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术
手术的地方,虽然是露天的,但显然已经收拾的非常干净。
不可能找到无菌环境,这样已经很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虽然有飞虫,但没看见哪怕一只苍蝇。
阿布先是消毒。
他让司徒拿来烧酒,让大家换上晾的半干的长衣,然后依次用烧酒将自己、司徒和娥渡丽的身上、手上喷湿。
然后,将高岭土细粉用凉开水匀开,教娥渡丽将煮过的粗布用剪刀剪成一指宽的长条备用。
接着,又剪了三条一掌宽的布带,分别蒙住三人的嘴、鼻子和下巴,扎了起来。
尽管司徒和娥渡丽两人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遵照阿布的指挥。认真地配合起来。
很快,当车前草揉碎后放在白粗布里拧出汁液,又团好灰白地白茅花絮缠在一支支竹筷上。
阿布又用小刀,将几支竹筷从中间劈开并削尖一头,在每对中间各又夹上一小块竹片,再把一头合着缠紧。
于是,一个个竹片镊子,就做好了。
把竹镊子扔进滚水中,他又忙着做高岭土绷带。
“有蜂蜜吗?”
阿布突然想起什么问。
“有的啊,这儿就有,给-”
娥渡丽在一旁连忙递过来一瓦罐东西。
一股清香扑进阿布的鼻子。
乳白的上好椴树蜜啊!
“加一勺,混合在白土浆液里,然后再加点热水搅拌均匀!”
“另外,蜂蜜以后可以涂抹在来不及处理的伤口上,能保护和止血…”
司徒听见,马上依言照做。
然后又依照阿布契郎的要求,用白茅絮签,蘸着搅拌好的高岭土浆液,刷在粗白布上。
最后,放在旁边阴干……
阿布又用烧酒冲洗了一遍手掌、肘腕,然后开始动手清理阿妈的伤口。
“压住腿和胳臂!”
“你可以骑在腿上,然后双手按住胳臂!”
娥渡丽顺从地照做。
阿布,先用剪刀小心的剪掉撕裂头皮和伤口周围的头发。
然后,又仔细地用小刀,慢慢的剃光阿妈的头发茬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紧张而静谧!
阿布用竹镊子夹起一团白茅花絮,蘸着车前草汁,开始一点点润湿那些有些变干的血块。
然后,换一团干净的,顺着一个方向小心的粘拭肉皮和下面组织上的血污……
阿格玛猛然被一阵刺痛惊醒。
可她无法动弹。
一双眼睛大睁着,用恐惧而惊诧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妈,你要忍一忍,一会儿就好……相信我,正在给你处理伤口呢!”
阿布一边继续手里的活,一边迎着阿格玛的眼睛温柔地说道。
阿格玛强忍着巨大的疼痛,微微眯眯眼睛,全是答应。
生死关头,儿子在前,什么都豁得出去了。
“即使,现在就这样死去,未尝不可!”
“只要能这样,能看着活生生的儿子,在自己跟前忙来忙去,服侍自己,什么都够了。”
其实,她心里面更在想的是,这个儿子能够突然活过来出现在眼前,或许是老天需要用自己的这条命去换儿子的命。
“如果真是这样,老天,你就拿我的命去吧!”
王蔻是不一般的女人。
她是一个大气的女人,是一个刚强的女人,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更是经历了失去和获得女人。
这二十多天,等于二十多年,她已经有些出尘了啊!
疼,哪比得过生养这个孩子时候的疼。
痛,哪比得过失去亲生骨肉的痛。
想到这些,王蔻甚至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于是,就连嘴角都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那股因为处理伤口带来的刺疼而让她更加苍白的脸色,也遮掩不住这丝笑意。
“咬住这个!”
阿布给阿妈一块煮过的用丝卷包起来的松木条,然后又对着阿妈温暖地笑了笑。
“会好起来的,阿妈,相信我!”
王蔻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又说不清。
手术中的她,变得有些絮叨,但阿布根本听不清她要说些什么。
很显然,这位母亲既是在抢着时间说心事,又是在转移自己对疼痛的注意力。
后来,她不再絮叨了,仅仅用一双满含疼爱的眼睛,紧紧瞅着儿子的微微晃动的身影。
这是一位放弃了荣华富贵,为了爱情、家族、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为了大隋这个国家,远嫁边境异族的母亲。
完全脱离了充斥诗书礼仪的中原之地,她为了部族领地和安全,也为了自己亲人的前途命运,整日操心操肺、提心吊胆。
一位不容易的汉族母亲,粟末媳妇!
时间一点点过去,陀太峪的谷底里,还是有点热。
阿布示意司徒给自己擦擦汗水,然后又埋头开始缝合处理干净的头皮。
没有鱼肠线或者桑皮线,只能用丝线了。
这玩意,肌肉组织吸收不了,拆线的时候还要受罪。
阿布的缝合术,称不上有多高。
野外急救训练,讲求的是效率,而不是美观。
尽管如此,阿布还是选择了线口最小的连续缝合法,这样额角的伤口疤痕,不会很显眼。
司徒强压着心中的震撼,高度集中地配合阿布契郎。
每当缝合口有血迹渗出,立马学着阿布的样子,小心地用木镊子夹着白茅絮,吸掉血液。
一旁的娥渡丽,又将一些干净的白茅絮,敷在已经完成缝合的伤口上……
阿格玛的脸色,像纸一样白。
嘴唇,因为要和牙齿一起用力的咬着木棒,有些发紫。
汗水,已经将头发整个浸的湿透,就是身上和身下的衣物和被褥,也全都湿了。
她,就这样昏过去又醒过来,然后熬不住又睡过去。
当她昏睡的时候,安静、普通、软弱。
当她醒着的时候,强悍、精明、善良。
这一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
阿布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围帐,仔细观察阿妈的状况。
娥渡丽细心的看护着她,非常忠信阿布的一切嘱咐。
好消息是,阿格玛的伤口在慢慢收住,没有发炎的迹象。
车前草和高岭土的作用,非常明显。
而熬好的新鲜鹿茸汤,一点点喂下去了,一时也看不出好坏。
但至少病情,没有变的更加恶化,挺好!
但也有坏消息。
阿妈开始变得越来越嗜睡,人也变得越来越消瘦,食欲也在慢慢变坏。
阿布只能用熬得稀烂的鹿肉汤、牛奶煮灵芝等各种办法,去帮她滋养身体。
看来,过多的失血,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损伤。
其余的时间,阿布都在营地里忙着到处看病。
主要是去处理族人们,因为天灾而造成的,大大小小的疾病。
大多是骨折、擦伤,只有一个穿伤最后不治死掉了。
万幸,阿布没有发现什么疫病的发生。
虽然阿布不是一个纯粹的医生,但他受过正规的特种野外作战战场急救,有着超出这个时代的知识,以及利落的作风。
如此之下,在陀太峪落难的人们眼中,阿布被视为救苦救难的天神再生,就一点也不觉奇怪了。
阿布,终于活成了陀太峪的至高存在。
他开始发布一系列命令。
所有人员必须喝烧滚的水。
不准吃不明来源和死因的动物。
动物和人尸首必须焚烧深埋。
挖深坑,盖遮蔽。做男女厕所。
动物粪便,集中挖坑覆土埋藏。
定期洗澡洗衣服。
用高岭土揉搓洗头。
吃煮熟的食物。
……
竟然,没有一个人违背这些命令。
他们严格地执行了这些从来不曾有过、也一点也不理解的命令!
牲畜们,在圈起来之后,进行了专人放牧。
接着,阿布让人定时定量投喂黑熊母子。
又联合好几个武士,给瘸腿的老虎,做了正骨手术。
……
陀太峪,终于渐渐的有了笑声。
阿布,常常观察着这些越来越熟悉的人们。
司徒友明、胡图鲁、娥渡丽和族人……
他端详着那个在大部分时间里沉睡着的这个女人……
这时候,他又会不由想起某个世界早早离开自己的阿妈……
他心中不由想起一段话。
“不必害怕别离,只要还爱着,只要还记着那个想念的人,一定会在某一刻,以温柔的姿势拥抱你和你重逢。”
阿布终于明白,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他,穿越了!
该笑,还是该哭?
……
陀太峪,过得慢慢有滋有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