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才是受害者
经历过前世夺嫡之争,其中尔虞我诈的手段沈绫曦怎会看不清楚。
这一次沈绫曦没死成,对方却因此恶人先告状,针对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沈太傅。
沈仲文先是晋元帝儿时伴读,君臣情谊匪浅,且有从龙之功,是立场坚定保皇党,皇帝皇后都十分信重他。
如今他又为太子太傅,如何不惹人眼红,对于秦王来说,既然拉拢不到他,那么只要能打击太傅,最好置他于死地,那么太子就少了一份助力,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场闹剧最终传进了皇宫,皇帝闻听后脸色十分不好看,因牵扯到秦王,他当即传命京兆府尹将几个闹事的小辈带进了太极殿。
沈绫曦踏入殿内那一瞬,浑身颤栗着,那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仇恨与愤怒。
御座上的这个男人头戴冕旒,身着黄金衮服,神态庄严,威仪慑人。
虽已年近四十,可依然眉目英俊,一双乌黑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闪烁着犀利的寒芒。
他明明已是九五之尊,为什么要对与世无争善良质朴的医者痛下杀手?
还有欧阳浩泽,比起前世,眼前的青年也不过双十年华,端的是玉树临风,风仪出众,可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下,长得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魔心肠。
前世是他找到了药庐,谎造了她师父的死因,骗取了她的信任和整个药庐的绝世经书。
从此她成了他的臣,她复仇的执念成了他夺嫡路上的垫脚石。
沈绫曦垂下眼眸,紧握着双拳压抑着复仇的冲动,随众人安静地下拜行礼。
晋元帝没有喊起,而是看向秦王欧阳浩泽,沉声道:“老五,此事由你而起,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浩泽扫了眼沈绫曦,眼底闪过厌恶之色,上前道:“回禀父皇,那日沈府千金来马场闹事,儿臣并没有理会,后来不知为何,她忽然骑着父皇赏赐儿臣的宝马飞奔了出去,等儿臣追上去时,她和宝马已经坠入了冰河里。”
跪在殿中的韩妙平日里颇得圣心,此刻她捂着高肿的脸,一副梨花带雨悲伤委屈的模样道:“皇上,臣女那天因没有劝阻沈小姐而心存愧疚,今日特意上门去探望沈小姐,没想到她不仅吩咐家丁将我等拦截在外,还辱骂臣女,您看,臣女的脸就是被她打的,求皇上为臣女做主啊。”
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的沈太傅神色淡然,可心中焦虑担心越来越浓,看了眼跪在下方的女儿,生怕她又犯蠢乱说话,急忙跪在地上诚恳道:“皇上息怒,老臣管教无方,请皇上恕罪!”
皇帝挑眉,看向跪着身子笔挺的倔强少女,眼中有片刻恍惚,他指尖捻着一角宣纸,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损坏御赐之物,不可轻饶。”
韩妙和王瑾对视一眼,得意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秦王也轻舒了口气。
沈仲文心惊,紧紧蹙起了眉头,用力磕了几个响头说:“皇上,小女年幼不懂事,请皇上开恩,饶她一次,老臣愿为她领罪受罚。”
沈绫曦缓缓抬头,看着沈仲文磕红的额头,急切担忧的神色,卑躬屈膝的姿态,不禁微微有些动容。
据她所知,这个‘便宜爹爹’会在五年后会被皇帝打入天牢,原因是他帮太子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生清风傲骨的太傅大人最后自缢在天牢中,死也不能瞑目。
她深深吸口气,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皇上,臣女有话说。”
“你还有何辩驳之词?”皇帝眼露不悦,冷冷道。
“皇上,当日臣女并非主动上马,而是被王瑾和他的护卫绑上去的!”
她挽起衣袖,露出两节白藕般的皓腕,触目惊心的是手腕上青肿的瘀痕,一看就知道是被粗麻绳勒出来的。
“不仅这里,臣女的腰腹也淤痕累累,还有骨裂之痛,若非为进宫以证清白,臣女绝无毅力坚持如此之久,皇上若是不信,尽可找御医查验。”
“回禀皇上,不要听她信口胡言,”
王瑾大叫了起来,跪着上前辩驳:“皇上,学生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秦王殿下和县主可以作证!”
韩妙也哀切地辩驳:“皇上,当日马场不止臣女等人,众目睽睽下是非黑白找人一问便知,明明是她不会骑马,硬抢了烈马上街才弄出的伤痕!如今却将过错推给我们,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王瑾咬牙切齿地瞪着沈绫曦,怒声道:“就是,圣上面前竟敢胡乱攀扯诬陷,太傅大人真是好教养!”
沈仲文脸色一沉,心中已是怒极,他正要说话,却被沈绫曦打断。
沈绫曦笑了,她直起身子,黑白分明的双眸肆无忌惮地看向晋元帝,“皇上,既然有人说‘是非黑白’,那么只要验一验马尸就可知真相。”
做壁上观的秦王终于有了反应,回头冷眼喝问:“沈绫曦,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掉了一回冰河跟换了个人似的,换了以往早就哭哭唧唧黏上他求他饶命!
今日又想玩什么把戏?
沈绫曦轻蔑一笑,目光却没有多看他一眼:“且不说臣女是如何被迫上了马,只说那汗血宝马癫狂冲撞出马场,绝非臣女之过,而是有人对那宝马下了毒,臣女只是代秦王受了无妄之灾的受害者!”
王瑾和韩妙相视一眼,扯了扯唇角不屑鄙夷,那汗血宝马在秦王面前乖顺得很,这个贱人又在说什么疯话?
韩妙杏眼微眯,娇声怒斥:“沈绫曦,你蠢钝草包之名名扬京城,少在陛下面前故弄玄虚扭曲事实!什么毒?你怕是连砒霜两个字都不会写吧!”
王瑾也不甘落后,见晋元帝神色莫测,他继续火上加油,嘲讽轻蔑之气令人切齿:“就是!况且当时你纵马狂奔,什么时候有功夫给宝马‘望闻问切诊脉辩毒’啊?我看就算是神医降世,也没这本事吧!你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大太监和顺看到皇帝挑眉冷了脸,他会意,尖声呵斥道:“王公子,御座前岂容尔等喧哗撒野!”
王瑾脖子一缩,下意识看了眼秦王,讷讷不甘地低下了头。
晋元帝身子前倾,目光阴冷地审视沈绫曦:“小丫头,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沈绫曦深吸一口气,忍着心底翻涌的厌恶,姿态虔诚一拜:“比起令家族蒙羞,受不白之冤入狱,臣女宁死也要自证清白,此事确有蹊跷,绝不敢欺君!请皇上恩准查验马尸!”
跪在御座旁的沈仲文若有所思,见女儿目光清澈坚定,他没由来地升起一丝信心,恳求道:“皇上,老臣恳请皇上给臣女一次机会,其中定有误会!”
就在这时,从御座后方阴暗处走出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他身着鸦青色团麒麟纹暗花绸盘领官服,头戴紫金冠,五官如雕如琢深刻分明,浓长眼睫下一双丹凤眼凛冽桀骜,顾盼神飞间闪烁着尖锐逼人的锋芒。
只见他长眉微挑,若有似无扫了眼沈绫曦的方向,然后走到皇帝身边,附在皇帝耳边说:“皇上,汗血宝马是北邙贡品,若是真有其事,当查明缘由为好。”
沈绫曦眯眼一看,竟然是裴渊。
此人听闻是将士遗孤,自小养在晋元帝身边为义子。
在晋元帝登上帝位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立下赫赫功绩,晋元帝登基后封他为靖膺侯,享郡王尊荣和俸禄。
还将皇权核心衙门玄武司督领一职交于他手,奉皇命统领五万玄衣精卫,监百官,除异党,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刀锋所向,血雨腥风。
所幸的是,前世此人与欧阳浩泽是敌非友。
有裴渊说话,他一言自是顶旁人万句。
果然见晋元帝点头应允,示意他立刻去办。
站在下首的欧阳浩泽见状面色沉郁,眼底闪过狠戾。
无论自己再如何受宠,可在父皇心里,怕是不及这个佞臣万一,若有一日裴渊倒戈了太子,恐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