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07章 今天转行助纣为虐了？
隔天，管从寒特地提早了十分钟到学校。
七点，春日的晨光早已将大地照亮，教室里只有零落的几个人。
江致居然已经到了，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
一看见门口出现管从寒的身影，他伸手挥了挥：“嗨！”
明朗的日光映照下，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睛里也盛满了漾动的光斑。
管从寒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么热情？
搞不懂班长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可不想再做惹哭同学的罪人了。
放下书包，她转过身：“请验收作业。”
口齿流利，字句清晰，面无表情。
什么嘛，还以为昨天她笑了，今天能好接近一点……
江致胸腔提起的那口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管从寒背完就自顾自把头扭了回去，趴在桌上补眠。
她回头的那个瞬间，江致下意识伸出了手，现在手就悬在半空中，几秒后，无力地垂下。
他想再说句什么，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致发现，她比起自己记忆里那个漂亮的小公主，变了好多。
她还是那样直接、高傲、有正义感，但是现在的她，好像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隔绝了她和所有人。
也不知道昨晚都在做些什么，困成这副样子。
曲甜叶从教室的前门探头，一蹦一跳地来到座位附近。
江致皱眉，嫌她动静太大了，举起食指，贴近嘴唇。
这才发现自己的同桌在睡觉，曲甜叶放慢了步子，蹑手蹑脚地靠近。越小心越容易出乱子，她把椅子往外拉时，狠狠磕了一下后座畅渊承的桌子。
“咚！”
巨大的声响下，管从寒从手臂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
“对不起吵醒你了！”
曲甜叶尴尬得眼神四处乱瞟。
管从寒本来也没睡着，“啊”了一声。
“你生气了吗？”曲甜叶坐下后，立刻扭头看她，“你喜欢喝奶茶吗？或者喜不喜欢小蛋糕？我请你，给你赔罪！”
心虚的样子像极了怕得罪人。
她在网上替自己和别人吵架，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管从寒睁着那双清明的、毫无困倦之意的眼睛，对准曲甜叶的视线。
“你看我像在睡觉的样子吗？”
欸？
曲甜叶听着这句话，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点，读懂管从寒的方式。
“我像在睡觉吗”，反问句，等于“我没睡着”，等于“没有被你吵醒”，等于“我没生气”。
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直接。
但似乎总要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和冷酷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曲甜叶眼睛亮了：“！”
管从寒看着她的眼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随口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狐疑地把自己头转了回来，不再给曲甜叶眼神。
其实她很困，自从母亲生病，她总是一夜一夜地睁眼到天亮，即使迷迷糊糊睡着了，也很容易惊醒。
脑海里时时萦绕着母亲憔悴苍白的脸庞。
失眠的事，她没告诉任何人。
怕家里的佣人看出来，她每天出门前都会仔细检查眼下是否有黑眼圈，如果有，就用遮瑕细细遮好。
她决不肯在母亲病重时还让她担心，这也是她愿意回到学校的原因。
昨晚，她到医院帮韦连秀擦了擦身子，母女俩说了些贴心话。
她回到学校上学，韦连秀欣慰极了。
母亲的脸上毫无血色。她把内心的秘密又藏得更深了几分。
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最多再活半年。
最多。
那就珍惜好，最后的这段时间吧。
秘密、背叛、谎言什么的，都让它们变成生灵离开后的尘土。
管从寒仰起头，将蠢蠢欲动的眼泪憋了回去。
教室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同学嚷嚷着“作业借我抄一下”，吵吵闹闹的讨论又瞬间熄灭在老潘进门的一刻。
所有人都立马停下了话语，捧起书大声朗读。
管从寒平日里都是靠咖啡撑着，今天忘了买咖啡，背完一篇课文后，头止不住地往下点。
老潘被其他班的老师喊走，放心地留下他信任的学生们。
朗朗的读书声是催眠的极佳白噪音。
她睡着前一秒如是想道。
江致观察前桌“小鸡啄米”很久了。
他甚至有点担心管从寒的颈椎。
这种姿势睡着，包括她刚才趴着的姿势，对颈椎都是种负担。
江致看了一眼曲甜叶，她就坐得笔直，专心致志地背着书。
眼看着班主任又回到教室门口，马上就要踏进来了，又指望不上曲甜叶，江致轻轻戳了一下管从寒的后背。
好瘦。
触感坚硬，她瘦得仿佛全身上下只剩下骨头。
他摩挲着指尖，略微发愣。
管从寒一激灵睁开了眼，动作弧度太大，还引起了曲甜叶的侧目。
“别回头别回头，老潘来了！”
曲甜叶怕极了被抓去训话，阻止管从寒扭头的动作以后，马上又朗读起了下一页的课文。
管从寒对着课本发呆。
她明白了江致突然叫醒自己的原因。
第一节课在惊险的背诵抽查和课堂提问中结束。第二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只讲了两首古诗，下课铃就响了。
终于到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大课间，教室里迅速空了一大半——都去小卖部和食堂买吃的了。
管从寒等了一会儿。
看江致没有要离开座位的意思，她敲了敲他的桌子。
“班长不是专职监督同学么，今天转行助纣为虐了？”
江致又有口说不出了。
反正横竖都是他不对呗？
他的声音清亮，是典型的少年音声线，虽然有点绵绵的、不太有力道的感觉，在下课时分的喧嚷之中，还是清晰地传入管从寒的耳朵。
“因为你昨天说有重要的事情，我想，可能你犯困和它有关系吧。”
江致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让课外的事影响学习。”
管从寒转了转眼珠子，江致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
“只是建议。”他小声补充。
他的话又把管从寒从热闹的校园拉回冰冷的病房。
她想起昨天医生说的话，低声说：“不会很久的，一切都快结束了。”
后面一句低喃，轻得几乎听不见：“最多半年了。”
曲甜叶和畅渊承也在竖着耳朵偷听，但没人感知到她话里掠过的那些，关于死亡的无措和恐惧。
包括江致，他们只觉得，转学生太难懂了。
管从寒惊异于自己无意间暴露了脆弱的情绪，转回身子，低头思考自己的事情。
好像，逼自己长大这件事，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她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亲人。
雏鸟需要学会飞行，才能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立足。
但不是现在。
如果终结快乐的日子终将会到来，在那之前，放纵一下自己也没关系吧。
就让她，在某个地方，稍微可以不那么用力，让自己喘上一口气。
即使决定暂时不想那些，成长的焦虑始终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翻开桌肚里的书包，借着遮挡，给白萤发消息。
【管从寒：你说，我们以后都会做什么工作？】
她原本还想发“成为怎样的人”，觉得有点儿中二，纠结着删除了。
曲甜叶在老潘路过时，眼疾手快地把管从寒的手掌按下去，手机屏幕反盖在下，不让他有机会发现。
管从寒倒了声谢，伸手把手机又塞进去了点。
“从寒，你的表情好严肃，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曲甜叶担心地问。
确实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告诉一群和自己一样没有自立能力的高中生，也是无济于事。
何况他们并没有那么熟。
“我只是在想，长大以后要做些什么。”
曲甜叶对于自己的人生计划，暂时只到，如果有人问她目标是哪所大学，她会小声说一句不知道。
她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未来是远方没有姓名、还没来访的客人，在它敲门之前，谁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好像，对转学生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分呢。
“你现在就已经在想这些了嘛，好厉害！”
曲甜叶惊呼，擅自在心里把管从寒封为了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