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爆炸
晚上,舒也明和辛莫尔各自躺在床上相互望着对方,舒也明有些无聊,把手垂到床外边。
辛莫尔问:“你们是怎么认识那个叫纳尔多的人的?”
舒也明告诉他是在医院,而且把那天发生的怪事都讲给了辛莫尔听,还说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与忒耶有很大的干系,自己正关注着这件事。
“这件事不寻常。”舒也明故作玄虚地说。
辛莫尔从床上坐起来,又下床,坐到离舒也明床很近的一张桌子上,顺手推走桌子上的一些书。
在得到友人准备倾听的信号后,舒也明侃侃而谈了起来:
“那天我本来是要跟忒耶去找你,但奈何一点头绪都没有,于是我们就打算去医院先找到那个叫塔尔德的人,他那天也在场——”
舒也明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停下了。
“哦!说起这个,我本来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住进医院,还是他告诉我是那个安克冯揍的他——”
舒也明顿了顿,疑惑地看着辛莫尔,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问辛莫尔:“为什么你们把他揍得这么厉害?”
辛莫尔立即答道:“我没有打他,最多只是推了他一把,是安克冯下的手,那个人像是跟塔尔德有什么仇才下这么重的手,但如果,安克冯说的是真的,那个塔尔德真的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我是不会同情他的。”
“但你把他送到了医院,不是吗?”
“的确,因为我不知道安克冯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说完辛莫尔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补充了一句:“他不像是个诚实的人,我说。”
舒也明不再问了,继续把刚才没有进行完的话题接了下去,辛莫尔会关心其中的一些细节,舒也明耐心地给他描述着。看样子,舒也明很兴奋,热衷于分享有关这一切的任何一个话头。
说完这一切后,舒也明还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有关自己的故事都重复的一遍,诸多像是那个机处保安、路边一根奇怪的柱子,舒也明都要花费大量的语言对它们的出现,消失,以及各种不重要的细节进行大篇幅的描述。尽管友人已经稍微对这点感到有点不耐烦了,但舒也明还是畅快地把这么多话通通塞进友人的耳朵里,好像他要是不这么做,自己的劲头永不会消失一样。
等到所有的故事都结了尾,窗外科楼里最后值班的人走掉关闭所有的灯光的时候,舒也明才结束了他的讲述,而一旁的辛莫尔也被这有趣却又无聊的故事给弄得昏昏欲睡,舒也明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但他还不想就这样结束今天,尽管时间早已来到凌晨,于是他把话头交给了辛莫尔。
“那安克冯呢?他给你打电话了吧?”
辛莫尔不慌不忙地抽出椅子,瘫坐在上面,翘起椅子的一角,看着桌面上的一处,缓缓地说:“是啊,他又想找我们,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于是我就挂掉了。”
舒也明想了想,觉得很莫名其妙,但他觉得安克冯也许是个有趣的人,但总而言之还是很奇怪。
辛莫尔又说:“他之前说还想叫我们去吃饭,说是给我们道歉,但我没理他。”
舒也明答了声“哦。”
不一会儿,辛莫尔打着哈欠,爬回了床上。
舒也明也重新躺了下去,口里喃喃地说着:“睡吧睡吧……”
“那你们明天又要去见那个叫纳尔多的人?”
辛莫尔突然又问。
“是。”
舒也明没有多说什么了。
“我也想去,可是我明天的课程不会允许的……”
舒也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慢地,他听到辛莫尔已经发出一阵又一阵轻微的鼾声,舒也明望向窗外,发觉确实是应该很晚了。
可在床上,他翻来翻去,脑袋里仍在想明天也许会发生的事,想着想着,他无意把手伸进枕头下,摸出了那天在塔尔德那里顺走的那块石头,舒也明用手感受着这块不同寻常的石头,只觉得它很光滑,其他特别之处,没能感受得到,它既没有让人许愿的力量,也不会发射致命的辐射,或许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舒也明慢慢的睡着了,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他又尝试向这个石头许愿,没有反应。
……
早晨的一束光,突兀地闯入舒也明的梦中,窗外讨厌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舒也明脸上,让他有些烦,辛莫尔说他今天有个重要的课题,早早去上课了。有一瞬间,舒也明也觉得自己应该去上课。
打理好屋子里的一切后,舒也明往房间里望了望,心想这一走,可能会有几天不会回到这儿了。
外面讨厌的阳光斑驳陆离,道路上有很多人,四处走动,像是急着去什么地方,舒也明有时候想停下来观察他们,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想着什么,做着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得赶着去见忒耶。
忒耶约他在第二广场的饮料店见面,并嘱咐他不要走直通广场的那条路,因为那儿不久会发生什么事,但至于是什么,忒耶没有多说。到达后,舒也明面对着忒耶坐下,大口喘着气。
“天气很热。”
忒耶喝一口冰饮料,答了句“对”。一位服务员也在这时往舒也明面前递了一杯饮料,舒也明喝了几口,感觉好些了。
“还是热。”
“歇会儿先。”
舒也明看了看忒耶。忒耶穿着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衫,茂密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滑动着手机,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舒也明又望向外边,广场上没几个人,只有几只狗趴在广场中间雕塑的阴影下吐着舌头。空气看起来很干燥。“一直都这么热吗?”舒也明问。
忒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问:“你朋友的事解决了吗?”
“嗯”舒也明点了点头。
忒耶顺着舒也明的目光看向广场,同样也看到了那几只狗。“你说天气啊,嗯……大概是吧,但冬天的话就暖和一点,罩子保温效果不错。”
罩子是每个城市上空都有的一种东西,舒也明并不明白这些由空中城搭建的罩子有什么用。
“我讨厌狗。”忒耶又说。
舒也明没听明白忒耶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默不作声。
“纳尔多呢?”
舒也明抬头看着忒耶。
“晚点再去找他,他反正是个闲人,不缺这些时间,在这之前,我们先期待一下那条街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吧。”忒耶看向一条普通的街道。
顺着忒耶的目光,舒也明看向那条街,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同。
“会发生什么?”
“期待吧。”,忒耶看了看时间,又补充道:“估计还有半个小时,也许会延迟……”
舒也明问忒耶在此期间纳尔多有没有联系他,忒耶回答“是”,还说纳尔多人挺好,然后又顿了顿,不经意地瞥了舒也明一眼,接着说:“你猜他会带我们去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嗯?走私?”
舒也明放低了音量。服务员在柜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迅速转过身去。
“也许是。”
忒耶又瞥了舒也明一眼,告诉他他没有知道这件事的权限。舒也明有点恼火,同时有点不甘,看着眼前无所谓的忒耶,舒也明说自己会把关于他的一切都说给娜雅听,忒耶的嘴微微抽了抽,“我只说,只说但凡你聪明一点……也不会把一些事乱说的。”舒也明喝了口饮料,盯着那几只狗,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肯定?”
忒耶没有回答,同样看向那几只狗。
“毕竟……”
“毕竟什么?”舒也明问。
“毕竟你不是狗。”
“嘁,这算什么”,舒也明有点无语,然后稍微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也明捏着吸管一放一松,观察着饮料中的气泡。忒耶无聊地睡着了。服务员在柜台后擦着玻璃,不时盯着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忒耶浑身一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了眼时间。
“走吧。”
舒也明先走了出去,忒耶走到柜台前付了钱,然后突兀地问那位服务员叫什么名字,那位服务员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然后瞥了一眼外面的舒也明,似乎有些颤抖着地向忒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舒也明没听清。
走出店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且讨厌的热浪,用一只手遮住快要刺进眼睛的阳光后,舒也明望了望不远处的雕塑。那是用水泥浇灌而成的巨大圆环,它斜着摆在广场的正中间,看起来有些违和。但舒也明对这个雕塑本身并没有任何感觉,他现在只为那几只不见踪影的狗感到奇怪。
“所以呢?是什么事?”
两人一齐往那条远远的街走去,走近了些,舒也明看到一些店铺还勉强张罗着,街道上全是一些杂物,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也没人收拾,一些人在路上无意义地游荡着,另一些人躲在店铺里,避免骄阳摄取了他们的精力,而那些店老板一个个手撑着头,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忒耶停下了,张着口正要说什么。
——砰!
突然一声巨响刺破舒也明的耳膜,直震得舒也明的大脑生疼。还来不及大叫,舒也明就扑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头,双脚蜷缩到胸前,张大了口却什么也没喊出来,等到玻璃的碎声停止后,舒也明才与其他各处的人一同惊叫起来。先是大声地“啊”了一声,接着由于害怕不停吸气吐气,然后再“斯哈斯哈”地喘。
忒耶好像被舒也明逗笑了,不合式的笑。忒耶抓着舒也明的衣领就要扯他起来,可舒也明哪还能站起来,甚至他都要把自己要爬着逃走这个想法给大声吼出来……见舒也明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忒耶有点“心满意足”的样子,于是干脆把舒也明扔在原地,自己冲向了爆炸发生的那条小街。
……
爆炸来的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告,大家都不知道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爆炸。
一家靠近爆炸点的门店直接被撕成两半,里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爆炸给吞噬,远点的路人,运气好的被抛出了十来米,重重砸在地上,口中不停吐着鲜血,但所幸还能用手在地面上抓着,扣着,用力挪动支离破碎的身子……运气不好的,直接在巨大的火焰和冲击波中变成无数碎片,涂满街道。上层的建筑也跟着颤动起来,紧接着剧烈地摇晃起来,不一会儿,上面巨大的建筑随着里面的人一同砸到对面的建筑身上,然而对面的建筑却没有像想象中一样一并坍塌,反倒是接住了倒下的大楼……窗户边挤满了想要逃生的人,他们争先恐后地爬到窗口,只是四处张望着,看着与他们相隔十几米或者百来米高的地面,却什么也做不了,但其实他们知道,活下去的机会寥寥无几,但他们依然挣扎着,抗拒着死亡,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判决书,他们的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同时也毫无保留地期待着奇迹发生。
爆炸发生后很快,下面的幸存的一些人开始组织救援,但没有专业的器械,一切都是徒劳的,坍塌可不会等着谁,那些搭建起来的高楼大厦,狠狠地砸落地面,砸到来不及逃走或正在组织救援的那些人身上,只要稍微被蹭到一点,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变得岌岌可危或是直接消失,对于人们而言,这是不公的,这是一场大灾难。可脆弱的生命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被剥夺的全过程,什么也做不了。
……
等到忒耶过去,大楼已经从中间折断,人们的尸体随处可见,地上四碎的玻璃上的血还反射着太阳的光。坍塌已经停止了,这栋大楼已经完全成为废墟。就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呆滞地坐在一堆钢筋上,有人还不停地刨着废墟……忒耶冷漠地站在一边,用“画笔”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包括地上的尸体。
黑色的烟从爆炸发生后,开始肆无忌惮地舔舐浑浊的天空,随着扬起的灰尘,腐蚀着这一带的空气。
舒也明拖着步子慢慢走了过来,他被吓到了,狠狠地吓到了,看见瘫在路边浑身是血的人,他甚至要吐出来。没被危及到的四周的人,这个时候,也从各个角落慢慢凑向事故发生的现场,但大多数人仅仅只是凑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对其他的事表现得漠不关心。例如一个重伤的女孩趴在地上希望得到众人的帮助,然而却没有一人出手帮她止住伤口不断涌出的血(女孩的一只手也断了,半吊着,让她疼得脸色灰白),直到最后,她死在迟来的救援队的担架上,得到的也只有人们惊愕的目光。
舒也明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后,他终于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于是他奔走于各个伤者之间……出于他自己的考量,他不敢进去里面坍塌着的地方,他害怕着,但却殷切地希望着,希望有人能去救救里面那些可怜的人儿。舒也明见了几次忒耶,对方显得很平静的样子,全然不顾地上的伤者,而是不停地四处走动,像个游手好闲的没事人一样,眼前的一切本就让舒也明处于崩溃的边缘,不同人的血,哭喊声,突然逝去的生命,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舒也明的视线,隔绝了舒也明的灵魂,然而眼前那个自己仰慕着的前辈却如此淡然,这让他感到悲伤,甚至是无以名状的愤恨,但心底里涌出的恐惧,更让他窒息。
他从未感到如此害怕,即便之前经历过的那场黑暗的交易给他带来的恐惧,也不如现在这场灾难让他感到的恐惧程度之深,黑色空气中的尘土里混杂着沉重的绝望,简直快要让他呼吸不到生的渴望了,在那么一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是有多么渺小,他,舒也明的生命,是多么的渺小……
舒也明崩溃地瘫坐在地上,盯着一块破碎的水泥板发呆。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舒也明猛地回头,看到是忒耶后,他心中的各种情绪再也压抑不住,通通化为无尽的悲伤。他再也没关心起他那可笑的面子,抓住忒耶的衣襟就大声哭了出来,他哭自己的害怕,哭这些可怜的人,哭生命所存在的脆弱感……忒耶轻轻抱住舒也明的头,轻声对舒也明说:“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是记录。”
舒也明没有听清。
等舒也明的情绪平静了些后,忒耶扶起了舒也明。这个时候,伤员和死者大多被医护人员抬走了,废墟中,一群戴有“机”字臂章的搜救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废墟,时不时在瓦砾中发掘出一些残肢断臂。
另一批赶来的卫官在人群前拉起了黄黑色的警戒线,大声呵斥着人们不要试图靠近,不断强调这儿发生了一场很大的灾难。
这些人的到来使原本就沉重的现场变得更加沉重不堪,几乎每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而太阳的炙烤又让人们热得直流汗,血液的腥味与汗液的臭味混杂着,弥漫在充满死亡与绝望的现场。
把这件事仅仅只看作是一场灾难,是远远不够的……
忒耶拉着舒也明走出了警戒线。
阳光还是炙烤着地面,剧烈的光芒刺得舒也明睁不开眼。人们议论纷纷,又连连咂嘴,舒也明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不是去努力救下每一条生命,反而只在旁边看看稀奇,凑凑热闹,那么多人的生命在短短的几分钟过后也许就要归于寂静,而这些人,却从未伸手从还未到来的死神手里拯救生命,这让舒也明感到无助,感到绝望,他只是默默地盯着这些人。而看到他们没有血迹的脸颊,舒也明突然也想起了什么,他想着,向自己释然了。
但他努力绝不去回想刚才那些可怕的画面,但那些直击人内心魂灵,让人胆颤的印象,却一直在舒也明脑海里游荡,随着那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它们一次又一次叩击着舒也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是他人的死亡离舒也明最近的一次,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么近距离遭遇死亡的经历。
“经历得多了,就习惯了。”忒耶蹲在一旁说。
舒也明扭过头,看着忒耶,什么也没说,心里满是不甘与痛苦。
“你早知道……”
舒也明质问着忒耶。
然而忒耶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不是我能插得了手的事,我是说,我只被叫来记录这件事,收集信息,其余的事情不该我管,嘿,你的样子……算了,我说,第一次,都会这样……”
忒耶手插在兜里,靠着墙,望着事故现场。
刺耳的鸣笛声和人们的叫嚷声,游荡于这紧凑着的,狭小的城市里。
“那儿好像有你感兴趣的人。”
忒耶推了推埋着头的舒也明。
“谁?”
舒也明抬起头,顺着忒耶的目光看向一处断裂的墙角。舒也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安克冯。虽然不知道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忒耶是如何发现并认出他的,但舒也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先去跟他好好谈谈之前发生的事。
舒也明站起身来,往那个断墙角走去。忒耶远远地跟着他。
安克冯注视着远处走来的两人,并没做出什么反应。
直到舒也明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缓缓从靠着的墙角上挺起来,看到舒也明,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做什么?”
安克冯漫不经心地问面前的两人,但目光看向别处,显得有些呆滞。
“我们想跟你谈谈。”
舒也明严肃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安克冯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
“现在不是时候,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话的间隙,安克冯又把目光瞥向别处,故意不去注意他们,他与面前的两人同样感到这样很不礼貌,但别无他法,他似乎被某些事困扰着,在两人看来也确实像是这样。
……
安克冯叼着燃了过半的烟,眉头紧锁着,然后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瞥了一眼旁边的忒耶。
忒耶像是觉察到了这个眼神,立马把手伸向安克冯,然后微笑着向他问好。
“我是忒耶,代号是——”
安克冯接住了忒耶的手,并打断了他,说了一句“安克冯”。
对话戛然而止。安克冯还是盯着远方的事故现场出神。舒也明靠到墙上,忒耶慢慢踱到远点的地方去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另一位小兄弟呢?”
安克冯突然朝舒也明问。
舒也明看了看远处的浓烟,没有说话。
“你还关心这些‘社会实践’活动吗?”
舒也明听到“社会实践”这几个词,有些诧异。随即开始打量眼前的安克冯:蓬乱的头发,双手插在兜里,身着格子衬衫,看着有些油腻,但不完全是因为他未刮的胡子;嘴里叼着半截烟头,眼神空洞,似乎毫不关心眼前的所有事情,连自己的穿着一样,毫不关心。
舒也明眼睛看着别处,把手靠在墙上,突然问:
“你在这儿干什么?”
“如你所见,抽烟,噗——”
安克冯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踩了下。
这时,舒也明注意到,那几条曾在雕塑下休息的狗,从一个拐角处嬉戏着跑出来,这里发生的一切与它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它们依然快活自如。
舒也明看着那几条狗,有些烦。不经意间挑了挑眉毛,叹了口气。
安克冯也不跟舒也明多说,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事,转身正准备离开,刚走出两步又折回来问:
“你注意到有关这场爆炸的什么信息没?”
舒也明说不知道,但他又顿了顿,没把忒耶知晓这件事的情况透露给他。安克冯又转身准备离开。然后却又转过身来,要了舒也明的定式,说自己还会再找他,但不是现在,舒也明点了点头,问他:
“那天你们干什么了?”
安克冯摆摆手,没有再理会舒也明,独自一人皱着眉,又点燃一根烟,回头望了望事故现场,离开了。舒也明没有追问下去,他已经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了,这个古怪的人的。
忒耶又回到那家店,向服务员要了杯饮料,服务员说发生了这么大的爆炸,他们要闭店了,但忒耶一再坚持,并称这没什么影响,服务员也只好勉强再给他做了一杯。
浓烟依然弥漫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走了一些,但很快又有更多的人从别的地方过来,只图看眼这场不常见的灾难,舒也明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化为灰烬的建筑,人的残肢断臂,绝望的呼喊,真的有那么稀奇吗?影视中出现的各种残忍的场面还没能满足他们吗?这些人让舒也明感到恼火,但更多的是莫名的伤感。
夏天特有的烦躁让这种感觉愈演愈烈,在舒也明的心底悄悄积压了一团怒火。
……
忒耶还是不慌不忙的坐在沙发上,透过窗户远远地盯着上升的黑烟。“机”们不断在废墟里发掘着,但一点都不像是在搜救,反倒是像一群海盗,正在挖寻宝藏似的。
一群“秩”人在附近收集信息,或是从地上捡起一片铁板仔细端详,或是向一些围观的人询问事故的发生……
那几条狗还在人群里瞎转悠,对它们而言,能找到一些残羹剩饭,就足以让它们愉悦地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