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5章 一路走好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雨后的大地上，街道上还未褪去的积水倒映起房子和树的模样，草木和泥土的气味混合在空气之中，闻起来格外清新。巷子中，一条左眼眶周围长着一大撮白毛的灰色小狗踩着水追逐着蝴蝶，不远处的围墙上的一只花猫无精打采眯着眼好像在观察着眼前的画面，其实心思却在不远处的麻雀身上。围墙另一端的银凌却无心观望，他赤裸上身挥舞着长枪，结实的肌肉沾满了汗水。此刻，他虽然紧闭着双眼，但那一招一式却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浮现，然而就在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猫叫，一坨温暖却粘稠的白色液体却凭空掉到了他的脑袋之上。
阳光逐渐的明亮起来，就连花蕊上的露珠都绽放出灿烂的光芒。渐渐从睡梦之中醒来的人们开始了紧张的一天，街道之中的店铺和露天的商摊也开始了营业，即使有少部分人像辛德瑞一般不用为金钱忙碌而可以在不紧不慢的享受早晨的时光，但这并不影响整个青瓦城在短时间变得嘈杂起来。
青瓦城一切都如往日，热闹、喧嚣，有人提起昨日的大雨，却没人提起昨日的枪声；有人高声叫喊招揽着生意，却忘记了隔壁的花店是何时停业；有人坐在教室里，看着空荡的座位，却忘了与他们主人有关的所有画面。
莫晨没有忘记。他甚至还差点那被如白昼的黄光闪瞎了眼。这让经历了生死劫难后明明已经身心俱疲的他硬是闭着双眼干熬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莫晨睡不着觉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他还没有从昨夜的恐惧中走出，极度紧张的神经也还没有恢复，可能是他担心自己一觉过后会把昨夜经历的一切全都忘记，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把问题扣在了充满生机又好像能毁灭一切黄光以及导致黄光的那个家伙身上。
当莫晨来到教室后，他尝试指着那些空荡的座位，对同学提及他们本应该熟悉的名字，但是却换来了一个个费解的眼神与茫然的回答。这让本就神志不清的莫晨顿时感觉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等待了良久的困意终于袭来，他趴在桌上毫不犹豫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莫晨看见了大宝、二宝、三宝、左琳娜、娜达菲站在一片金色的河流中，河流两旁是赤色的草地，草地的上方是如晚霞一般的天空，空中有在光芒下镶着金边的云，在风中时卷时舒。大宝他们看起来并不痛苦，嘴角之上有着释怀的笑意，他们挥着手，好像是在告别，但是这里的风很大，他们的声音还没传过来，便被风声拦截。
莫晨也很激动，他挥舞着手掌想要向他们追去，口中大声呼喊着，“一路走好！”但是就在声音落下的刹那，莫晨却惊醒了过来，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同样茫然看着自己的同学们，紧接着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一路走好？这就是你对这段话的理解？”辛德瑞似笑非笑的看着莫晨，恨不得将手中的教棍折成两半儿。
这段戏剧性的表演，让莫晨一时名声大噪，在接下来的日子不断收到来自同学的问好，甚至在学校之外他都遇见一些不认识的人突然对他大喊着“一路走好！”
但是此时此刻，莫晨看着哄堂大笑同学，看着一脸愤怒的辛德瑞，他却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放学之后，莫晨紧拥着银凌，微笑着面对着睿樱那一言不合便爆发的小脾气，甚至当莫晨看到一些曾经有过摩擦的同学，他都会友好对他们示意微笑。
银凌和睿樱显然感觉到了莫晨的异常，他们以为莫晨生病了，甚至想要带他去医院进行检查。但是，莫晨自己知道，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平日厌倦的简单生活有多么美好。
这让莫晨决定不再去找西德尔，灾厄也好，猎魔人也罢，他觉得那些东西只是无意间闯入自己的生活，只要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假装遗忘，那么他们便不复存在。有了这样的想法，莫晨觉得一时间轻松了很多，平凡而又愉快的一天在转眼之间度过。
夕阳之下，莫晨与银凌、睿樱挥手告别，余辉映在少年的嘴角，格外的灿烂。但是在同一个夕阳下，却有一位年迈的老太太，拄着拐棍茫然着站在街头，在她皱纹纵生的脸颊之上，一双浑浊的眼珠之中显现出几分悲伤的气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只是感觉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让已经看尽了世间苍凉、人情冷暖的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悲伤了起来。
莫晨在街头的一处，静静地看了她很久。莫晨知道那是大宝的奶奶，每天下午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会出来叫顽劣的大宝回家吃饭。
莫晨的心中五味杂粮，他很想视若无睹，但是看着那个仿佛会随时折在风中却迟迟不肯离去的身影，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您好啊，布森妮奶奶。”莫晨硬着头皮打招呼道。
“啊···”她缓缓张开因为牙齿掉落而凹陷的嘴巴，“你好啊，小家伙···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叫什么名字啊？”
“我？您忘了我了吗？”莫晨惊讶着看向布森妮，他没想到对方受到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我叫托多菲·莫晨。”
“托多菲···”她缓缓的念着，皱巴巴的嘴巴随之抖动，她若有所思的片刻，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莫尼家那个小家伙，一转眼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都怪我那儿子不争气，要不然我的孙子应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她皱巴巴的脸颊不断抖动，浑浊的眼睛之中也渐渐的迸发出了一丝神采，但最终却又蒙上雾气。布森妮神情木讷的望着前方，只有嘴巴在哆哆嗦嗦的轻念着。
“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她缓缓转过身去，佝偻着身躯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莫晨的心随之鼓动，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的心中升腾，让他的鼻腔和眼眶发酸。这一刻，他突然想要大声呼喊，但是看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街道最终还是将心中生起了这团气缓缓的呼了出去。
莫晨开始反思自己，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假装遗忘，因为总要有人来证实那些人的存在。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去找西德瑞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他能感觉到这件事情很复杂，复杂到不是一个普通的12岁少年可以轻易去触碰。
今天是周五，莫尼基本上每个周五都要出去喝酒，但当莫晨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之时，他却发现今天的莫尼不仅一反常态的没有出门，反而还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莫尼微笑着看向莫晨之时，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莫晨只感觉心底发凉，甚至怀疑眼前莫尼是昨天那只变形蜥蜴的同伙。
一想到莫尼遇害的可能，莫晨竟爆发出了同归于尽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他从厨房偷出菜刀藏到身后然后偷偷向着莫尼靠近，然而就在他准备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之时，却发现莫尼的怀中正捧着一个生日蛋糕。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卧槽，你个混小子要干嘛？”
“切···切蛋糕！”
“切个鬼的蛋糕，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是要切我！”莫尼嘴角抽搐，他气急败坏得晃动着手中的蛋糕，露出一副想要扣在莫晨头上的模样。
莫晨看着他，嘴角咧着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中开始升出了大片雾气，紧接着泪水止不住的从他的眼中流出。
“老爹没有事，真的是太好了···”莫晨在心中轻声念道。
虽然莫晨很快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是他刚才的样子却着实把莫尼吓得不轻，一整个晚上莫尼都表现得小心翼翼，不但在吃饭时烟酒未沾，就连那句，“儿子，十二岁生日快乐”说得都有些断断续续。
“老爹，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莫晨突然脱口说道，不过这显然与他想表达的意义其实有些出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如果他直接抛出“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样的问题的话，估计莫尼直接把他送到医院。
“啥···啥玩意？人活着的意义？”即便这样，莫尼还是被吓了一跳，他险些将刚刚吞下的饭吐了出来，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满脸狐疑的问道，“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被人甩了吧？”
“才不是！”莫晨大声辩解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人类很渺小，我们很卑微，就好像每个人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一样。”他想要提到神明，但却怕连累老爹犯了禁忌，只能把那两个字咽到肚里。
莫尼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痛苦消化着莫晨的话，最后缓缓的问道，“你小子想说的难道是，你感觉你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
“呃···差不多吧，或者有好多事情是我们无法了解的。”
“这很正常。人本就渺小，世界又很大，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了解到这个世界。”莫尼摇着脑袋，轻声叹息，脸庞之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但紧接着他却话锋一转，加重语气道，“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书籍的存在！一个穷尽一生完成不了的事情，我们却可以通过书籍来进行交接！书籍是一代又一代人的用生命完成的积累，那是一个又一个伟大的人智慧的结晶！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时常告诫你，就算你成绩不好也不能放弃学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比别人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加有力的掌控自己的人生···”
“成绩不代表一切，考试失利也很正常，只要我们认真学习，那成绩一定会有所突破！”莫尼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的高昂，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眉飞色舞的表情好像正在参加一场重大的演讲比赛。
莫晨无奈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种话题最后也能让莫尼绕回到学习上面，他点着头沉默了良久，但最终又咧着嘴笑了。
莫晨不需要问了，因为这一刻的幸福，让他有了目标，他想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虽然他可能很弱小，但他也想试着去守护莫尼，让他的身上不再多出莫名其妙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