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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沁芳亭群芳沁碧水 怡紅院黛玉淚還魂

綠點黑紅卷之

第八十七回

沁芳亭群芳沁碧水 怡紅院黛玉淚還魂

話說夏忠和夏守忠見皇上不讓跟著,相視一笑,自有去處,二人分頭一南一北而去。夏忠往南進了稻香村,聽見幾個屋裡都有高低哭聲,徑直奔了李綺住處。內有動靜,門並沒關;推門而入時,只見一個小太監正纏著李綺不放。李綺已經頭髮散亂,衣衫不整,正拼命反抗。小的忽見大的進來,忙從床上爬下來打了個千兒。夏忠道:“一旁伺候!”小的忙讓過一邊,伺候大的睡下。吹熄了燈,兩個便二十根細長指頭,黑暗中張開了枝椏往裡伸去。

夏守忠就近來到衡蕪院,聽見幾個屋裡都有高低哭聲,徑直往邢岫煙的裡屋走。原來自從迎春去後,邢岫煙便搬來和薛姨媽同住。如今薛蝌押在察院,寶釵嫁在怡紅院,母女二人便住在衡蕪院。夏守忠聽見裡面正在撞門,走進去只見是兩個小太監打門不開,正在這裡鬧呢。便喝退了,往裡恭敬道:“如今各處都不安穩。我是夏守忠,奉了李宮裁命接邢姑娘到稻香村去。那裡可是再安全不過的,快開門跟我走吧。”便聽見裡面小聲商議後,終於開了門。夏守忠走進去,只見薛姨媽和邢岫煙外還有兩個小丫頭,卻是寶蟾和小舍兒。夏守忠陪笑道:“人多那邊住不下,兩個小姑娘就留下吧。”往外面道:“人,帶了兩個小姑娘下去好生伏侍。”兩個小太監忙進來,到跟前一個要認寶蟾,一個要領小舍兒。寶蟾見了,站起來逼住小太監恥笑道:“本姑奶奶才死了男人,正不忿呢。你一個沒玩意的承受得了嗎,只怕你不知道本姑奶奶的厲害!”這小太監見了便縮頭,由不得退了幾步。旁邊那個見了笑說道:“我這位兄弟才來的,沒見過世面。不如換了我伺候姑奶奶如何?”便搶上來抱起,接著往上只一顛,連轉身帶扛到肩上走了。剩下這個走到小舍兒跟前,一面作揖口口聲聲叫姐姐,上前才拉住了小舍兒的手,小舍兒便暈了過去。這一個忙也反身一揹走了。夏守忠又向薛姨媽說笑道:“實話告訴這位媽媽,如今只有你女婿那兒是平安的,還不趕緊?只是邢姑娘就請留下,報答報答本大人的指點之恩吧!”

薛姨媽又無奈,又實在看不得,只得拄杖走出了衡蕪院。摸黑經過藕香榭時,一黑影從橋下走了出來,便聽到叫了一聲:“姨媽!”薛姨媽聽聲知是惜春,忙拉了她上來,道:“快跟我到你寶哥哥那兒去,如今只有他那兒是安穩的。”惜春道:“那裡只怕也不安穩,我去攏翠庵。”二人摸黑往前,經過攏翠庵時惜春敲門,小尼持燈,接了進去。

薛姨媽再一人抹黑往南進了怡紅院後門,只見寶釵、寶玉、鶯兒正親為湘雲、寶琴、翠縷、豆官打點衣衫,四人又都換上了寶玉的衣服。眾人見薛姨媽來了,問一路上情況,估摸各處都熄燈了,寶玉和寶釵送了四人,悄悄走出了怡紅院後門。

四個人相跟著過了攏翠庵往東,見瀟湘館裡仍然戳燈通明。走到蜂腰板橋下的黑影裡,寶琴便朝向瀟湘館學鳥叫道:“就是這樣,就這樣吧。”不一時只見紫鵑出後門走出,過來,到跟前悄道:“眼下皇上進了林姑娘臥室,林姑娘萬難出來,已睡下了。告訴說你們只管先走,不必等她。”四人聽說別了紫鵑,饒山過水摸到了薛家小院後門。開鎖推開了那門時,兩道皇封便斷作了兩截。過後院堂屋穿井,拐進一個月洞垂花門是一臨街院。這裡原是夥計們的下處和一處臨街商行。湘雲上前伸手打開大門插銷,正欲推那門時,那門卻先自開了。開門的正是平兒、旺兒。二人見她們出來了,忙往前引了幾步,三輛車轎正等著呢,便上了其中兩輛,打馬奔史府去了。另一車還停在這裡,裡面卻是興兒、豐兒。二人等著,一直等到天大亮,忽聽見裡面叫嚷:“這些門都開著呢,人一定是從這兒跑的!”只得一打馬走了。

不知朝代年號,這一日一大清早天依舊微明瞭,只是霾濛濛,陰沉沉。且說夏守忠,此時一翻身懶懶的平躺著時,邢岫煙才終於脫了身,起身穿衣後卻不急著走,先解那七尺長布。夏守忠見了笑道:“有我包養著,一輩子不愁。別想不開,人若一吊起來,那個死像可是難看著呢。”邢岫煙道:“不是它,人早跑了。以為人會因為一隻雞死嗎,太不自量了。如今才算是明白了,這個長東西還有你這個沒東西,都是專為應對我們女人的。這一輩子再也不想當什麼小腳小媳婦了。”穿上了鞋腳一著地又更疼,便咬緊了牙,顫顫微微晃出了衡蕪院,慢慢挪到了攏翠庵中。

此時李綺終於也推開了大的再掙脫了小的,胡亂穿了衣服出了稻香村,滿面淚水不顧,披散著頭髮木木呆呆的走著,茫然不覺走近了瀟湘館。只見林黛玉正走出瀟湘館,前一群太監,後一群宮女。黛玉道:“出門就跟著,難道不嫌累?”眾人忙躬身賠笑:“這是奴才執事呢。因為昨兒四更林娘娘方才睡了一個時辰,所以擔著心。娘娘若有一丁點閃失,奴才們的命加在一起也是陪不起的。娘娘要是嫌棄,奴才們就都站遠一點兒。”黛玉道:“那麼你們都站遠了,我和李姑娘說話,你們站遠,聽不見為止。”

黛玉因挽了李綺走到沁芳亭裡坐下,李綺道:“這一夜,好苦啊!”便痛哭。黛玉樓了她,用手指替她梳理著頭髮時,又哭著走來了春纖、素雲、彩屏、翠雲、篆兒、臻兒、蓮花兒、小蟬兒、文杏、同喜、同貴等十多個大小丫頭,見黛玉和李琦在沁芳亭裡呢,都走進來圍在一起痛哭。春纖哭道:“林姑娘,我們還有什麼指望?”眾人也都一齊哭著問:“林姑娘,我們還有什麼指望?”眾人只見林黛玉兩灣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面對著前面一海靜水,在薄霧微風中淋淋漓漓變化的細紋微波,小聲說道:“事有千端,理有萬般,這可是眾人,更是每一人的大主意,必要每一人自己拿自己定。你們既問到了我,我就告訴我的,你們不可跟了我學。我如今逃跑不能,只剩一死。我一眼也不要再多看見,這個昏天昏地昏君昏臣,這個臭男人的天下一眼了!”

甚矣偏頗之言,辜負我天朝一代盛世明君甚矣過矣。以史家大儒仁義眼光話講起來,當今皇上乃延續了百年盛世往二百年綿長,如此豐功偉業多愛惜些美人有何不可?但凡幸遇皇上如此有情何等萬幸,原該忠心不二侍奉在旁才是大禮天綱。豈可如林黛玉只鍾情情,其實拘泥於小女之情如此之甚,如何比得此刻這位酣渥在瀟湘暖閣裡,陪睡在皇上身旁的。不知到底誰精誰傻。

且說此時永晝醒來只見身邊睡有一女,一時龍目初啟光不及明,因推她問道:“你是誰,怎的渥在朕跟前,朕怎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傻娘娘便伸一個懶腰,“嗯——”了一聲摟了過來笑道:“好爽快,受皇上的寵真爽快!皇上忘了麼,昨晚上你醉了,一進來就撕摟,我急忙告訴說姓傻不姓林,可是皇上只管摁住了我。我的皇上,眼下我可是真真切切是皇上你的傻娘娘了。我呢可是頭一次,你我都見了紅的。我這裡頭已經不只一個我,還有了你的龍種呢!”永晝這才想起了昨兒晚上,一路越走越蚤中直闖進林黛玉臥室,沒有燈燭,只借著室外庭燎見有一女立在林黛玉的床前,臨窗一邊臉雪亮,接著紅撲撲的乃是唐美之豐腴兼彌勒之可掬。雖聽見說不是,只因為什麼話,點水根由頃刻難留,一瞬間就如同那隻被割開了口子的鹿,一股子,一股子……。又聽見傻娘娘笑道:“我這裡頭可是有了皇上你的兒子,我們將來必是太子……。”

永晝命:“起了。”宮女忙一齊進來服侍。永晝因問:“林貴妃呢?”一宮女回:“一大清早出了門,這會子正和一群姊妹在沁芳亭裡說話呢。”永晝因步出瀟湘館往沁芳亭走,遠見一群女兒或站或坐在沁芳亭裡,正在相互梳髮理裙。林黛玉如在夢裡,正在為姐妹們低聲吟一首詩;因咳嗽了一聲,太監接聲宣道:“皇上駕到!”滿以為必定是一齊跪了,只一個還得哄哄的。卻只見她們並沒有往這邊看一眼,一時都站立起來,手牽著手相跟著往前走,只聽著跟著林黛玉的夢話,於一片薄霧之中走進了水裡,那些霧隨著她們也一起沒入水裡,一時溢出的水漫過沁芳亭,接著跌入石洞,“嘩啦啦,咚嚨嚨——”一陣水聲悶雷。

林黛玉詩曰:

姊妹原是神仙女,夢迴仙界一片海。

此情非關人間錯,偷下瑤池脫舊胎。

眾人才看時都怔住了,片刻之後才一齊大喊:“有人投水了,快救人吶!”一時趕來些會水的太監,下水後不時撈出一個,岸上的忙拉上來。永晝急命:“快傳太醫!”又見一個個撈出的都不是林黛玉急得直跺腳,忙命:“趕緊再撈快撈!”直到最後一人才把黛玉撈出。太醫忙過來把脈,脈息全無。試呼吸,亦已全無。先出的彩屏、素雲、翠雲、篆兒、臻兒、小蟬、同貴等六個人,經眾人控腹水掐人中醒過來了,被太監們揹回。後出的黛玉、李綺、文杏、同喜、春纖、蓮花等六人未能救活,只得停放在當地。永晝走了又回,走了又回,命夏守忠買棺木裝殮。夏守忠回道:“啟稟皇上,從昨兒晚上起,就多有投水上吊的。有救了的,也有救不及死了的,這一次一共得十三口棺材。”永晝道:“一大清早死了這麼多人,這太忌諱了,這種事往後不用再回,多加提防,不要動不動的就出人命。”夏守忠答應了,因回頭命:“人,買十三口棺材去,死了的都抬過來裝殮。”

一語未了,有太監走來稟道:“給林貴妃做的鳳冠霞帔,經九大裁縫聚齊連夜趕工,今兒一大清早做得了,趕著送來在此。”說著捧了上來。永晝瞧了一眼,道:“還有兩個娘娘呢,拿過去試試,看誰適合穿了領來見朕——怎不送去?”夏守忠只得跪回道:“奴才該死!只因一夜裡緊著瀟湘館一處,別處難免嚼毛,昨兒夜裡兩位娘娘不知怎的脫逃。經查是打從園子東南薔薇院走的,如今換了新鎖,派人看守。”

永晝聽說,趕上一腳就踢翻了夏守忠,道:“如今這裡,還有誰是配穿這個的?”夏守忠忙爬了回來,重跪好了道:“只剩下李紈了,還有傻娘娘。傻娘娘太胖不用說了肯定穿不上,李紈皇上昨兒見過的,若皇上看著合適,奴才這就給她送過去。”永晝道:“到底不要強求,先問一問,願意再送去。”夏守忠忙答應了,命夏忠稻香村問去。又有人回道:“賈寶玉送了俄羅斯人,已經連夜趕回。”

一語未了,只見賈寶玉哭叫著“林妹妹”跑上了沁芳亭,一看這麼多人擺在當地,還有正從別處抬過來的,忙尋找,一時找到便扶屍痛哭。永晝道:“他的人呢,快勸他回去!”寶釵、襲人等一時都來了,哪裡勸得住?遞給手巾不去擦淚,卻為黛玉擦水。送到嘴邊的茶水不喝,卻抱起了黛玉的頭喂到緊閉的嘴裡。更又一時哭,忽然笑,說林妹妹沒有死。人若告訴說死了,他必說還活著。人若依了他的話是活的,那就別哭了。他又哭了說死了。又見棺材來了,聽見告訴說:“那就你了,親手把你林妹妹裝殮了吧”,更是打鬧不休大聲道:“我看你們誰敢!我林妹妹還活著呢,誰要敢動一動我林妹妹我跟誰拼命!”一語未了,忽聽見地下一人說了道:“誰和誰拼命,這命是誰的命,活著還是死了的?”眾人忙看時,只見是春纖在說話。麝月道:“春纖妹妹還沒死!”忙上前扶起了她,和碧痕一起背了她回了瀟湘館。眾人忙再看黛玉,太醫也上前再看再試,最後起身,只得向永晝搖了搖頭。

襲人試著再勸道:“寶玉,你可記得晴雯麼,她死的時候你說過的,‘死了不過如此’的話嗎?你還說了,‘況且死了的也曾有過,也沒見我怎樣,此一理也’。難道那時是理,這時不是理了?”永晝聽如此說忙道:“可不是麼這句話在理,我也這麼想的。死個把人怎的,沒見我的天下如何兩樣。凡理不論何時何地,事大事小總歸一理。所以那會子你既是明白的,這會子怎麼又胡塗了?”寶玉哭道:“天下一樣就該一樣?正因為昨兒有了那會子,今兒才有這會子。這人一死,就跟死了自己一樣呢,所以說我若是個死了的,林妹妹也是個死了的;我若是個活著的,林妹妹也是個活著的。”永晝道:“你個旋磨子,轉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得了那就全依了你了。不管你林妹妹是死了的還是活著的,這裡還剩下兩口棺材,那就連人帶棺材都歸你了。你願意一個人渥一口棺材,行;你跟她渥一口棺材,也行;你兩個渥在一張床上,還行!”說罷轉身回綴錦樓去。

經過瀟湘館時,只見宮女正端著金盤往屋裡進晨水,因略停一停道:“這兒沒事了,都走吧。”傻大姐忙上前一福:“皇上,傻娘娘可不是沒事的,這裡頭可是有了龍種呢!”永晝道:“那就跟著吧。”再往前走,後頭傻娘娘又笑道:“龍種他爹,龍種他娘甭管是個什麼品,不能還是丫頭了吧?也得給個丫頭跟著。”永晝也笑道:“給她兩個丫頭。”再往前走,只見昨夜裡那兩個小太監和兩個丫頭在藕香榭裡呢,夏守忠招手道:“你們過來,過來。打從今兒起就你們四個了,往後就跟了這位傻娘娘。”四人忙跪了皇上,又跪了傻娘娘。只見永晝過橋走到了紫菱洲,見岸邊一石桌上刻有棋盤,散亂著石頭棋子,幾個石凳,便坐下道:“下盤棋。”夏守忠忙彎腰把棋子擺好,然後斜插著坐下,就只聽見“啪”的一聲,敲棋一聲時,永晝已經架起了當頭炮。

二人大約過了三招,就有夏忠走來稟道:“啟稟皇上,方才奴才稻香村採納,李紈答應了。奴才因此伺候著穿戴得了,此刻在藕香榭候著。”見永晝點頭,夏忠便迴轉了身,宣道:“皇上有旨,宣李紈蹕前覲見!”一語未了,只聽後頭“啪”的一聲,一馬便跨過了秦河。遠見河那邊一身鳳冠霞帔往蜂腰拱橋緩緩而上,又緩緩而下,至永晝前向上大禮,口稱奴婢,三呼萬歲。永晝起身乃道:“你既願意,朕心甚慰,封隆順妃,宮大觀園。”鳳冠三呼萬歲,九叩謝恩。永晝命:“賜‘含章可貞’金印。自明日啟動鸞儀,連七日行大禮婚典。”這正是:

翹棠木仙屐嘚嘚響,舞雲端六鳳翩翩翔。

日不落永晝億兆壽,江崖海隆妃千歲長。

接著聖旨一下動靜天大,連七日大觀園裡,因諸位親王國公之華蓋寶馬接踵而流光異彩,滿大都鼓樂管絃通衢達巷且皇恩遠沛。榮國一府正可謂是天下之大誰家能比,大都上下無不羨慕。以賈母為首,計有賈代儒、賈代修、賈敕、賈效、賈敦、賈赦、賈璉、賈琮、賈璜、賈珩、賈環、賈珖、賈琛、賈瓊、賈薔、賈璘、賈菖、賈菱、賈芸、賈芹、賈蓁、賈萍、賈藻、賈蘅、賈芬、賈芳、賈蘭、賈菌、賈芝,以及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鳳姐、寶釵等人都應邀出席。

只賈寶玉、惜春和妙玉三人請而不到,再請便理也不理。那寶玉更又聞所未聞,事所非事,沒日夜守著個死屍只當成活人伺候。眾人聽了無不可笑,都笑他痴呆至極不可救藥。不可救藥更又換了道袍披頭散髮,行所非行,事所非事。凡單日,命焙茗首領、和茗煙、鋤藥、引泉、掃花、挑雲、伴鶴、雙瑞、雙壽等人,一律道袍散發揹簍西山,只往雲深更深處搜尋,尋春齡根,搜靈芝苗;凡雙日,又命襲人首領,和麝月、秋紋、碧痕、檀雲、綺霰、佳慧、小燕等人,銀綢翩躚繡帶飄搖,在園子裡採集千花蕊,萬蜜源。賈寶玉自己則全憑黑夜一夢,白日想當然,便品味搗藥搭配起了君臣。更又在女道丹房燃玄爐火搧葛洪風。賈母聽如此報,也跟著寶玉瘋了,強命賈璉滿世界找到了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拽住愣不讓走,硬是要得了一個仙方並調製秘法。又命賈菖、賈菱跑遍大都大小藥鋪採買齊全,連同秘法都送進了怡紅院。寶玉接過看過更又起勁,連日里擁麝爐,熬靈草,焚沁香,浴百花,燻靈芝,沐星月,把個怡紅院弄成了藥香薄霧瑞靄濃雲。王夫人見了甚不妥當,命人將棺材強抬進了怡紅院,跟進去強要收殮。只是才一進去就只見寶玉展眼沒了真魂,成了個死人一般。嚇得王夫人摟著心肝哄了一場,臨走時撂下棺材又留下話了道:“憑你鬧上天去,已是常理難違,寶釵就是你媳婦了,結果已定!”

是常理難違,只得還用棺材。反是:遠山聚窟,卻死仙香得配;海渺靈槎,回生神藥終尋?如此不知多餘石何年,不中用幾月,無事忙哪日,這一夜功課輪番顛倒以往之餘,麝月、秋紋二人陪在外面,寶玉便在暖閣裡和黛玉面對面嘮嗑。麝月、秋紋躺倒在床外早已睡著了。

子夜時分,孤燈裡看不分明,忽聽見有人說話,和寶玉的嘮叨竟合。一女道:“你寶哥哥每天都是這樣嗎?”另一女道:“我天亮來一回,天黑來一回,回回全都是這樣。”寶玉道:“可不是嗎,只是這回不同以往,這次濁物惹得妹妹動了真氣。”女人道:“不知這次誰惹誰動了真氣,怨他呢,還是怪他呢?”女人道:“這我說了不算,你得問他。”寶玉忙道:“這都怪哥哥,怪哥哥不該離了妹妹出了遠門,惹得妹妹不肯理我。”女人道:“看光景,妹妹又原諒他了?”女人道:“我早就原諒他一回又一回,到如今不知有多少回了,只恨他沒個記性。”寶玉道:“這可難怪寶玉,誰叫寶玉是個鬚眉濁物。”女人道:“是啊,如今濁世,這個雖也濁物,卻難得一個好的,妹妹不可要求過多。”女人道:“不瞞姐姐,他這點好處還是妹妹的淚水澆灌出來的。”寶玉忙道:“妹妹千萬別哭,哥哥有錯,千錯萬錯只管衝著哥哥解氣,要打要罵現成,只別存在心裡,哭壞了身子才是打緊的!”女人道:“瞧,瞧瞧又哭了。妹妹若回去時,只怕淚流更多,你不在意,我可心疼。”女人道:“雖如此說,只是妹妹還有一個心願未完。”寶玉忙道:“妹妹若肯醒來,我必定時刻守著妹妹,再不離妹妹一步。必為妹妹遮天蔽日,擋風護雨。”女人聽了,氣得打了那女人一下,末了卻打到了男人身上,一嘆道:“真真一對孽障。既然妹妹依舊痴夢不醒,也是命裡註定還有一劫,姐姐就成全了你們吧。”說話時一伸手時,一個飛天逶迤天降,遞給警幻仙姑一個半尺大小寶島七彩美人玉瓶,女人右手拔出瓶塞,從中倒出一星半點褐裡透紫,展眼金黃又絳紫,香氣怪異的粉末在右手掌心。左手扶起黛玉,右手心向上在黛玉鼻前停留片刻。眼見一縷絳紅色雲絲逶迤飄進了黛玉鼻孔,再向背後擊了一掌。黛玉便為寶玉拭淚道:“你才已經答應,再也不離開妹妹了!”寶玉忙為黛玉拭淚道:“那是自然。只是眼下夜深了,我到暖閣外面,換了晴雯來陪妹妹?”黛玉因哭道:“妹妹實指望和哥哥得一個正經全禮的名分,誰知這世道竟是不容你我二人一起的。我已死了一回了,還有什麼顧忌?妹妹鄭重說一句在禮的話給哥哥聽真,既然老太太先已命你我在大上房大床拜了婚配,你我就已經是夫妻了。眼下我就給了哥哥,哥哥也必須要了妹妹,才不冤枉了你我二人一生一世。”寶玉點頭,為黛玉擦了淚,二人便摟到了一起。石頭忙睜大了眼睛道:“這也太難得了,這時我可得瞧好了,不然我豈不是白來了人間一趟。”不料警幻仙姑走了過來,用手指點著石頭的鼻子道:“看什麼看,還瞪著這麼大的兩隻眼,難道不怕跟人學壞了?”說笑時便拿了一個茶杯扣了石頭在一個桌子上,接著又把燈捻了,眼前霎那間便漆黑了。此時急也是白急,氣也是白氣,只得趕緊摸黑寫在這裡:

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痾續紅絲。

春點桃花紅綻蕊,杯扣石頭只聞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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