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3章 妾若脚底尘
叶家珠宝行前。
春日的清晨，雾气蒙蒙中，一名少年模样装扮的人气喘吁吁地朝这边奔过来。
他穿着崭新的褐色袍子，崭新的布鞋，背上挎着小小的包裹，平板似瘦削的身体，发髻用一根磨得光亮的树棍紧紧簪住。
脸颊虽然像没洗干净似的挂着一层黑，但眼梢眉角却能隐约看出俊俏模样。
林总管脸上的笑一闪而过，习惯性紧一紧腰带，朝人群挥下手大喊：“来齐了，出发！”
郓城叶家珠宝铺每年春天都会派队伍南行，将去年冬天收购的北方玉石带往南方苏州叶家商铺。经姑苏叶家一设计，不出三个月，夏季初始，衣衫渐薄之时，南方妇人衣衫上，耳颈处就会出现叶家商行最新的饰品。待商队回来时再将南方珍珠松石运往北方，皇都的妇人就能再添饰品了。
叶家商队从二十年前扎根到郓城起，每次南行都是林总管布署，叶家老爷叶孟坤亲自带队。但这次和以往不同，叶老爷叶孟坤此时只是背着手和叶夫人并立站在叶家商行门前，看着队伍越行越远，满意地点点头。
他想着，这个春天，终于不用在外奔波，可以安安稳稳在家逗逗鸟，养养花。再过两个月，等长子叶子江回来后，就可以卸下身上的部分担子了。
“子江……能行吗？”叶夫人担忧地看着远去的长长的队伍，最前头的少年在雾气蒙蒙中，那么耀眼独特，一身暗纹白袍跨骑在马上，身长玉立，意气风发。
“怎么不行！随我去姑苏也有三四回了，去年我不是甩手一切让他负责的嘛，孩子还比较稳重，打理的挺好！”叶孟坤边说边用手揽住叶夫人的肩膀，安抚似地在她肩头拍一拍。
“可是……”
不等叶夫人说完，叶孟坤干脆两只手揽住叶夫人肩头，将她半搂着推进商行，“可是有林总管负责，可是还有劲松，可是我已经给他配了最好的护手，可是你的儿子已经是个男人了！哎呀！你就不要操心了好不好，走，身上担子卸了，陪我睡觉去了！”
长子叶子江十七岁开始正式随父亲叶孟坤每年南下姑苏北上皇都。十七岁时那个身子骨还嫩的少年，随着父亲一起南北运营，见识越来越多，身形也越发挺拔，已然成为一名走到哪里都很耀眼的男人。
林总管父子一左一右骑着大马跟在叶子江的身侧。跟林总管彪悍的身形一样，二十四岁的林劲松体格魁梧，常年拉弓射箭的原因，肩背部肌肉奔张，把身上那件暗红色袍子撑得格外好看。
几人身后是货队，十几匹良马拖着十几大箱去年秋天从北方运回来的金块玉石，这些金块玉石在北方产地经过挑拣，再分门别类的包装，转到郓城，再入了姑苏，经过设计，身价至少可以翻几十倍。
金玉价高，叶家每年几乎都会押半副身家在货物上，故而对货物安全万分重视。每台装金玉的箱子都配备两名青壮护手。二十名护手需整整大半个月寸步不离箱子，白日就在马车边上吃饭，晚上轮班睡在马车上箱子旁。
花溪跟着在车队伍最后面走了半晌，肚子咕咕直叫，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唉！后面的小毛孩子！”负责倒数第二辆马车的男人朝花溪勾勾手“过来！”
花溪赶紧跑过去。
“你坐上面来。”男人拍拍马车。
花溪犹豫了一下。
“哎哟，快点坐！我坐了半天了，你来！”男人手长腿长外号猴子，拉着花溪就往车上按“娘们儿唧唧的干啥！”猴子跳下车自己走在旁边，指挥花溪，“新来的吧，还有十多里路呢，脚不要了？快点坐！”
花溪只好坐上去，一上去，顿时感觉脚舒服多了，刚刚行了太久，脚像灌了铅似的沉，走路都有点儿打颤了。
离开郓城二十里郊外。一行人停至小镇一处酒楼，楼前早已有人在候着了。
“叶家酒楼”花溪远远的仔细辨别着酒楼上的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读了出来。
林总管跳下马率先来到队伍最后，笑着看了眼下车来的花溪。“哟呵，还识字！”不等花溪回应，又大声指挥猴子“猴子，停老地方啊！今天你和这小子喂草！”说完用手指指花溪。
“好嘞，您放心！”猴子搓搓手，赶紧将马缰绳交给同伴。
猴子和花溪前去喂马。
说是喂马，其实是在后院守着看着店里的伙计把一捆捆干草饲料摊开在马匹面前。猴子时不时用棍子在饲料里面拨拉拨拉。
“你来看！春天马匹都是吃干料，注意都要干的啊，不能发霉的。我告诉你，马这个东西可比人精贵，吃坏了可不得了。还有干豆子，一定要让他们倒在干草坑里，有些伙计随便到处撒，马还得自己去找吃的，这可不行。马去找吃的，要喂马的人干啥！”猴子认真又絮叨地教着身边的花溪。
花溪心里默默记着，点点头。
猴子一长串话说完，感觉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回过头皱着眉头看向他：“我说你这小子，是个哑巴吧！怎么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花溪只能粗着嗓子轻轻说道：“我记住了。”
二人尚说着，就陆续有人吃饱饭走到后院来。
“我们吃完了，我来看着，你俩快去吃吧！”一个络腮胡大叔朝二人喊。
“好嘞，刘哥。”猴子一听要吃饭，高兴的不得了“终于可以吃饭，饿死哥了！”于是推了花溪一把一溜烟跑进酒楼。
其实站在酒楼外也能闻见里面传来浓浓的肉香。
是鸡肉的味道。
花溪嘴巴早就止不住地分泌唾液了。
有人早把饭菜留了两份，大碗上冒尖堆着鸡肉，虽然大多是鸡胸骨头，但是，真的贼香啊！
花溪吃得极快，胃里几乎是有一双手把饭碗往里拽。她没注意到，在帐台后面，一名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风卷残云的她，悄悄地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