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5章 方灵求助，华婶仗义施善行
方灵身上没钱，也没手机。她看着车表上不断跳升的价格，如坐针毡。
为了省钱，她已经很久没坐过出租车了。
“送我回家，到家后我给你取钱。”方灵等车开出去后，才对司机道。
司机有点不悦地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带着些许不信任的审视。
方灵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些，挺直腰背。
车开进了方灵租房所在的小区。
她下了车，留司机在楼下等着，自己跑上楼，回到自己的租房。
车费是四十六块。
她不太确定自己的房间里是否有这么多现金。
果然，她翻箱倒柜，摸遍可能会藏零钱、硬币的衣袋、抽屉、皮包，只能凑到八块钱，远远不到四十六块。
方灵脚步胶着，挪到楼梯口，通过那里的窗户往下看。
出租车还在，司机的一只手搭在车窗外面，手指夹着一根点着的香烟，时不时弹了弹烟灰，显示了等待的不耐烦。
车门突然开了，司机从车上下来，抬头往楼上瞅。
方灵本能地闪身，后退几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应该不知道我住在哪一层吧？要是我藏在房间里不出去，他不会一直守着的吧……”想到这，方灵羞愧地甩甩头，“我这是在做什么？三百万的债务都敢扛，人家四十六块钱都想赖了么？”
她想了想，来到八楼。
这一层，有扇门，两侧贴着新年换上的对联，门板上一个倒立的福字颜色依然鲜艳。
这是房东华婶的住处。
方灵双手握了又张，如此反复好几次，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啊？”华婶的大嗓门响起，夹带着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门打开了，华婶花白的头颅伸了出来，看见是方灵，明显一愣：“姑娘，有事？”
方灵的手捏住两侧裤管：“能不能借我三十八块钱现金？我拿回手机就还您。”
“你等着。”华婶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门就那样开着，没有关。
就这？
这下轮到方灵愣了。
她不是没借过钱。爸爸刚去世的时候，大量债主找上门，威胁的话诅咒的话说了一大堆，吓得弟弟止不住地哭。她那时就想向亲戚借点钱先安抚安抚债主，可是吃了无数闭门羹和冷言冷语。
那种被拒绝、被轻视的感觉，真是如附骨之疽，让方灵一度非常痛苦。
不多时，门彻底地敞开，华婶扒拉着一个用毛线织就的小袋子：“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织的钱包，怎么样，好看吧？”
“啊……好看。”方灵道。
其实不好看。
那些毛线的颜色花红绿蓝相配，相当辣眼，针脚做工也十分粗糙，只能勉强说是个小兜或小袋子，说钱包，有点勉强。
可是，她现在是在求人家帮忙，不应该说难听的话。这个觉悟，她还是有的。
“对吧，我也觉得好看极了。”华婶笑着给方灵递过一张五十块钱的纸币，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你今天没上班吗？吃晚饭了没有？”
方灵再次一怔，摇摇头：“我今天休息，还没吃饭。”
“那就先去解决你的问题，待会回来陪我吃晚饭。今天猪蹄做多了，我刚才还愁着怎么解决掉呢。现在好了。”华婶笑嘻嘻地将钱塞进方灵手里，“快去快回啊，等会你来了敲门，我先回去再炒个青菜。”
说完，门关上了。
手紧紧地握住纸币，等方灵反应过来，钱已经抓皱了。
她拿着钱下楼，正好碰上已经等不及上楼来找她的司机，只能好一顿道歉，把钱给了人家。
司机没有四块钱的零钱。
本来让人家等了那么久，就算是五十块钱全部给了人家，人家也是亏了。
可是司机在车上的扶手箱上掏了掏，拿出五块钱的纸币，递还方灵。
出租车已经远去，方灵看着掌心里的五块钱出神。
“今天，运气不错呢。遇见了两个好人。”她喃喃地道。
方灵去华婶那里之前，先换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挑了一套稳重一点、厚一点、裹得周全一点的。
空手去显得不够礼貌，她拿起了洗手盆边上的那盆仙人掌。
这盆仙人掌是她去年在外面捡的，当时已经蔫了，眼看就要活不成，不知为何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她捡了回来，经过一番贴心的照料，焕然新生，还长出了一个小花苞，整体看起来像条安康鱼一样，颇有观赏价值。
华婶接过这盆仙人掌的时候，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最后只是不住地夸赞：“好看！我喜欢仙人掌，霸气凌凌的，看着十分精神！”
这是方灵第一次进入房东的屋子，装饰得古朴大方，实木架子上放置着不少雕塑小物件。
来到厨房，看到满桌子的菜肴，方灵目瞪口呆。
她不相信平常这个老太太的晚餐会做那么多菜。肯定是因为她答应了要来吃晚饭，所以才弄得这么丰盛。
“来，都是家常菜，随便吃吃。”华婶亲热地挽了方灵入座。
“不要拘束，当在家里一样啊……”
“以前你出入总是匆匆忙忙的，都没机会跟你说话……”
“我那老头住在北京呢，那里也有几套房子，他要常住那里收租。我就管这边的房子。我有一个儿子，忙得像陀螺似的，最近离婚了……他不争气，算了，不说他……
“我还有一个孙女，读大学了……”
“你没见过他们，一般都是我去见他们的……”
“来，吃吃这个鸭脖子，看看入味不……”
“你多吃点啊，看你瘦的……”
主要都是华婶在说，她在听，还有不停地吃。
因为她如果不吃，饭碗里的肉和菜就要溢出来了。
原本，方灵看着这么一大桌菜，她是有负担的。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了。可是听着华婶像倒豆子一样唠叨，渐渐便坦然。
华婶虽然有丈夫，有儿子，有孙女，但是灵魂依然孤独。有话没人听，做菜没人吃，看完电视剧没人分享……
“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是坠子吗？”华婶一脸好奇地问。
方灵摸了摸脖子，愕然！
她抽出脖间的黑绳，一个老鼠雕塑滑了出来。
本来以为混元国那一切是梦，看来可能不是！
她不记得自己有将这个东西戴到脖子上，当时明明是挂在那个狐狸妖身上的！
“看着像个古老的物件，可以解下来给我看看吗？”华婶又道。她平常没什么事，最喜欢逛古玩店，对这些古朴的东西十分喜爱。
“当然。”
方灵想将东西捋下，头太大，失败。
她转动着那根黑绳，却惊讶地发现这根绳子是个完好无损的闭环，根本没有打结的地方。
“解不下……有剪刀吗？”方灵道。
华婶很快拿来剪刀：“来，我来帮你铰。”
黑绳架到剪刀夹角，华婶以为这是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情，结果一剪，不仅没损那绳子分毫，还“铬”的一下金属刺响，剪刀被弹了一下。
咦？华婶细细打量那根看着平平无奇的黑绳子，看着跟普通的尼龙绳子没两样啊？
“我就不信这个邪！”华婶一鼓作气，再次尝试剪绳子，这次她用了全力。
只听“哐当”一下，又是一阵金属刺响。
华婶拿起自己的剪刀，惊愕地发现剪刀刃被损坏了，有个凹槽。
“这东西你哪来的啊？看来不简单哦。”华婶居然开始兴奋起来。
“是个乞丐送的。”方灵也有点茫然。
“我认识几个眼睛很厉害的老东西，专门鉴别古董物件，你这个周末要是有空，我可以带你过去让他们瞧瞧。”
这当然好。方灵此刻心中也有无数疑问。
“明天就有空。”她道。
“那我们就这样约好了。”华婶神采飞扬。
送方灵出门的时候，华婶道：“这些菜，都是半成品做的，没花我多少功夫。我冰箱里还有好多没吃完，快过期了，扔了怪可惜的。所以，你别介意，也别有负担。如果觉得好吃，以后就常来吃饭。你来，我很高兴……”
方灵拎着两只华婶额外赠送的炸鸡腿回到住处，瘫睡在床上，神思飘荡。
“鼠灵符……如果不是梦，这个东西叫鼠灵符，鼠忧说的。鼠忧……”
刚想到这里，脑中浮现他吞掉鼠娘的画面，方灵一阵恶心，连忙强迫自己不再想他，一翻身，
“这次打伤了杨立万，他会报警吗？不知自己的手机在哪里，是在老家，还是在何幂手上？不知弟弟的行踪，警方查得怎么样了……如果不是梦，按照他们的说法，弟弟不在这里，在混元国……”
越想越乱，方灵将头埋在枕头里，趴着，胸口处被那个老鼠雕塑硌住了。她将它掏了出来。
“上次就是戴着它入睡，然后发生了那些事情。这次入睡，不会又回到那里吧，可不想再回到那里了……”
她爬起来，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方灵重新敲开华婶的门。
华婶眼睛湿湿的，方灵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方灵忙问。
华婶一愣，转念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撩起衣角擦眼：“没事，在看电视呢。”
方灵瞥了一眼，电视屏幕上正在播着的是家庭伦理剧，上面的人正吵闹打架，好不热闹，有个好看的女演员在涕泪横流，悲情满分，这才放了心。
华婶擦完泪，笑道：“方灵啊，有进步！对嘛，人与人之间就应该多点联系，别一天天低头走路，老是害怕跟别人有牵扯，这样是处不出感情来的，人生只有自己一个人，多乏味啊……”
方灵头皮发麻，只是点头如捣蒜，十分乖巧地受教。
“怎么了，是想过来陪我看电视吗？”华婶终于停下她的话匣子。
“我想借您的手机打两个电话。”方灵道。这是一天之内她第二次主动寻求帮助，带着小心翼翼和忐忑。
一个人在求人时，自尊最脆弱，好像别人一碰就会碎，就会恼羞成怒。
华婶什么也不问，转身在桌上找到自己的手机，返回递给方灵：“给，开锁密码是六个零，随便打。我卡里的话费多着呢，我一年都用不完。”
方灵惊诧，为华婶对她的坦率和信任震惊。
“谢谢。”
方灵接过手机，来到楼梯口。那里开着窗户，夜风凛冽。
“把窗户关了啊，小心着凉。”华婶提醒一句，就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公安局。
“你家的摄像头已经修复，里面的影像资料全部调了出来。事情比较奇怪，你家那个保姆确实一直在厨房包饺子。家里也没出现过奇怪的人。你弟弟一个人坐着轮椅去的那个树根处，用起落架下了地窖，然后一直都没见出来。他好像是凭空消失了……”
方灵越听心越沉。
事情好像真不简单。
难道，弟弟真的在混元国？
可是，鼠忧不是说她的肉身不能在混元国存在吗？既然她的肉身不能在混元国存在，那弟弟的肉身照理也是不行的。
可是弟弟失踪了，只留下了衣服。
方灵掐了掐自己的眉间，思绪乱了。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何幂。
“你的手机是在我这里，是快递给你呢，还是你过来取呢？”何幂的声音平常，应该是不知道她打了杨立万的事。
“我过去取吧，给我地址。”
快递费十几块钱，她可舍不得。
把手机还给华婶，方灵出门坐地铁直达何幂给的地址。
没错，何幂就住在地铁边上，妥妥的土豪圈子，一栋栋全是参天大厦，遍地都是名品商铺。
何幂给出具体地址是一个大型酒店，十八楼，502室。
方灵走进酒店的大门，并没有觉得很局促。当年她爸爸还没破产，她也是千金小姐，出行之处也是干净贵气的。
她坐电梯直达目的地，摁了门铃。
“卡兹”一下，门自动开了。何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吧。”
方灵在门口换了拖鞋，走进去。
这是套房。
干净、整洁、精致、高档，就是没有生活气。
住在这样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有家的感觉。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欢当房子的客人，不喜欢当房子的主人。当主人的话，太多柴米油盐，太多鸡毛零碎。
此时何幂穿着松垮垮的休闲服，依靠在米黄色的靠垫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有钱有颜、住豪房、开豪车，是多少女人的终极梦想。
“羡慕吗？”何幂抿了一口红酒，意味不明地看着方灵道。
方灵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我的手机呢。”
何幂下颌往电视桌上挑了挑。
方灵走过去，拿起手机，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也可以拥有这种生活的。杨主任现在住在我楼上呢。”何幂又显露出她惯有的老鸨本色，“跟一个男人谈段恋爱，就可以跃升阶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听说是你将我送到医院的，谢谢。”方灵只想离开这里。
“你可别谢错人，是杨主任送你去的医院，是杨主任给你付的医药费，也是杨主任帮你请了一周假。要不是杨主任，你无故旷工三天，早被辞退了。”何幂道。
方灵惊讶：“那……这个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
“杨主任今天交给我的。”何幂道。
呵！
当时没交给她却交给了何幂，其居心不就是想让何幂再说合他们吗？
不过，这杨立万有点意思。看何幂现在的表情，对杨立万被打的事果然完全不知情。
方灵亲自来找何幂，三个原因。
其一，省邮费。
其二，取手机。
其三，想多请一天假。
现在事情全部解决了，她转身就走。
“你得好好谢谢人家，知道吗？！”何幂做最后的努力。
方灵头也没回。
“死犟牛！”
方灵来到电梯间时都能听见何幂的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