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3章 今晚你守夜
凌寒此时早吩咐了小丫鬟去厨房端醒酒汤，眼看着映霜入了二房，又朝着那八扇开的金丝绣松鹤高矮屏风方向努力努嘴道：“快去给三爷打些热水来，不要忘记取一条干净帕子。”
映霜点点头，转身快步拐过八扇屏风，便瞅到了盆架上那雕花宽沿铜盆。
映霜端起铜盆，顺手扯了条皂白帕子，出了屋，疾步行至厨房处，问葛大娘讨了热水，兑得温热，这才稳着步子来到正房。
入到房屋内室，凌寒已经将醒酒汤端予三爷用了。小厮知文见映霜端着铜盆，急忙摆摆手招呼她近前来。
映霜抿抿嘴巴，紧了几步，将那铜盆置于花梨罗汉榻旁。
知文眼疾手快，接了帕子放入盆中揉涮两下，拧成半湿半干，这才交到榻上醉眼朦胧的人手里。
映霜此时算是头一遭见识到如此这般的侯门子弟。
她半低着头，偷眼打量，只见花梨罗汉榻上的男子朗目疏眉、鼻梁挺直。虽半眯着眼睛，却浓密的睫毛犹如羽翼，配上一张难辨喜怒的俊朗面孔，更是气宇轩昂、清雅出尘。
只见男子微抿唇齿，修长白净的手指意态安闲般接过知文递来的拍子，擦擦手脸，这才倦懒蒙蒙地撩开眼皮。
映霜下意识觉得那双清悠悠的眸子朝自己身上一扫，赶紧垂下头去。
凌寒虽是粗莽，却也读出了三爷眼中的疑问。赶忙扯了扯映霜，道：“爷，这是丫鬟映霜，老夫人遣桂嬷嬷送来说是给您使唤的。”
三爷不奈耐得摸了摸额角，没有应声。
片刻，他挥一挥手，道：“可有备吃食？”
如此一问，凌寒与知文都诧异了。
下午光景知文还特意遣跑堂伙计跑回府里支应了一声儿，讲三爷在聚贤楼吃酒，恐要晚些回来。
言外之意，即是三爷在外用饭了。
但知文也未曾想到，酒意正酣之时，不知何故，三爷放了杯盏，找个说辞便舍了一干人等，只身回了府。
虽说他这遭回来让手下人始料未及，但到底是莫岚临回家交代了厨房备着饭食。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凌寒急忙点头应着:“厨房早已给爷备了饭菜，小的这就安排摆饭。”
话毕，她便着了屋外一名小丫鬟去厨房，将火炉上煨着的饭菜装入食盒带来。
映霜眼观鼻鼻观心，低眉垂目随着凌寒摆饭。
不一会功夫，梨花木八仙桌上便摆了三菜一汤。
清蒸鲈鱼、凉拌藕片、葱烧豆腐，还有一个消暑解腻植豆汤。
未知三爷回府用饭，故而饭食备得略显简陋了些。
三爷乔穆扬此时也已换了一身日常直缀长袍，意态安闲得坐在八仙桌边，看着凌寒摆碗布筷。
此时的随从知文已经离开。小厮是不得在后院过夜的，趁借着院子角门尚且未锁，他便禀了三爷，先回了。
映霜低眉垂目、小心翼翼，双手交于身前站立一旁，将自己活脱杵成一根木头桩子。
乔穆扬微微抬眼，目光在她身上淡淡一扫，清冷的声音中夹裹着素来的疏懒：“可会择刺？”
映霜兀的愣了片刻，方才会意到三爷的话。
她赶忙上前，捡了双干净筷子夹起块鱼肉放在个空瓷盘中开始挑刺。
这活儿着实费眼力，旧日里皆由莫岚来择刺，莫岚眼明心细，倒是未曾出过纰漏。
只这映霜，可否？
凌寒心里暗暗揣度，毕竟没出声。
她本就是个莽撞性子，若由她择鱼刺，怕是难及映霜半分。
乔穆扬一边用饭，一边取了本册子擎在左手细细看读。仿若读书方是紧要，吃饭倒沦为闲趣。
映霜此时也不好受，本就饥肠咕噜饿得紧，眼下看到这鲜美鲈鱼，更是满眼渴望地盯着那香气四溢的所在。
肚中又好似生出一只挠心抓肺的手一般，勾得她心痒难耐，更连带着渐渐口水也丰沛起来。
悄悄咽了咽口水，映霜将那块择好刺的鱼肉轻轻放在乔穆扬面前：“爷，刺择好了。”
乔穆扬的目光从书册往鱼肉这边瞥一眼，而后又淡淡垂下眼皮，听而不闻。
一时间，房间内落枕有声，只有偶尔书页翻动和盘箸交碰的声响。
今夜这顿饭乔穆扬吃的格外极慢，如此慢慢悠悠的动作若放在平常，那便是悦目娱心的翩翩公子形象。可如今在映霜眼中，却是罪大恶极的残暴行径。
紧盯着乔穆扬那夹于两根银箸间的鱼肉，映霜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眼见着那节骨分明，白净手指间的筷子，夹着鱼肉送入三爷唇红齿皓的口中，她的眼神竟也随着三爷咀嚼的嘴动了动。
映霜偷摸揉了揉空空荡荡的肚子，眼神变得虚飘，脑袋里一盘盘美味菜肴好似长了退一般飘来荡去。
乔穆扬原是不经意抬了一眼，便瞥到映霜脸色露出那迷幻般的笑，登时脸色沉了下来，一时间没了心情，筷子往瓷盘上一抛，声音也随着锐利了些：“撤下吧！”
兀的一声乍响，惊醒了迷离的映霜，也惊动了凌寒。
看着桌上剩下的太半饭菜，映霜的眼睛忽地闪着亮光。
凌寒却是忧心自家主子，“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乔穆扬起身向内道：“没甚胃口。”
凌寒未再多言，开始领着映霜收拾碗筷。
不多时，八仙桌面整洁如初，只留一把青釉点彩寒兰茶壶和几只配套同工茶杯。
映霜如卸甲般轻吁一口气，随着凌寒正要离开房间，就听身后的乔穆扬意态懒懒地唤她：“那……映…霜，你留下。”
本是左脚已经跨出门槛，听得乔三爷如此喊她，心中一颤，默默哀叹着回身，仍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轻缓着步子走到乔穆扬身前。
“三爷，可是有何吩咐？”她微露笑脸，半低着头问乔三爷。
乔穆扬的心情仿佛刹那间又好了些。
“倦了，安置吧。今晚你守夜！”
轰的一声，映霜只觉得心神恍惚，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