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
好看的文学小说书评分享

完整版天望小说免费阅读

第六章 王长贵被抓

以后的日子里,成思洲身后就有了一个影子。

孔凤仪每天不厌其烦的,送成思洲到学校。放学了,一定又会出现在成思洲的面前。

同学们的讥笑,令成思洲非常恼火。吼了几次,也没什么效果。

孔凤仪铁了心,坚持每天接送成思洲上学,放学,好像一眼看不到成思洲,他又会消失。

每天清晨,孔凤仪就会把一张伍角钱的毛票子放入成思洲的口袋里,说:

“洲哇,你可别再吓娘啊,你要听娘的话呀。”

那时成思洲的五姐,也从农村跑了回来,那上山下乡的运动,让她吃够了苦头。顺理成章的跟着孔凤仪在洗理馆里,帮孔凤仪照料着一切。

孔凤仪严加防范,但大部分时间里,成思洲还是有自由的空间。

每日里,老师站在台上讲着什么,成思洲根本就无法听进脑子里,花花绿绿的钞票,在眼前飘动,充满着无穷的诱惑。让成思洲着迷,沉醉。

每当课间时,成思洲望着操场上,欢乐嬉笑,打闹的同学们,就想到了王长贵,这王长贵为什么不来学校看自己呢。自己又不知怎样的去找他呢。

上次那三拾七块多钱,虽然花去了一些,但只是一小部分,还有近三拾块钱,在王长贵的手里。莫非这小子想独吞了不成。

越是想那钱,就越是想王长贵,可是王长贵就是不露面,让成思洲每天的心里,就像有火炭在烤。

事情过去大概有两个多月,秋天的气息已经淡了下去,冬天的脚步跟着走了过来,把树上的树叶子,拽去。光秃秃的树木,让人看着就好像没穿衣服的,瘦骨嶙峋的老人,苍着褶皱的面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每年的这个时候,雪应该是早就下的,周遭也应该是,白白的世界。让冬的气息,很浓的把寒冷吹进大街小巷。让人们裹上厚重的,棉的衣物。

可是今年的雪,却一点的痕迹也没有。昏黄的阳光,天天的从东方慢慢的,踱到西天边里。

到处是灰蒙蒙的,气息。好像空间里,裹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喘不上气来。

风嗷嗷嗷的,在天际响起。吹得心儿,没有边际般,空落落的。飘浮在那声音里,无所依,无所靠,天却是干冷干冷的,风刮在脸上象刀子在割。

清晨,成思洲,照常无可奈何的在孔凤仪的护送下,走在上学的路上。

远远的,成思洲就看见王长贵,站在街边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着四下张望。见了成思洲,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向学校的方向指了指。

成思洲跟在孔凤仪的身后,张了张嘴,最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到了学校,孔凤仪又嘱咐了成思洲许多话语,才缩着娇小的身子,往回家的方向走。成思洲见孔凤仪的背影逐渐远去,溜出学校。

王长贵穿着单薄而又肮脏的衣服,站在校门口,在那里跺着脚,用两只黑乎乎的小手,揉着耳朵。成思洲走了过去,在王长贵的肩头上拍了一下,说:

“你小子,这么多天到哪里去了?”

王长贵看着成思洲,眼睛里就闪出了泪光,说:

“思洲哇!兜里有钱吗?我饿呀。”

成思洲上下的衣兜翻出来,数了数,有八毛钱。就拉着王长贵到学校不远处,一个供销社里,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汽水,看着在商店的火炉旁,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的王长贵。

成思洲第一次见人吃东西,这么的香甜,忍不住口水也跟着流了出来。看着王长贵的样子,好像许久没吃上一顿饭。

王长贵吃掉了面包,喝光了汽水,在火炉温暖的氛围下,如春天里的蝶般,从茧中奔出来,使劲的打了个饱嗝,然后用手袖子抹了抹嘴,说:

“思洲哇,我饿死了,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吃得这么饱呢。”

王长贵的话语让成思洲摸不到头脑,

“不会吧!你那不是还有三拾块钱的吗?”

王长贵用手,把鼻子上的两条黄虫,使劲的甩到地上。吸了吸鼻子,就把那天分手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王长贵那天回到家里,王长贵的父亲,捏着酒杯,坐在屋地的饭桌前,自斟自酌。

王长贵的母亲,和两个哥哥,已经躺在炕上睡去了。

王长贵的父亲,见王长贵回来,也没言语,仍旧自顾自的喝着。

王长贵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悄悄的脱了衣服,躺在炕上,自己的地方,闭上眼睛。耳朵却支楞着,听着父亲的动静。

王长贵的父亲,把一杯酒“吱”的一声喝入肚中,站起身,来到炕边。

王长贵听到父亲在翻动他的衣物,头发乎的一下子就立了起来,糟了,那钱忘了藏起来,这么想着,身子就上不住颤粟了起来。

头皮一阵钻心的疼痛,王长贵被父亲一下子,从炕上拽到了地下,一条皮带子就落在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火烧火燎的疼痛,让王长贵不由得,大声的惊叫了起来。随着王长贵的惨叫,王长贵的母亲,与俩哥哥也从炕上爬了起来。姐姐也从别的夹屋里,跑了进来,王长贵的母亲急忙拉住王长贵的父亲,

“你别打了,这么下去,不是要了命了吗?”

王长贵的父亲停止了抽打,边喘着气边说:

“死了更好,这个不学好的狗犊子,你看看,这么多钱,他哪里来的?”

王长贵的母亲,这才看到桌子上的钱,把王长贵从地上拉起来,问:

“贵子,这钱是哪里来的,你快说,不然我也不饶你。”

王长贵从痛苦中清醒过来,头仍嗡嗡的作响,

“我,我捡的。”

“捡的,你他妈的骗鬼呢!这些日子,我就看你鬼鬼祟祟的不正常,听邻居说,你的手里有许多钱,我还不信呢。你是不是和对门的那个老头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说,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王长贵的父亲,摇动着手中的皮带,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王长贵见隐瞒不下去了,只得点了点头。

“走,去找他。”

说了,王长贵的父亲,把王长贵的衣服,扔在他的脚下,王长贵颤抖着手,把衣服穿上,被父亲押着出了家门。

王长贵的父亲,把老头子的门踹的“咚咚”的响,过了许久,老头子才“吱嘎”一声打开门,看见门前站着王长贵和他的父亲,愣了一下说:

“大兄弟,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来屋里坐…。”

王长贵的父亲看着老头子,气呼呼的说:

“我问你,你教了我们家长贵什么?”

老头子一脸吃惊的样子,“我这么个孤老头子,又能教他什么呢?无非是他见我可怜,没事的时候,帮我做一些家务什么的。我虽然残废了,手中却也积攒上了一些钱,既然他出力气,我拿出点钱,给他花上一些,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可笑,你以前做过什么,谁会不知道?和你在一起,还能学出好来,我把眼珠子都挖出来当泡踩。”

听了王长贵父亲的话,老头子的身子止不住地抖了一下,说: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难听咋的?妈了个巴子的,不看你又老又丑的份上,我他妈的非废了你不可。”

“没想到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个小孩子。”

老头子说着,用手摸了下王长贵的头。借着路面上,昏黄的光线,就看见王长贵脸上有条红色的血印子,肿胀着。

低头仔细的看过说:“这是你打的吧?你这个人真的这么狠心,这么小的孩子,你下得这么重的手,你就不痛心,他做错了,可以管教,但不能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他是我的儿子,我爱怎么管就怎么管?有你个屁事,老儿你听着,以后你不许再找我家长贵。”

说完,王长贵的父亲拉着王长贵,气冲冲的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说;

“你给我听着,以后再看见你,与那老不死的在一起,我不打折你的腿,我就不是你爹,我是你儿子。”

从此,王长贵彻底的失去了自由。

每日里,被父亲锁在屋中。在外面疯耍惯了,这如同蹲牢般的日子,让王长贵犹如困兽,在一天里,终于耐不住了,打开窗子,从家里跳了出来。

王长贵在外面游荡了几天,饿了,就用偷来的钱买上些吃食,夜里就躲在没有人的遮风处睡觉,自己的家里不敢回,老头子的家里也不敢去,日子久了,身上的衣服十分的肮脏,长时间不洗脸,黑灰堆积在脸上,象极了非洲的小黑人。

天渐渐的寒冷的起来,像个小讨饭花子的王长贵,就感到力不从心起来。在电车上,他没有接近别人,一股刺鼻的气味已经钻入了别人的鼻子,让人远远的躲开,而且偷得次数多了,车上的售票员,都认得这个衣衫褴褛的小贼,每次盯着他,让他无法下手。

饥一顿饱一顿的王长贵,品尝到了生活的苦难,他终于想到,他认为生命中唯一的一个朋友,成思洲。

但是每日里,孔凤仪那瘦小的身影,让王长贵的心里怯怯的。躲藏在黑暗里,只能偷窥成思洲的幸福生活。

天越来越寒冷的起来,在凛冽的寒风里,王长贵就像树上,那脆弱的枝条,寻找着太阳的温暖,成思洲就是他的太阳。

两人终于熬到了放学的时间,孔凤仪接成思洲到家后,就到前面的洗理馆里忙碌。

成思洲悄悄的打开后门,把偷偷跟在身后的王长贵放进屋里。王长贵一下子,就把身子贴到炕面上,一动也不动。成思洲拿出自己的,一套半新的衣服,又拿出棉袄,棉裤,然后跑到前面打盆热水。叫王长贵洗过,换了衣服。

王长贵终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成思洲偷偷的跑到厨房里,拿来饭菜。看着王长贵香甜的吃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成思洲骗过了家里所有的人,这么一大家子人,竟没有人发现。成思洲屋中多出了这个男孩子。

清晨,成思洲依然随着母亲上学。

放学回来,王长贵就从衣柜里跳出来。他俩把屋门拴上,一同玩耍。

没几天,学校就放了寒假,又很快要过年了。

夜里两人商量着,怎么去弄些钱来。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去火车上,试一试运气。

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刮着,天色阴沉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道上,呈现出一片土黄的颜色。

成思洲与王长贵蜷缩在厚重的棉衣里,踏上了开往火车站的有轨电车。

快过年了,街头上已经有了年的气息,有轨电车里的人很多,周边村屯里,有些钱财的人家,或家中主事的人,这时就会到省城里,买上些过年用的一些物品和吃食。

成思洲和王长贵,站在电车中间的连接处。随着车子的晃动,不时的看着车上的乘客。

突然,王长贵碰了成思洲一下,成思洲向王长贵看去,王长贵已经走到了后车厢里,当走到站在中间的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的身旁,伸手在那个男子的裤兜上轻轻地摸了一下,然后回到成思洲的身后。

成思洲就感到,一个沉甸甸的钱包,放入了他的口袋。然而王长贵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入了前车厢。

成思洲的心跳了两下,也就平静了,转而被那花花绿绿的钞票所填满,从这个钱包的重量来看,里面的钱一定不是小数。

车子又到了一站,王长贵站在车门前要下车。

成思洲心里一喜,这王长贵一定有了收获。这么想着,就随着要下车的人们,走到车门前。

王长贵跳下车,慢慢地向前走。

成思洲随着人流也跳下车,刚想追上王长贵。猛然王长贵身后的两名年轻力壮的男子,快速的扑向王长贵,一下子就把王长贵扑倒在地。

王长贵尖叫着,拼命的抵抗。但身单力薄的王长贵,哪里是两名年轻力壮人的对手?人死死的被摁在地上。

成思洲惊恐的躲在人群的后面,看见王长贵的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被人从地上拽起来,满脸是血。

人们围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其中的一个男子,从王长贵的身上,掏出三个钱包来。然后朝着王长贵的头,狠狠地打了几下,高着嗓门说:“你个小贼,手脚还挺利索,今个可以给你找吃饭的地方了。”

成思洲感到腿轻飘飘的,仿佛在云里,又好像僵住了般,迈不动步子。眼前晃动着的人影,也模糊了起来。

人们何时散去的,成思洲不知道。

王长贵是怎么被人带走的,带到了什么地方,成思洲也不知道。

眼前晃动的,只是王长贵那满脸的血,和那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成思洲仿佛失去了魂魄,眼前出现的,都是犯了罪的人,光着白亮的脑壳,五花大绑的,胸前挂着大牌子,在解放军押解下,低着头,跪在刑场上。

漫天大片大片的雪叶子,从天际,飘飘洒洒的落入到这片昏黄里。一会儿,街道上,就像洒满了厚厚一层,棉白糖般,让身心清爽。满嘴里,都是那淡淡的甜味。

而此时,成思洲已经被惊破了胆子,很长时间,才好像从梦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往家走,雪花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这道路仿佛一下子没了边际,让成思洲感到走不到头般的劳累。大半日里,成思洲才看见,自家那成记洗理馆那青砖的门脸,一下子扑到房门上,就失去了知觉。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