林姜却在心头冷笑。
林鸾到底厉害,上下嘴皮子这么轻轻一碰,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归拢成了“言语之间的误会”,还把她也带上了。
若是她咄咄逼人,夏兰心必定会对她起疑心。
这般想着,林姜垂下眼帘,冲夏兰心福了福,“是,二妹妹说得对。四妹妹是无心之失,求母亲饶了四妹妹五妹妹。”
夏兰心心底也有自己的思量,更何况,二房的还在旁边瞧着热闹了。
她眸底划过一丝幽光,转瞬间脸上已经换上了怜惜的神色。
她上前握住林姜的手,宽慰地拍了拍,“母亲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但他们两个不敬长姐是事实,这事若是传出去,果敢侯府的脸面该怎么放?”
说着,再不给林姜开口的机会,夏兰心对着林婵林媛姐妹,厉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既然姜儿和鸾儿替你们求情了,那便罚你们跪祠堂三日,并抄写女戒一百遍。”
说着,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婆子把两人请下去。
林鸾忧心两个妹妹,一路跟在后头。
眼见这场闹剧就这么了了,蒋氏失望地撇撇嘴,又不痛不痒地宽慰了林姜两句,便也领着丫鬟走了。
很快,就只剩下夏兰心、林姜,还有青梧和初月两个丫鬟。
“走吧姜儿,母亲带你去槐烟阁。”夏兰心面色温和地说道,变脸之快,仿佛刚才眸光如刀、满身厉气的人不是她。
林姜摇摇头,语气哀怯地说:“母亲,林姜想回岭南……”
夏兰心脸色变了变,软声问道:“你可是责怪母亲,罚他们罚得太轻了?”
要是方才当着蒋氏的面林姜这么提,她必定会疑心她是在以退为进逼迫她。可林姜这会儿提,夏兰心丝毫没有怀疑。
林姜摇头,语气难过,“不是,四妹妹他们心里头不喜我,我还是回岭南去吧。”
“说什么傻话!”夏兰心故作生气地沉下脸来,“你是侯府的嫡小姐,一直住在岭南像什么样子?而且,将你接回来是你父亲千叮万嘱的,侯府里头谁敢置喙!听话,安安心心住下,嗯?”
林姜看着她,半晌后到底乖巧地“嗯”了一声。
见她应,夏兰心才喜笑颜开,亲亲热热地拉着人走进槐烟阁,又是帮着立规矩又是说私房话,直到夜幕笼下来才领着婆子丫鬟们离开。
林姜用过青梧递上来的晚膳,仿佛累极似的,早早便收拾着歇下了。
侯府的另一端,碧沉居灯火通明。
屋里,青梧正一五一十地跟夏兰心禀报,傍晚时分发生在槐烟阁前的事。
当听到林婵竟打着林鸾的旗号仗势欺人的时候,夏兰心半合的双眼缓缓睁开,如同利刃出鞘,闪烁着锋锐的寒芒。
她唇线下压,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愚蠢至极!”
旁边,一贯端庄淑雅的侯府嫡小姐林鸾,端起手中茶盏,菱唇微动,小小抿了一口,跟着附和,“是啊,四妹妹也太不懂事了。”
“你好好待在槐烟阁。”夏兰心头也不抬地吩咐,“无论何事,都要来向我禀报。还有,小心初月这个丫头。”
青梧应了声“是”,福了福身,转身退出了屋子。
她刚走到廊下,便看到龚妈妈领着一老一少也往外走,正是去岭南接林姜的刘婆子和红蔓。
青梧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借着夜色掩映,朝槐烟阁疾步走去。
她走后没多久,龚妈妈便快步回了屋。
夏兰心手持坠璎珞细银剪拨弄着烛芯,漫不经心地问:“问清楚了吗?”
“回夫人,问清了。”龚妈妈垂首侍立,将从刘婆子和红蔓那里听来的话,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鸾儿,你怎么看?”夏兰心放下剪子,转过身走回圆桌旁坐下。
“女儿觉得,这个林姜胆小怯懦,不足为惧。”
不远处的灯烛照过来,映着林鸾的乌发如云,琼花似的容貌被茶盏里冒出的热气熏得氤氤氲氲,仿佛雨后青山,可望而不可即。
夏兰心看着她,心道这就是她的女儿,她一辈子的骄傲。
林鸾见她不说话,浓密的鸦睫抬了抬,“母亲不这么认为?”
夏兰心收回视线,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摇摇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且再看看吧。”
林鸾点点头,母亲做事一向谨慎,她说再看看自有她的道理。
可不知怎的,林鸾眼前蓦地跳出林姜的脸。那过分秾丽的容貌让她心底生出些许反感和不适来,不过很快她便轻嗤了一声,再貌美又如何,左不过都是母亲为她铺路的石子,她的踏脚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