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9章 这一场不如想象的相逢
温清朗不言语，只温柔地笑，反倒是孟婉清先开了口：
“当年你可是狂得没了边际，如今怎成了这翩翩君子模样？可真令我有些陌生。”
温清朗只是微微摇头：
“还称不上君子——但我倒希望你能一直做这任性小姐。”
孟婉清不解其意，但也听从中出了一丝无奈——近十年不见，这姓温的从那日那般凄凉遭遇中走出，活成了如今这个出尘仙人，定是有着非凡遭遇。
可孟婉清不问，她记得家中乳母的教导：男人想告诉你一件事自然会告诉你，若要去逼问，会惹人烦。七八年来，她已知晓如何去做一个贤惠女子。
他们是重逢了，却没多少言语，现实远不如孟婉清想象里来得那般热烈柔情，她俩之间已有一堵无形高墙，她新习得的美好女子作态全然被挡住。
孟婉清想同他多说些话，随口又说：
“那崔姓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温清朗其实也想与眼前美人好好交流，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当下有了话头，便一五一十将崔静姝之前遭遇讲出。
这一听却让孟婉清大为感慨：小小年纪便无依无靠，为了生活成了这浑身带刺的模样。心头一软，开口说：
“这几日我会好生关照她。”
只见温清朗一脸难以置信，孟婉清一咬银牙：
“保证尽量少动手！”
温清朗不搭此腔，把目光从孟婉清身上移开，对着眼前明明月色，忽开了口：
“你是恰巧遇上了我，我知道的。”
孟婉清心头一颤，忽地觉得这温润男子背影平生了几分悲凉，在清清月光下像是那悬崖上的孤松。孟婉清此时已大概猜到温清朗多年经历的轮廓，这经历让他再成为了一个超凡剑客，可一定又使他失去了许多许多。
孟婉清此时胸口发闷，当年因她修为不济，竟又错失了自己心上人的浪荡十年。
她盯着温清朗的单薄背影，眼神迷离，并不回应温清朗，却自说自话：
“我——寻你多年了。”
温清朗仿佛没听见，又或者全然不在意，虽是心头波澜大动，却也不回应，接着讲：
“你是长剑洞天的剑女，来此自是有你的使命。”
“我如今也是两微一通的大剑修了，再不是那个可轻易被人关住、孤立柔弱的小女子了。”
两人似乎没什么默契，都答非所问，可又仿佛很有默契，都自说自话。
温清朗接着说：
“我知道你是来见那大梁皇帝，也知道长剑洞天意欲何为，可这次即便是你来了，我也会坚持自己内心想法。这一次，我要站在你的对立面了。”
“姓温的，若是我们就此离开，远走高飞，会不会成了江湖传说中那般神仙眷侣，逍遥自在？”
温清朗有些微愠——倒不是因好看女子始终不同他开门见山，而是因为自己竟被她三言两语乱了心神。他转过身，却立刻呆住了：
孟婉清眶中涌了泪光，在月色下泛着清辉，她如清秀山水般的脸庞此时好像阴雨蒙蒙，萦着浓浓哀愁。
孟婉清直视着温清朗双眼，一咬红唇，凄然一笑：
“可就连我也下不了决心，我尚不能抛弃长剑洞天的苍生，更遑论固执如你？”
温清朗脸上没了愠色，有了落寞。他深知二人之间阻碍有如天堑——他这般人，被世道所不容，又岂敢拖累眼前这灵秀过山水的绝色女子？
她太好了。
温清朗整理了情绪，道：
“你是身怀‘长剑令’的剑女，一言一行皆代表长剑洞天，生来遇我便是殊途。”
孟婉清自嘲般一笑：
“好笑就好笑在这‘剑女’身份，你当年不也是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高傲‘剑子’？可这如今却化作了你我之间的一堵难越高墙，谁又稀罕这‘剑女’身份？”
孟婉清并不停下：
“然而最最好笑的还是我，自以为把你姓温的看得比长剑苍生还要重，可偏偏做了这所谓‘剑女’，如今竟是丢了男人了。”
温清朗仰头去看那轮金黄满月——他又何尝不是？自以为浮沉过后可不乱心怀，偏偏面对眼前女子就心头大乱，可就算他心头大乱，不也偏偏还要与她相对吗？
世事弄人。
温清朗闭目开口：
“三日之后，大梁皇帝巡视归来，你我各凭本事，不必留甚情面，至于那皇帝如何决定，自有天命。”
“好。”
孟婉清淡淡一答，转过身去，她日日夜夜期待多年的重逢最后竟如此收场。
她迈开腿，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又停下，回眸一笑——脸上已收起了悲戚，又重新成了灵动风景，让温清朗再次目眩。只见她红唇皓齿间飘出了银铃之声：
“姓温的，有口话你明明地记。”
“嗯？”
“不管外人如何说道，我只当你还是我的温清朗。”
“记住了。”
孟婉清听见他说记住了，又展颜一笑，恍若一枝春梨在脸上绽放，仿佛先前的悲戚从不曾有过，同来时一般飘回房中了。
留下的温清朗内心波涛大起，心里诵了几遍清心咒，一抚朱红葫芦，唤了一柄破烂短剑置于右手，再伸出左手，掌心平摊，持了短剑敲了左手心十下，喃喃自语：
“又乱心了。”
翌日清晨，温清朗正于房中静坐调息，一阵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只见孟婉清一袭飘然白裙亭亭而立，脸上挂着浅浅笑容，昨夜之事好像对她没有任何干扰。
好看女子双腮微红，朝阳映于其身，染红了她半边长裙，佳人与阳光相得益彰，温清朗一时有些呆滞：只怪这女子愈发醉人！
孟婉清似乎很满意他这一副痴样，咯咯一笑：
“莫呆了，赶紧下楼吃些糕点，今天得陪我逛街。”
温清朗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一正衣衫，道：
“这就来。”
孟婉清又一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讲真的，我对你现在这木讷模样可是喜欢得紧，千万莫改回以前那般盛气凌人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俏丽背影。温清朗本已打算任她孟婉清多美多俏，他自波澜不惊，不成想一早便破了功，也一转身，暗暗骂道：
“妖精。”
再说温清朗下了楼，却只见孟婉清与剑棠在尝着糕点，不见了崔静姝，他坐下便问：
“崔静姝呢？”
孟婉清咽了糕点，抿了一口茶水，不以为意地讲：
“今早棠儿去取了昨日买的衣裳与她，那小脏泼见了可欢喜得不得了，一件一件换着穿，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可好看？’，她那骨架子能有何处好看？我嫌烦便下了楼，猜想她还在臭美呢！”
孟婉清又一想，补充道：
“不过我可没敲她。”
说完便向温清朗一扬秀眉，即是在讲说：本姑娘说到做到。
温清朗无奈，温温一笑，也一同坐下吃起糕点，一拿便取了块桂花糕，入口甜而不腻，清香四溢，当真是精品。茶乃清茶，同样沁人心脾，一餐是吃的令人心生舒畅。
正当温清朗一众吃得正佳时，一道尖细声音于头顶上传来：
“我可要走了。”
温清朗一抬头，只见崔静姝身着淡绿广袖流仙裙，头发高高盘起，正攀了栏杆，别着头，乌溜双眼不时往这方瞟上一眼。那裙子做工极佳，领口与袖口皆以金丝绣了数朵莲花，栩栩如生，奈何穿在那骨瘦如柴的崔静姝身上，便活像小猴穿了人衣，显出滑稽之态。倒是那一张瓜子脸洗净后勉强可称清秀。
崔静姝见众人并不睬她，又把头一偏：
“我可走了！”
见仍无人出声挽留，崔静姝大怒，“噔噔噔”冲下楼，向客栈外跑去，途径温清朗的桌子，见其上有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好看糕点，便不声不响地往桌前一坐，两手均抓上一把糕点，理直气壮道：
“吃完糕点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