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邪
沒有等待楚櫻進一步的指示,凌子崇拔出了劍,不帶絲毫的猶豫,一抹利落的劍光劈碎了窗戶!
最先闖進凌子崇視線的是一個碩大的孩童腦袋,幾乎佔據了半個窗戶,他的眼白如月色般皎潔,眼珠子卻閃著妖異的紅光。
“這個怪物是什麼時候趴在我的窗戶上的?”凌子崇只覺得汗毛直立,頭皮發麻,修煉邪術後產生的種種異象遠比他昨夜對敵的那些正常武人要詭異的多。
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寧可再去一次醉龍酒樓。
那詭異的孩童似乎不懼怕凌子崇的劍,緩緩地從窗戶裡爬了進來,他的身子像浮屍般浮腫起來,青紫色的皮膚,趴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
“你也是被爹爹厭惡的孩子麼?”
孩童再一次用含糊的鐵荊國語言問凌子崇。
“你的爹爹是誰?”
凌子崇同樣用鐵荊國語言反問,他悄悄朝楚櫻打了個手勢,暗示後者先不要行動。
“我爹爹是錢……錢什麼來著?”
孩童露出思索的神色,眼裡的紅光暗淡下來,眼白的月光重新將客房照亮。
“錢掌櫃?”凌子崇試著幫他回答。
“對對對,別人都叫他錢掌櫃。”孩童興奮地晃動腦袋,眼眶重新被紅光佔據,“爹爹以前總罵我笨,不是讀書的料,但後來我死了,爹爹就不要求我讀書了。”
“那他讓你做什麼?”
凌子崇謹慎地問。從這孩童的話語來看,錢掌櫃的兒子早就死了,他修煉的邪術似乎將自己的兒子煉成了某種怪物。
“有時叫我去南界山脈打獵,有時叫我去殺幾個壞了爹爹生意的壞蛋。”
“那今晚他讓你做什麼?”
怪物臃腫的腦袋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吃了你們!”
一時間,紅光大作,怪物浮腫的身軀像一座小山朝凌子崇撲來,他張大嘴巴,腐爛的口腔裡有著三排參差不齊的利齒。
怪物跳起來的那一刻,早有準備的楚櫻已經揮出一掌,浩浩蕩蕩的內力如猛烈的潮水向怪物撲去,他的身子頓時停滯在空中,凌子崇見狀挺劍而出,內力在後背凝聚,化作無形的夜叉之翼,裹挾著風雷之勢直取怪物的眼珠!
怪物尖叫著用手臂護住面部,凌子崇的劍沒入他的小臂,他只覺得自己插進了一團柔軟的爛肉之中,手腕猛地發力,以一個漂亮的弧度將怪物的整條小臂齊根斬下。
怪物發出野獸般的哀嚎,身軀竟以詭異的角度伸長、扭曲,原先臃腫的身材被拉伸得像蛇般細長,纏繞住凌子崇的四肢,畸形的腦袋垂直地看著他,猩紅的眼眶裡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接著,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如處刑架上徑直跌落的閘刀朝凌子崇的脖子咬去。
楚櫻並指為劍,浪潮般磅礴的內力迅速聚攏,化作銳利的劍氣朝孩童射去,可是怪物腦袋落下的速度卻比她快上一步!
凌子崇努力抬起手腕,奈何手裡的劍與他的手臂被緊緊地束縛在一起,不能動彈分毫。
眼看怪物的巨口就要合上,在極近的距離下,凌子崇能聞到他口腔裡令人作嘔的臭味,這恐怕是他吃下的上一個人血肉腐爛的氣味。
“碎!”
凌子崇一聲低喝,手裡的劍忽然碎成十數塊碎片,從怪物身體捆綁的縫隙中鑽出來,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其中兩塊碎片精準無誤地刺入孩童的雙眼,其餘碎片則插在他的身體上,黑色的膿血從傷口中噴湧而出。
怪物的身軀劇烈扭曲起來,放開了對凌子崇的束縛,拖著骯髒的黑血拼命往窗外鑽去。
凌子崇欲上前追擊,怎料怪物逃竄速度竟如此之快,眨眼間就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一道散發著惡臭的黑色血跡,從窗邊一直延伸至了一樓。
他與楚櫻對視了一眼。
“我有更快的方法。”
楚櫻說道。
她的雙掌朝下重重一按,噴湧的內力瞬間擊碎兩人腳底下的木地板。 藉著輕功落到地面,楚櫻又連續轟出幾掌,颶風般的掌力摧毀了一樓幾乎所有的房門。
這既是為了節省下樓的時間,也是提防來自暗處的偷襲。
然而兩人沒有見到怪物的身影,只是在一扇破損的房門前找到了老王的屍體。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切口,切面十分齊整,看上去是用刀刃割開的。
“客棧裡只有四個人,他是被錢掌櫃殺的。”
凌子崇輕聲嘆了口氣,默默將老王睜圓的眼睛合上。
擔任使官的兩年間,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鮮血與死亡,當自己的劍刃精準地切開敵人的喉嚨時,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可當與自己相識的熟人死在面前時,他還是會本能地有些難受。
有時候,連凌子崇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奇怪的人。
他的視線落在了楚櫻的臉上,心想像楚大人那樣淡漠的表情或許才是一名畫鬼寺官員合格的反應。只有對周遭一切保持足夠的冷漠,才能抵禦邪修對自身心緒的影響。這興許就是楚大人比他更早發現了邪修跡象的竅門所在。
他聽見楚櫻說道:“很快的刀,他的刀法恐怕已超越了點意境。”
“他很強,比昨晚與我對敵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凌子崇認同了楚櫻的判斷。
楚櫻循著地上黑血的痕跡,目光落在廚房厚重的簾子上,“你的劍碎了,還要跟我一起去嗎?”
凌子崇搖了搖頭:“無妨,役鬼通神本就不是門劍法,有沒有劍都一樣。”
隨身佩劍只是他個人的喜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