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6章 同窗
兰桂坊有不少酒吧都是彻夜营业，里面烟酒不断，声色男女也一直不断。有时警员们聚会也会来喝上一杯，秦穆却很少去，因为秦溪川不喜欢她去那些地方。
酒吧的查牌也由警署负责，不过当然用不着秦穆这样的督察来做，一般都会交给普通警员。酒吧里人多又杂乱，确实是交易的好地方，可谁也犯不着在查牌这天顶风作案，特别是像岳微之这样的人。
秦穆赶到酒吧时很匆忙，只带了小队里最看好的小警员阿山。兰桂坊里酒吧很多，像面前这样阔气的却不多见。查牌的警员不算多，只有五六个，所以酒吧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并没受到什么影响，音乐声还是开的震天响。引路的警员带着秦穆一路上楼，最角落的包间门前站着两个守门的警员。
“九龙一队，秦穆。”
秦穆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小警员立刻敬礼放他们进去。秦穆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抱头蹲在地上的男男女女，门彻底打开，她看见了倚在卡拉OK机前的岳微之。
秦穆对上他的视线时他刚刚点起一根烟，打火机还没熄灭，火苗被走廊里涌进来的风吹向一边。岳微之偏过头，一绺头发掉下来遮住眼尾。
“madam！”屋里还守着两个警员，腰间的配枪已经拔出来攥在手上。
秦穆算了一下蹲在地上的人，总共四个，她问巡逻警员有几辆车，反应最快的一个立刻答：“两辆。”
“我带头。”秦穆示意他们可以把枪放下，“麻烦你们帮我把这四位押回警署。”
“yes，madam！”
“阿山。”秦穆出声，阿山立刻上前来，“现在就call警署，调来一队所有人支援。你同门口两位同事把酒吧前后门都守住，别放人出去。”
“yes，madam。”
秦穆这时才再次把目光移向岳微之，刚刚回话那个警员立刻会意，“哦！他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就好像是别人帮自己做了介绍，不回应不太礼貌，岳微之在警员的话音落后抬起头，对着秦穆叫了一声：madam。
“给他也上手铐，带回警署。”
岳微之知道今天有警察查牌，所以早早就来了酒吧。这家酒吧是胜合的产业，陈世发一年前就交给他做，他不敢不认真。酒吧里生意一直火爆，员工也都是他信得过的，这一年来警察月月查牌也无事发生，岳微之觉得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结果就被摆了一道。
他能猜出是谁做的，除了韩勇应该不会有别人。当然对方本来也没想用这办法让他入狱，只是单纯想让他烦心，还可以在事后跑到胜和骂几句岳少不过是徒有虚名，没能力的很。
岳微之不是第一次入狱，对要走的流程简直是轻车熟路。这件事他本就无辜，把他拉到审讯室问过几句后也就没事了。来的时候有警车接送，走的时候可就没这待遇了，这里离酒吧还有些距离，岳微之打算搭taxi。
“岳少。”
他走出警署大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时发现时秦穆。他微笑了一下，问：“怎么了madam，还有什么事？”
“这里同酒吧有好远，岳少没车，不如我送你。”
“乘警车？”
“我的车。”秦穆用遥控器开了岳微之身后的马自达，“我工资不比岳少，只开得起马自达，您别嫌弃。”
岳微之知道这句“工资”话里有话，但他还是微笑着，“那就多谢madam了。”
“我总觉得岳少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madam可别吓我，我是守法公民，很少同阿sir打交道的。”
“是吗。”刚好遇到红灯，秦穆停下车，“不知岳少曾经在哪里读大学？”
“madam抬举我了，要是读过大学还用像我现在这样讨生活吗？”
“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警校里见过岳少。”
这句话一出口就落在了地上，岳微之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摇下一半车窗，将手肘撑到车窗上，他额前的碎发在晚风里一起一伏。半晌，秦穆听到他“嗯”了一声。
“madam好记性，我是读过一年警校，结果被开除了。”
秦穆没想到他答的这么爽快。
“我记得岳少A＋的科目不少，这么优秀怎么会被开除？”
“因为我阿爸是黑社会。”
绿灯亮了。
呆了片刻，秦穆踩下油门。
岳微之倒是一副不介意的模样，继续道：“他混了半辈子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听说他后来惹上事情，跑去了澳门，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似乎是觉得话题突然有些沉重，岳微之看向秦穆，带着笑意道：“不过像madam这样家室这么好的人，就不用同我一样烦心咯。”
这句话戳进了秦穆心底。
那天晚上秦穆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十多年没到过的九龙城寨，这里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脏乱。随处可见的垃圾，积水隐隐散发出的臭味，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高楼，以及在暗无天日的楼底下蚂蚁一般的骷髅们同他们乱七八糟的人生。
岳微之讲错了，她才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她在妓女的气垫床上睡觉，在饼屋外等人家丢掉不要的干面包，在路边摊捡别人喝剩的粥底。她出生到长大都是在九龙城寨，每晚睡觉前从来没有热牛奶和童话故事，有的只是女人无尽的哭喊。
所以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一直呆在这个地方。
秦胜找到她时，她心里才没有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她只是看到一架梯子，一架高高的梯子，高到足以帮她爬出这个地方，甚至还能爬到她想不到的高度。
那天秦胜带着秦溪川，秦穆表现的乖巧又可怜，第一反应就是抱住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
她怕这架梯子会丢掉。
这个梦结束时秦穆听到一个小女孩哭着在叫姐姐姐姐，那声音不是她的，而是自己妹妹的。很快这哭声里又缠上一个妓女的声音，她叫着阿木阿木阿木。
阿木，快回来，阿木。
秦穆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