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2章 克天克地
次日清晨，张若虚和李初玄早早拜别刘师傅，分别带上刀剑，前往小镇集市。
今天是初六，恰逢墟天，所以集市特别热闹，赶集的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张若虚和李初玄要去的地方不同路，便早在集市入口便分开了。
张若虚按照刘师傅给的地址，一路找寻过去。一个时辰过后，他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买主店铺，他抬头一看，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无此间。
然而，此时无此间却是店门紧闭，就连旁边连着的几个店铺也都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
张若虚试着去敲了几下门，却依然无人应答，他心道：“莫非这家店主人已经搬走了？”
张若虚见一直无人应答，又无旁人可问，当即决定离开。
而就在张若虚抬脚刚要走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不是要找无此间的贾老板？”
张若虚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衫中年男子，手里正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装着一只上蹦下跳的金丝雀，中年男子时不时吹吹口哨，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眼睛却一动不动，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张若虚。
竟是个瞎子？
张若虚看了看目盲中年男子，正欲上前回答，不料才走近两步，就被中年男子阻止道：“诶，你别过来，我这小雀儿怕你，你还是站那说话吧。”
“怕我？”张若虚一脸疑惑，自己长得这般人畜无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还会吓到金丝雀？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准确地说，是怕你背后的那把剑。”中年男子头也不歪，继续逗弄金丝雀，只是此时笼中的金丝雀好像有点受到惊吓，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完全没有刚才的活蹦乱跳。
张若虚停住脚步，道：“刘师傅叫我来给这家无此间店铺的贾老板送剑，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中年男子戏谑道：“回来？怕是回不来咯！”
“这…”张若虚又是满脸疑惑。
“不过，那个贾老板嘱托过我，要是有人来送剑，就跟他说，剑他自己先留着，如果有机会，就到沧州找他。”
“沧州？沧州那么大，就没有具体一点的地址吗？”
中年男子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临走前就是这么说的。”
张若虚抱拳道了一声谢，转身便要离开，可没走几步，那目盲中年男子却又补充道：“年轻人，奉劝你一句，你背后的那把剑杀气太重，能早点脱手就尽量脱手，否则怕你把持不住，反噬自身，白白浪费你这一身好皮囊。”
“什么意思？”
张若虚不解，正欲问个仔细，然而当他转身一看，那个中年男子却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张若虚暂不多想，先回去跟刘师傅交差再说。
张若虚刚走到集市，此时却听到一阵阵刺耳杂乱的马蹄声和喝骂声，同时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喊声、大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土匪军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时间，只见原本熙熙攘攘、热闹和谐的集市，突然变成人们慌乱逃窜，鸡飞狗跳的祸乱之地。
“一个也别放过，都给我杀了！”
手起刀落，几个眨眼的功夫，集市大街便血流成河，尸横遍街，仿若人间炼狱。
这个名叫“长宁”的集市，从此不再长久安宁，取而代之的恐怕将是无尽的恐惧。
“快，那边还一个不怕死的，给我抓过来！”
此话一出，吓得张若虚一个激灵，下意识拔腿就跑，刚才那句话明显就是冲着他喊的，张若虚再傻也不会等着那些土匪兵过来，把他乱刀砍死吧。
“他娘的，今天什么黄道吉日，居然让我撞上这么恐怖的事情。”张若虚从来不爆粗口，今天这是第一次。
还别说，爆粗口的感觉真爽，难怪李初玄动不动爆粗口，以前还觉得他粗俗，现在想想，他也不是很粗俗嘛。
张若虚从小体力就很好，曾追着野猪跑了三天三夜而不知疲倦，这不，没过多久就把后面追赶的土匪兵给甩个干净。
然而，当他马不停蹄飞奔十里，火速赶回到打铁铺时，却发现眼前竟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各种铁器砸落一地，同时还躺着几具尸体。
这几具尸体里，幸好没看到刘师傅的身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张若虚满腹疑问时，突然，一把插在墙上的断刀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
竟然是龙鳞！
张若虚立即上前拔下墙上的龙鳞。仔细一看，方知龙鳞刀身不知被什么力量，竟被硬生生断去了前面的三分之一，就连黑金光芒都比之前黯淡几分，了无生气。
可是，刘师傅不是说，此刀乃集龙鳞和极寒陨铁所铸，又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断此龙鳞？
还有，李初玄不是去送刀了吗？为什么龙鳞会在这里？李初玄又去了哪里？
正当张若虚百思不得其解时，突闻一阵嘈杂声，张若虚回头一看，竟是一小队官兵？
“快，把那个凶手给我拿下！”
为首那人一声令下，只见七八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把张若虚抓走。
张若虚真是有苦难言，他都还不知道谁是凶手，怎么自己反而成了凶手？
而当他看向自己手中的刀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即使这样，他张若虚也不能束手就擒，他需要去查找真相，若是被这些官兵抓去，那可就是一去不回了。
此时已不容张若虚多想，他当即收好手中龙鳞，然后一个纵身翻越，以最快的速度翻墙离去。
“快给我追！一定要把他给我抓回来！”
张若虚想都不想，直接启用追野猪的速度摆脱那些官兵，在闪转腾挪之际，轻而易举就摆脱了追踪。
如今的他，已经无处可去，回家么？他已经没家了，从他出生那天起，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艰难抚养他长大到十岁，也因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夜幕降临之际，张若虚来到了龙滩镇的一座锁龙桥，他想在临别之际，来看看这一直想来却不敢来的地方。
小时候，很多人都会来这里游泳，那些个同龄的孩子，个个都很喜欢从锁龙桥上跳水，而这其中，就数李初玄玩得最开心，也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而他却只能躲在暗处一个角落里，偷偷看着那些同龄孩子嬉笑玩耍，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龙滩镇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龙滩镇四座锁龙桥分别锁着一条巨龙，世代庇护着龙滩镇风调雨顺，物阜民丰，这四条巨龙也就成了龙滩镇百姓们世代敬仰供奉的神灵。
后来，这锁龙桥上的四条巨龙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在巨龙消失的那个夜晚，同时诞生了两个婴儿，其中一个婴儿背生四条金龙，熠熠生辉。
从此，那个背生金龙的婴儿被龙滩百姓视若神明，更是被寄予厚望，而那个婴儿便是李初玄。
曾有个自称空空的道人给李初玄算过命，只用了十六字形容：根骨奇佳，天赋奇绝，仙王第一，傲视古今。
而与李初玄同时出生的另一个婴儿，在其一出生时，母亲就因难产而死，因此这个婴儿便被视为不祥之人，受尽冷嘲热讽，遭人唾弃，更因为那个空空道人丢出八个字，让这个婴儿后面成长的路走得愈发艰难。
那八个字是：克天克地，克众生相。
这个婴儿便是张若虚。
但尽管如此，他的父亲也从未放弃过他，也从不会让张若虚吃不饱穿不暖，有时候甚至穿的比邻家孩子还更得体整洁，丝毫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可就连这最后一点温暖，老天都觉嫉妒，在某个寒冬，一场大病永远带走了他的父亲。
那一年，他刚满十岁。
也从那刻起，张若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可以好几天不说一句话，关键是也没人跟他说话。
从此，张若虚一人就是一家。
当同龄的孩子都还在玩泥巴，可以跟父母撒泼打滚要这要那时，张若虚那本该草长莺飞，肩挑明月的肩膀却换上了千斤重担，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张若虚始终记得他父亲临终前跟他说的一句话：“当一无所靠时，你一定要活成自己的希望。”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从那以后，几乎所有同龄孩子都不跟他玩，都排斥远离他，甚至有的还会在背后诋毁他，可张若虚从来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而且他们也就只敢在背后偷偷说，哪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说，因为张若虚从小力气就大，有不少熊孩子还挨过他那沙包一样的拳头，那是真的硬。
他们都知道，张若虚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隔壁巷子有个人称尖嘴猴腮的瘦猴，每当有人叫他吴亦时，他都会自己补上不凡两个字。
有次，吴亦不凡为了显示自己有多勇敢厉害，竟跑到张若虚面前说他克天克地父母，克人克畜克空气，简直是众生皆克。
张若虚面无表情，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胖揍，毫不手软，自认为有几斤力气的吴亦不凡竟是毫无招架之力，被捶得头破血流，满地找牙，脸肿得像个猪头。
后来据传言，那个瘦猴吴亦用最上等的药材泡了三天三夜，才能勉强下床自己走动，养伤那几天，每天睡觉都从噩梦中惊醒，觉得床上床下到处都有张若虚的身影，吓得只敢点着灯睡觉，还要三五个人陪着才睡得着。
用吴亦的话来说，他简直比鬼还恐怖。
从此以后，那些胆子再大的熊孩子见到张若虚都躲得远远的，特别是曾经在背地里骂过张若虚的，能绕道走就尽量绕道走，能走远路，就绝对不走近路，就怕张若虚突然翻起哪本旧账，上来就请吃沙包一样的拳头。
后来，龙滩镇来了个汉子，也就是刘师傅，在西边锁龙桥旁边开了个打铁铺，刚好张若虚去挑柴回来，刘师傅就问他：“你可愿意来我打铁铺做我的伙计，管你温饱，每个月还给你三两银子当作工钱。”
张若虚想了想，拒绝道：“我不会打铁。”
“不需要你打铁，会打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