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古代言情小说火爆上线,弥天是由作者别格莫特所著,主角是风千昼风莞晚,讲述了:一朝穿书,风千昼成为超级玛丽苏文《三界大佬离开我活不下去》中的女二号。与她一起醒来的,还有脑子里阴阳怪气的肺痨“系统”。面对浩浩仙侠五洲四海,风千昼表示她只想回家吃炸鸡。苟延残喘的系统恨铁不成钢:你要
第1章 坟境
风千昼躺在地上,半边身子陷进冰凉的泥涂中。
“还真死了?”一个尖细的男声在她耳边虚虚响起,听着像个中年人。
“不能吧,这丫头不是那什么吗?哪那么容易死?”一道粗粝的声音带着酒气扑向风千昼的耳膜,那声音喀拉喀拉的运着一口老痰,张口一股酸臭。
“救不了,脉停了。走了这么些天,苦日子到头还撞晦气。这边全是坟,凑巧,给她撂这吧。”尖嗓嫌弃道。
“咱找了那么多丫头,就她最出挑,怎么就死了……扔这合适吗?”老痰犹豫起来,想到这一年他们顶风冒雪地干活,马上到了收获的时候被冷水兜头浇下来,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啥合适不合适,咱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个妞找的不容易。千山万水走过来给人送到家门口,已经是仁至义尽,难不成把个死人送上门?这丫头可是值钱货,买家给的那点钱顶多算个定金,脏活累活都让咱哥俩干了,若不差这临门一脚,买主还欠咱辛苦费。咱俩现在不脱身,你刚给嫂子买的一套头面还能当了还人家?”
尖嗓的逻辑很清晰,事情虽然没办成,但是钱已经拿了,拿了的钱绝没有吐回去的道理。老痰也想明白了,二人没再多话,窸窸窣窣就准备离开现场。
老痰走了两步突然折返。
“咋了哥?见不得漂亮妞曝尸荒野?”
老痰没出声,一双大手直接摸到风千昼身上,从上到下、从领子到袜子全翻了一遍,翻出一条金镶玉的长命锁、两块丝绢帕子、一块青玉坠,又把风千昼脚上的一双缎子鞋拽了下来。接着二人分赃,尖嗓直接拿了长命锁,老痰把剩下的揣进怀里。两人这才掉头离开。
尖嗓走着走着,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被拍这一下,尖嗓心里立时冒出几番算计,他没慌,先拉开嘴角咧个笑,眼神中已是一片了然。伸手入怀,把长命锁掏出来握在手里,面上带笑,尖嗓转过脸来。
老痰面对他站着,胳膊还死死地按在他肩膀上。尖嗓偏了偏头,右手伸到左肩,一点点把老痰扣在他肩头的指头掰开。“大哥,你这是唱的哪出?”
老痰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张脸生硬得像块木板,好像全身的力气都使到指头上了。
尖嗓还想再问,却见老痰的脖子顷刻间歪到一边,他的眼珠暴突着,一声未吭就向后倒去。
尖嗓吓得连退三步,手里的长命锁“噗”地掉进泥里,他连忙四顾,周围树是树,坟是坟,视线范围内毫无人迹,根本看不出是谁偷袭了他的同伴。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走来的方向,发现刚刚分赃的那块地上除了他们两个的脚印以外什么也没留下。
“找谁呢?”
一个慵懒低沉的少女声在尖嗓耳边响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尖嗓还没失去理智,立刻朝外蹿了一丈远,警觉地四下张望。
“问你话呢,躲什么。”
那个声音又一次幽灵般渗进尖嗓的耳膜,就在他耳边,一息之内。
极度的恐慌让他感觉自己的鞋湿了。不能再往后退,后面坟山成片,槐树成荫,此时已经起了鬼火。
“原来是你,没死正好!爷爷我还要送你去见新相公呢,还不快跟爷爷走?”尖嗓的镇定压过了瞬间的恐慌,死人不会对付,活人还对付不了?他吃的就是这口饭,还能让个臭丫头给唬住?现在,谁是狼、谁是羊可不能搞反了。
“还挺倔。”
少女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个声音仿佛无处不在,混着坟地的阴气凉丝丝地往人心里钻。
尖嗓还想保持镇定。他已经明白了,刚才大哥就是不经吓才中了圈套,臭娘们敢装鬼骗老子,抓着你有的是你好受!他怒张双目,气沉丹田,捞偏门这些年攒了点手段在身上,刚才不是没死吗?这回正好送你上西天。
“敢装死来暗算我们兄弟,你是真活得不耐烦。”尖嗓的细眼中泛出淡淡红光,配着针尖大的黑瞳显得无比凶戾。“让你见识一下活阎……”
“啪!”爆竹炸了。巨大的巴掌声在山林间回荡。尖嗓的话把还没落到地上,人就飞进了坟圈子。他的脸以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歪到一边,双眉挤成一团,两只冒着精光的细眼充血翻白,鼻血顺着歪了的鼻梁淌过了河。栽在坟堆里,尖嗓整个人成了一只瘪了的猪尿脬,那股凶神恶煞的劲头一戳即破。被抽的太狠,他窒息了一会才倒过气儿来,不受控制地侧身呕吐。
“你现在经历的这个过程,叫做脑震荡。”一抹白影从树梢跳下,光着脚走近尖嗓。
“你想说什么?哦,现在头晕、想吐,说不了话是吧?不要紧,我说,你听。”
阒寂阴森的树林中,少女披头散发,穿一身白,低头冲着地上一个脑震荡的人牙子笑了一笑。她看人的时候不抬眼皮,笑的时候扭着唇角,好像只是用脸上的肌肉将嘴角“吊”起来。间或抬头,月光照在她脸上,能看到她微阖的眼中雪亮的光。
现在,她就这样笑着,弯腰看着地上呻吟的人牙子。
被抽歪了脸的尖嗓刚缓过一口气,就看到少女伸手在她脸上一抹。紧接着,原本桃花般精致的脸突然变了,和之前睁着圆眼惊恐觳觫的千金不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少女高鼻长眼,宽额头、碎刘海,下巴咬得紧紧的,绷着一双薄唇。她缓缓站直,尖嗓发现她身量也比之前高了许多,宽肩窄腰、长手长脚,身上的衣服也从裙袍变成了修身的薄甲,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眼看着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变成了俊逸的少年模样,尖嗓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此时,她正居高临下地俯视尖嗓,不言不语,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刀。
“你?唔!唔!”
人牙子惊恐万状地扭着身子,急于说出点什么阻止少女,但见对方五指凭空抓了一把,他就立刻失声了。
“让你开口了吗?现在是我说、你听,我问、你答。说假话,你儿子给买家顶账;不说话,你儿子给买家顶账;咬舌自尽,你儿子还是给买家顶账。听说他才一岁,可能值不了几个钱,没事,还有你老婆和你老娘,打包的话价钱能商量。”
少女手里玩着那把刀,几根手指运出残影,银亮的刀影晃在她脸上明暗交织,然后她飞起一脚又甩出两枚梅花针,将尖嗓钉在了树上。尖嗓失了声不能言语,发疯般地用背蹭树皮,然而他怎么也减缓不了火辣的疼痛,几下后背就蹭破了皮。
“第一个问题,盯上我姐的理由。我数三个数。三。”
骤然恢复声音,尖嗓仿佛一壶烧开的水,绝望又凄惨地哀嚎起来。他无比怨毒地瞪向少女,本想来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对方也毫无底线,直接拿他家人开刀!他那个宝贝儿子求了多少年才求来,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过,这妖怪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如今,不说又不行,他能看出来,对方在这种事上和他一样毫无怜悯之心,恶鬼怕恶人,他真是栽大了。
“二”——
“一”。
“凰女!买主让我们找天命凰女的丫头,你……她!她是符合年纪的最像的一个!别的什么也没说!买家是谁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拐人给他们送过去!”
“半年前,宋家的独生女是你拐的?怎么拐的?人在哪?”
南郡宋家,尖嗓记得这家。宋老爷晚年得女,宠成个宝贝疙瘩,他家那女儿也不愧是千金堆出来,身上细皮嫩肉,头上油光水滑,三言两语就给拐走了,这让他的印象很深刻。印象更深刻的是,宋家女儿卖了五百铢,卖个男孩才能进五十铢,那一笔让他一举成了花颜楼的熟客。
尖嗓嘴唇全白了,哆嗦着吐出几个字:“上元灯节前我们盯……盯了两个月,灯节趁仆妇没看住,直接抱走了……卖到澹月居……”
澹月居和花颜楼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风月场地,只是前者自我定位是风雅知心解语花,背地里往官邸中送了不少舞姬乐伎。
风千昼冷哼一声。“天都西城,刘家庄刘岑氏的儿子、同村刘大牛的双胞胎女儿,都经了你的手?现在人在哪?”
尖嗓的汗湿透麻布衣服,传出一股股的馊味,间杂一点骚味,风千昼目不转睛地等着他说答案。
“都……都卖到西南谷地那当劳工了……”
“女孩也当劳工?”
“女孩卖到河边板房里,当、当……”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只顾惊恐地盯着眼前这个真正的活阎王。“我本想收个男孩……但碰巧同村养了一对双生女,就……”尖嗓突然哆嗦着抬起手掌,摇头晃脑地不住看向风千昼,喉咙里挤出颤音不断地“那……那……”着,风千昼没有回头,只是感受着背后那一股越发强烈的阴冷气息。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凰女的?之前找了多少个?都送哪去了?”
“我、我们,有一套推算出来的生辰八字……套接生婆的话,同年同时的都能对上,然后……生辰八字是买主算出来的!他们只给到年和时,每次带过来的女孩都送到这,统共带了四个女孩,算上你,她!再往前一座山就是接头……”
尖嗓突然不说话了,良久他喃喃开口:“这……这是哪?我们翻山前从未见过坟场……这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尖嗓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泪哗哗掉。
“你可知道,这坟场里埋的都是什么人?”风千昼一手握着短刀,一手凌空将尖嗓从树上薅下来,就这样提着他向坟堆走去。走到近处,她敲了敲一块已经朽坏的无名板,轻轻说:“都出来吧。”
簌簌落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十里坟场,百里凄魂。怨气蓦地袭来,包裹了坟前的两个人。无数冒着磷光的枯骨伸向尖嗓,它们发出的哀嚎声是尖嗓之前因痛苦而发出的百倍不止。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流落他乡受虐而死者不可计数,这些皆是因你而起。当人牙子的这半年,你眼前的一切就是你今生的业障。”
风千昼冷冷地注视着尖嗓,继续说:“你发财发得好容易,剥离骨肉、践踏人心,转眼花天酒地,你在那边温香软玉的时候,可知你的财源已经化作怨灵不得安息?我一村一村找苦主、高山深谷收怨灵,而你倒是雁过无痕一身轻,真以为作孽不遭清算?这里有十五座无名坟,你连他们的名姓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赚过多少铢!”风千昼说完将人狠狠摔在地上,任凭冤魂将其围拢,分骨食肉、以解怨气。此时风千昼双唇喃喃而动,念了一段安魂咒,伴随着大仇得报的释然,冤魂的怨气逐渐消散。
事毕之后,风千昼对着手里的短刀轻声问:“师父,人间真苦,不是吗。”随后短刀消失,她手里多了一枚指尖大的铜铃,古朴的铜铃上布满暗纹,她朝着八个方向摇动铜铃,铃声响起,眼前的坟场开始扭曲。荒坟也好、碎成千片的两具尸体也好,都一点点飞散成无色的薄片。空间逐渐凋落后,风千昼站在一片空白中,对面是一道面目模糊的灰色身影。
风千昼朝灰影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她正于一间静室中盘膝而坐,身前的香案上插着一炷刚刚燃尽的引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