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茫然归茫然，唐飞喜欢钻牛角尖的习惯改变不了，但这回眼看着问题无法再向前走半步，让他活像是对着坛子放屁——憋得难受。虽然满肚子委屈，但人在江湖，纪律部队条条框框一大堆，服从上级命令天经地义，因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执行所里交给的任务。
他带上酒吧街社区几位女居委会干部，把从上海赶来的顾伊萍家属一行安排住进了宾馆。房间里头一片悲鸣，顾伊萍家属都在追问凭什么会说顾伊萍自杀。唐飞像个木头人，嘴上只能不断重复“相信组织”“节哀顺变”之类廉价的套话，无法回答家属们的追问。顾妈妈哭诉，顾伊萍这孩子从小就非常随和，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摆在心里，就算遭了委屈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偶尔生气也从来不带过夜，第二天就准会忘得一清二楚像是啥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她怎么会想不通去自杀呢？顾伊萍的姐姐说了一件事，她说就在事发前几天，两姊妹在微信聊天时妹妹还跟她提到过，上海冬天湿冷湿冷的，打算接妈妈来港都住上一段时间。
唐飞觉得母女俩说的与自己认为顾伊萍不一定是死于自杀的看法大致相同。他控制住情绪，叮嘱几位社区干部照顾好家属，独自来到酒店大堂的角落坐下来，把刚才的情况记在笔记本上。
顾伊萍的性格比较随和，情绪一向开朗、稳定。这两天酒吧街不少街坊都向唐飞反映，说是从未见其她情绪有过大起大落的时候。大家都说她做事说话分寸感比较强，内外关系也比较协调。丰富的人生阅历，使他平时看问题不会绝对化，比较尊重别人的感受。因此，突然选择极端手段结束生命，与她平时的所作所为有较大反差，认识她的人都说听到消息后不敢相信是真的。总的说来，她身上难以见到自杀者常见的那些心理特征。
那么，失恋会不会是促使顾伊萍走向极端的原因呢？根据相关研究，失恋可能会给女性造成强大的精神创伤，如果不能自我疗伤创伤就越大自我否定越大，这时自杀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顾伊萍对陈子浩也算相爱日久了，却突然遭到抛弃，这对像顾伊萍这类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来说，会不会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担心往后难以面对众人，所以一下子就想歪了呢？事实上也有一些人自杀的原因并非单纯是为了失恋对象而是过多地考虑失恋所带来的后果。唐飞在相关研究里看到过，女性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年轻女性，她们中间部分人缺乏自我保护意识，不同程度存在情感脆弱、心胸狭窄、过分孤僻、自我禁锢、依赖性强等问题，在出现问题后她们不善于寻求社会心理支持，因此容易导致走极端选择自杀行为。但唐飞觉得这些弱点在顾伊萍身上似乎难以看到。顾伊萍与那些涉世未深为爱疯狂的青葱少女截然不同，与那种动不动就要大吵大闹死要活的女性更不可同日而语。在年龄上她已不再年轻，经历过一段短暂婚姻后应该在对待恋爱会有比较成熟的心态。另外，也有人反映这些年她交往的男友绝非仅仅陈子浩一人，千寻酒吧的员工也证实，顾伊萍与店里的头牌调酒师陆明也一直保持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因此，陈子浩舍她而去可能会对其会带来一定伤害，但应该不具备足以摧毁她心理防线的杀伤力。
还有让唐飞想不通的是，顾伊萍在事发前几天还有过接妈妈来港都生活的打算？唐飞也像过电影一样回忆当时自己跟顾伊萍闲聊的情景，不敢放过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不管怎么看，真的看不出跟平常有半点不一样的地方来。
这莫非就是人们常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唐飞作了一个保守一点的判断，姑且先假设顾伊萍是死于自杀，但从现在的分析中看来，起码到事发前两天为止，顾伊萍身上还完全看不出有这种迹象。那么，如果硬要说顾伊萍是自杀，莫非是在最后一两天她受到了巨大刺激，致使心态发生了突变，从而致使自己的心理一下子彻底崩溃呢？如果是这样，这个杀伤力如此巨大的刺激又会是什么呢？
按照这一思路，唐飞反复看了刑侦报告书，觉得离不开感情和金钱两种可能。
首先是感情问题。如果以上分析符合实际的话，那么有没有可能会是在事发前两天顾伊萍跟陈子浩有过什么接触，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冲突，让顾伊萍受到难以忍受的打击？
其次是金钱问题。顾伊萍欠下一笔巨款逾期未能偿还，要被借贷公司诉诸法律，还欠下酒吧部分员工两个月薪酬，在金钱上可谓内外交困压力山大。而且这等事情一旦张扬出去，这对一向声誉极佳的顾伊萍来说，打击不可能不大。顾伊萍会不会是过不了无法面对大家这一关？
如果感情和金钱两方面的冲击同时袭来形成合力，那么这股杀伤力岂不是就更大了？
唐飞到了港都大学，在图书馆里找到了胡子麻茬的陈子浩。只见他面前整整齐齐摆着高高一摞书，似乎告诉人们他不会就此倒下。他对唐飞说顾伊萍自杀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警方应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他和顾伊萍半年前就和平分了手，两个月前他从顾伊萍住处拿走最后几件东西后，两人之间就再没有过任何形式的联系。
唐飞在傍晚时分赶回了千寻酒吧。酒吧大门挂出“是日停业”的告示牌，一缕残阳涂抹在上面，让人顿时生出几分苍凉的感觉来。酒吧里头没有灯光，唐飞隔着门店的玻璃窗往里面朝，谁承想恰好也有一双眼睛贴近玻璃窗往外朝。唐飞连忙敲了几下玻璃请里头的人开门，但没见有动静，于是再次贴近玻璃窗往店里仔细看了看，里头这时已经空无一人。唐飞正摸不着头脑，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唐警官”，他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千寻酒吧的清洁工张阿姨。唐飞说想跟张阿姨了解点情况，把她招呼在门店前圆桌边上坐了下来。
“唐警官，这件事不能怪顾小姐。”听到唐飞问起酒吧拖欠员工薪酬的事，张阿姨马上纠正。“那不叫拖欠，是大家知道顾小姐遇上了困难，主动提出暂时不领工资的。顾小姐说了，大家也要生活，工资不领不行，就先发一半，过后补回，还给我们写下了字条呢。”
唐飞听过后心头一颤，刚想继续问下去，忽然瞥见门店的玻璃影影绰绰像是有人晃动了一下。他问张阿姨店里头还有谁在，张阿姨说刚才见到陆总管在里头。唐飞认识这陆总管，他叫陆明，因一次打架事件唐飞处理过他。唐飞故意跟张阿姨说了声，请她帮忙进去看看，店里头如果还有谁在的话，也请过来聊聊。张阿姨进去了出来，说店里头没有人在。
唐飞心里不禁打了个问号，为什么陆明要躲着自己？刚才里头晃动的身影，如果是陆明的话，估计是他贴在玻璃门边偷听自己跟张阿姨的谈话。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
回到所里， 唐飞翻阅了千寻酒吧的工商注册资料。千寻酒吧全称为“千寻酒吧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为500万，顾伊萍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占有70%股份，陆明在股东中排在第二位，占有15%的股份，其他十几个股东占的份额都不大，合起来也是15%。另外，陆明名下还有一处关联企业为“博明健身中心”，陆明占有10%的股份。
接下来唐飞走访了酒吧几名资深员工，对千寻酒吧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千寻酒吧最初是由顾伊萍独资经营的。随着业务的扩大和经营的需要，顾伊萍拿出部分股权让骨干员工持股，陆明在酒吧经营和酒品制作上有较深的造诣，所以顾伊萍将把他列为合伙人，让他持股15%成为第二大股东。因此，陆明除了是头牌调酒师外，平常还替顾伊萍分担酒吧的一些管理工作，所以员工们都尊称他作陆总管。
关于陆明，有员工反映陆明对顾伊萍情有独钟，多年来一直忠实追随这位心中的女神，心甘情愿为顾伊萍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可称得上是顾伊萍的“死骨粉”。凡是顾伊萍说过的话，他一定会挂在嘴边反复地说；凡是顾伊萍不喜欢的东西，即使他曾奉为至宝也会毫不犹豫立马舍弃。本来他嗜烟如命，烟龄差不多等同于年龄，习惯了每天烟不离手，但顾伊萍曾经有一次在他抽烟时捂着鼻子离开，结果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见人过他碰过香烟了。他身体健硕，懂点武术，有一次为保护顾伊萍竟一人单挑几个持刀的流氓，自己受了伤，也叫几个无赖趴倒在地上。平时几乎将整个心思放到了酒吧管理上，以此来表达他对顾伊萍的忠心。但是两人的关系旁人看不大明白，顾伊萍对陆明却时热时冷，好的时候两人出双入对，一唱一随，闹矛盾的时候几天不说话，但最后总是重归于好，就像放风筝一般，走远了扯一把又回来了。顾伊萍交际面比较广，陆明则对顾伊萍十分专注，看到顾伊萍跟别的男人来往密切时总会吃些干醋，好几天闷头闷脑干活不搭理顾伊萍。这两年眼看着顾伊萍与陈子浩来往密切，陆明更显得更烦躁不安，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常常会摔个杯盘骂个人什么的，甚至有一次他还动手打了陈子浩，如果不是妈妈桑劝住陈子浩不要报警，相信够这喝他一壶的。
“最近这一两个月，两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唐飞问道。
“上周末，也就是妈妈桑自杀前三天吧，陆总管在二楼楼道不知因何事跟妈妈桑有过争吵。当时在楼下听到隐隐约约两人提到有男人啊钱啊之类的话，声音时大时小，还听到摔玻璃杯的声音。”
“陆明？”唐飞心里咯噔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