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5章 流犯的伙食
一个老妇和一个妇人，两人慌慌忙忙地上来拉架，她们正是牛三本的娘和媳妇。
他娘着急的喊着，“三本啊，老爷们都拿着刀，你别不要命了，快些回来！”
媳妇吓得脸都白了，“当家的，咱，咱还是算了吧？”
牛家人块头都格外大，看着好像都带了些横劲儿，牛三本也一贯在庄子上霸道气势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这冲上去后，还没等他挥出一拳，就叫官差拿下，押到一旁一顿好打。
牛家老太急得呼天抢地，“官差老爷们，别打我儿，别打我儿！我儿三本他不经打！您行行好，放了我儿吧！”
牛三本身后几个同样不满的一看，都有些退怯，谁也没敢上去帮忙。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官差走了出来，一身黑色压花的袍子。
此人似乎是副队正。
他手里还在剥着花生壳，剥了的花生米扔进嘴里吃着，似乎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吃完才拍了拍手，慢悠悠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住手。”
年轻官差道：“张头儿！才第一晚，这帮犯人就敢闹事，咱们正在给他们一些教训。”
张头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似乎是默许了，随口说道：“把棉被给他们发了吧，再有闹事者，绑到树上。爷手里这根鞭还没开张。”
年轻的官差们听了他话，逐个将刀锋入鞘，上前的流犯也都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思月多看了这名副队正一眼，没想到对方的眼神刚好抬来，此人目光深沉，眉间有杀气，看似随便，实则步伐稳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不是个好惹的人，应该是个积年老吏。
相反，那名一直坐在马车里的队正，似乎是新调任，没怎么露面。
牛老太和儿媳妇过去扶起被打得满口流血的牛三本，吓得是脸如白面，哭着喊道：“三本，三本啊！你没事吧啊？”
牛三本疼得说不出话，“娘……额，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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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月现场教学，“小四，小六，你们要记得，冲动行事解决不了问题。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也很不可取。”
这可不是在村头打架，打输了那是要没命的。
“记住了吗？”
他二人愣了一下，“记住了二姐。”
好奇怪，二姐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
知知仰头道：“兄长说过，打不赢还硬要打是傻，打不赢还有别的办法。”
沈思月笑眯眯：恩，妹妹真聪明。
“不过他有力抗官府的勇气，鲁莽是鲁莽，也不算一无所取。”
弟妹点点头。
没一会官差就把棉被发下来了。
时值冬末春初，夜晚气温大概零下八度左右，野地还有上一场未化完的雪。
即使是发了这样一床棉被，露宿户外也是可怕的事情，至少要有充绒量1000的羽绒睡袋，否则说冻死人毫不夸张。
官差要把人犯人押去流放地，提供基础生存物资是正常。流放的目的是让犯人去到目的地服劳役，而不是全死在路上。
沈思月看了看棉被，虽然填充的都是一些下脚料，好在勉强还算干净。
凭借她多年的户外经验，趁着混乱刚散，率先在南面墙根下挑了一块地方占下。
地上的砖头虽然硬，但整体干净，墙壁能挡去一部分风。
沈庭风指着屋檐下说道：“阿姐，那地方好像更好？咱们怎么不去那。”
沈思月看了一眼他指的地，“那里不能去。”
沈庭风不解，明明那里地软干净还三面挡风，怎么阿姐不占呢？
她笑了一下，“小四，一会你就知道了。”
大家很快都意识到了抢位置的重要性，谁也不想睡在风大还有雪的地方，得多冷啊。
如今所有人都是罪犯之身，没有了老爷下人之分，为了活命，便不顾脸皮的争抢。
甚至为了最好的地方，不惜大打出手。
官差出面压制，躁动才平息，有人趁机往地上撒了一泡尿，呸道：“老子睡不了，谁也别想睡这！”
沈庭风下意识掩鼻，小小眉头皱的老高，惊得一张小脸都白了，“这人怎的如此粗鄙野蛮？幸好阿姐没占那里，我可不要睡……睡尿地。”
沈思月心生好笑。
沈家兄弟姐妹当中，只有沈庭风这小子是沈家外祖父祖母娇宠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
小子还爱挑食，还有洁癖。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有随军的伙夫推着一个大木桶出来，这里面应该就是他们的晚饭了。据说路上一天就只给他们一顿饭吃。
流犯们都饿了一天了，走的双腿发酸，又累又饿的，全都围了上来。
看了看大木桶里的吃食，顿时气泄了一地，一些穿的讲究的老爷模样的人纷纷的皱起了眉头。
这做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都不许抢！一人一个杂面馒头，一碗馎饦！排好队！”
伙夫拿长勺敲着木桶。
“这算什么馎饦，就一点菜叶，大葱，加面片？”有人尝了一口，瞬间就吐了，“这么淡，没放盐吧？让人怎么吃！”
馎饦虽然是大周的传统食物，但富贵人家很少吃，平头百姓家餐桌上倒是常见的一道菜。
是用各种时蔬，加上鲜肉，面片，以及浓香的黄豆酱一锅炖煮而成。每家每户做法不同，用料越足越有味。
沈思月尝了一口，也是皱起了眉头，的确是太淡了。
想必是调味的黄豆酱特意少放了盐，流犯吃不上盐就没力气，没力气就不容易逃跑。
没盐吃这可不行。
沈思月想了个办法把弟妹们支开。
“芳朝，你带弟妹去捡些干柴，夜里我们得烧火取暖，晚了怕捡不到。记得，别跑远了。”
沈芳朝冷峻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三个小的去了。
他知道，没柴火，夜里要冻死人。
沈思月从空间取了点盐。只凝神一取，瞬间出现在袖里，再拿出来，旁人几乎察觉不到。还给弟妹加了点肉肠捏碎搅稀。
伙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但一整天就给这么一顿饭，根本吃不饱，久了身体要垮。
沈芳朝带着弟妹回来时，一人捧着一堆干柴。京郊附近的山林多，时节还算干燥，能捡到这么多柴不意外，往后可就不一定了。
其余三三两两捡柴的人也回来了。
熟悉的人围在一起，烧起篝火，暖暖身子，认命地吃着第一顿流放晚饭。
沈江流大口咬着馒头，似乎不觉得难吃，又吸溜几口把一碗馎饦吃光光，还说道：“原来馎饦这么好吃啊？”
过去他只爱吃肉，很少吃蔬菜类食物。
但这小子很好养，没有肉，别的他也能吃，吃嘛嘛香的那种。
知知慢慢的也吃光了。
沈庭风勉强吃完馎饦，手里的馒头怎么也啃不下去，这也太硬了吧？
沈芳朝看他吃不下，便说道：“小四，我们已经没有家，以后都只能吃这些，你要习惯。”
说归说，却把自己那碗馎饦分了一半给沈庭风，将馒头拿了过来，“吃吧。”
沈庭风倍感惭愧，“三哥，你说得对。我，我错了……”
沈芳朝轻握他的肩，“不打紧，明日开始慢慢习惯也不晚。”
沈庭风点点头。
“谢谢三哥，三哥你对我真好。”
沈芳朝看了一眼沈思月，后者正也把碗里的馎饦分给小六和小五。
他沉下眼，少年的心思深藏在长睫之下。
旁边坐了一位老大娘，唉着声叹着气，没舍得吃两口，把自己碗里的馎饦匀给了小孙子。
“快吃吧，家宝，过了京州啊，再没这么好的伙食了。”
身边的人听了问道：“大娘，你咋知道？”
老大娘叹了一声说道：“我老婆子虽然是个庄稼人家，可也活了半辈子了，年轻时就给永王他爹种地，听得也不少！这些官差老爷专会阳奉阴违，只要出了京州地界，天子看不到的地方，油水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捞就怎么捞，往后，两日才给一顿馊食也不是不可能！”
旁边一个穿绸戴帽的老爷本就吃不下去，听了她这话顿时就窝了一肚气，把馎饦往地上一摔，这也是个还没认清现实的，“这点东西够谁吃！再少，岂不把人饿死？”
老大娘唬了一跳，作孽的喊着，“这位老爷，您不吃给我孙儿呀，别糟蹋了粮食！”
庄稼人家最见不得粮食被糟践，心疼不已。
队伍里的犯人，绝大部分是被无辜牵连的庄稼人，他们都是沈府、永王和常山公主封地下管治的辖民。
余下的则是一些关系较远的旁支和党戚。
庄稼人出身贫穷，啥都吃过。
可那些士族出身的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即使身在流放的路上，也一时难改主人的作风。
一个窄脸短眉毛的男子，把自己手里的馒头递给了这位老爷，还说：“徐三爷，小的这馒头，您要不嫌弃，您拿去吃。”
他家媳妇正在喂孩子，拿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当家的，咱孩子都吃不饱，你给人家作甚？”
“去！妇道人家，懂什么。”男子回头瞪大了眼，不耐烦地说道，回头又换上了笑脸。
这位徐三爷见他认识自己，抖了抖衣袍，抬眼看了他一眼，正了正襟犹豫地说道：“我好像记得你？你是那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