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言暗讽黄齐
快开学了,张楠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明天他就要离开家去北京了。
“楠楠!明儿妈亲自送你去机场。”
自从上次安琪亚当面回绝了儿子要带女友回家的想法后,张楠便很少在家里提起王燕的事儿;既然时机不成熟,那就再等等,他坚信母亲准是不满意人的家庭,要不怎么连人一面都不肯见。
工作忙归忙,可对于儿子未来的终身大事、安琪亚必须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免有后患,所以如今像去机场这样能独自就能对付的小事儿,在她眼里也成了大事儿。
她自己送走儿子和他跟着别人一块儿走、这是两码事,安琪亚想通过这微小的举动再次证明自个儿的态度,仿佛第六感在虚空之中指引着她应该这样做似的。
“妈,我自己能去,您就别操心了。”张楠说道。
“不光我去,你爸也得去,他爸你有空的对吧?”
张前进正在阳台边逗鸟儿呢,忽然被人这么一点名,他大好的心情转瞬即逝烟消云散了。“我也要去?”他转过头问道。
“你儿子要走了,你就不送送?”安琪亚严肃地看着他反问道。
“送……..当然得送,只是这小言还没回来呢。”话刚说完,安琪亚的面容唰一下就变了颜色,张前进只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没事,爸开车送你去就行。”
张楠瞒着父母偷偷给王燕买了张机票,就和他邻座儿。第二天早上,张家一家三口开车上了路,前座儿的张楠手捧着一个脑袋大小的金色奖杯,这是他上周在颁奖仪式里拿到的百灵奖杯,上面还刻着————年度最佳新星一称号。
“停车!”
后座儿的安琪亚突然冲前面喊道。
“干嘛?!你晕车啦?我这都还没上高速呢你就不行啦?”张前进回答道。
“叫你停你就停!”
母亲到底怎么了,就连张楠也是一脸懵。
“楠楠,把你那奖杯给我扔垃圾桶里。”安琪亚对他说道。
”为……为什么呀。”
“你先扔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我拿的奖杯凭什么你说扔就得扔。”
“你到底扔不扔……不扔是吧?!”说着安琪亚还想上手去抢。
“好了好了!我这开车呢 。”张前进思考了几秒钟后,又开口说道:“楠楠,把奖杯给我,爸先替你保管着。”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让你拿你就拿,别那么多废话。”
“给给给!一个个的大早上抽什么疯啊这是!”
早上准备要出门时,张楠只顾着拿他那奖杯,钱包还落在桌上,身份证也还在里面;收了几天东西,他让众人都觉得他万事俱备了,好在安琪亚知道儿子这健忘的毛病,走前又进他屋检查了一遍,要不然这一趟全白跑了。
你说她能不气吗?!做母亲的谁愿意当这千古罪人。安琪亚再三考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车刚上高速,她接着说道:“楠楠,你要走,就没跟你那姑娘说一声?人家啥时候走啊?”
张楠不吭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路,人还在生母亲的气。他爸见状后用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你妈跟你讲话呢!”他说道。
“她今天走。”张楠很不屑地回了一句。
“今天走,她怎么走?”
“坐火车。”
“坐火车?这大老远的路做什么火车啊,早知道咱们多定张机票让她和你一块儿走。”
张楠冷笑了一声,说:“您哪舍得做多花钱的事儿啊!”
“什么舍不舍得的!同学之间应该相互照应,再说她陪着你,你路上也有个伴儿说说话。”
“她不仅是我同学,还是我女朋友;再说,人也有名有姓,您别老她她她的,她叫王燕。”
安琪亚压了一下火,在冷静了一下后她转移了话题,又继续说道:“你那篇文章获奖了,这按理儿说妈应该高兴,可是呢,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厌恶那奖杯吗?我的好儿子,妈希望你好好想想,全省那么多人,比你优秀比你年长比你有经验的比比皆是,可为什么就你获了奖,而别人辛辛苦苦几十年全成了陪衬品、成了你张楠身边的炮灰?!”
“你少说两句!越不能说的东西你越要说,真是闲的蛋疼!”张前进骂道。
“我还偏要说!儿子你不是小孩儿了,你要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如果你爸你妈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你是谁?别人会把你捧的高高的?你会那么容易就拿奖?你要实在想不明白,你可以试试再写一篇文稿,然后在北京投;当然了,你要不信邪,妈替你咱还在昆江投,但这次我们也别实名制了,改为匿名,看看最后能不能被选上。”
说着,车快到机场了;张楠急火攻心脸胀的通红,他攥紧了拳头,像是准备着要和空气较量一番。
“到了到了,都别再说了。”张前进刻意提了点车速,他想早点儿结束此刻的尴尬。
“我最后再说一句。”安琪亚挺直了腰杆,她看着前面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心里计划着说这句话所需要用的时间到底能不能做到车停话完。“儿子,你要真有能耐就给妈弄个金奖杯回来,抱着个铜的算怎么回事嘛。”
“够了!”
车一停,张楠一脚踹开了车门,张前进赶忙下车本想着帮他下行李,谁知就这么会儿功夫,人已经进去了。
“咱好好一儿子,你说翻脸就翻脸,这下好了,人高高兴兴来,带着怨恨回去了。”回家途中,张前进苦恼地说道。
“大半年才见他一面,谁知还跟前半年一样毫无长进;我这个当妈的心里痛啊……”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还非得顶着来。”
“有些话可以好好说,有些话却不能;我要让他把今儿我说过的话烙在心里,一辈子也别想抹去,这样他才会时刻叮嘱自己,我们也能少操点儿心。”
“我看你是打肿了脸硬冲胖子,装什么教育家啊!”
“我是她妈,不是什么教育家………得了,现在儿子也去上学了,接下来咱俩可以尽情地掰扯掰扯你那些个从前的事儿了。”
张前进不再接话,他打开了音乐,还故意把声音往大了调,遇到自己会唱的歌儿还跟着哼了起来。
……….
一转眼,毛馨已被停职三天了,再收到通知的第二天清晨,黄齐敲开了她的房门。
“这不明摆着是有人下套于你嘛。”
虽然这次的北京之旅是俩人头一次见面,但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阴谋诡计,黄齐也为毛馨抱不平。
“全当旅游了,现在我呀……什么也不想,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就该这样。”黄齐说道。
“对了,黄总怎么那么快就知道我的事情了?”
“这世上哪有不通风的墙,好歹我以前也在龙天干过,现还有同事在里头儿呢。”
“看来这事儿又在公司里传开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在这的所有开销我给你报了,另外这两天如果你要出去,给………这车就停在楼下,你随时用。”
“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啥?!开开心心的玩儿,你要嫌闷,我找几个帅哥陪着你?”
“别介!我毛馨不好这口。”
“行!反正有什么就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噢,对了;我这一被停职,公司把所有工作都交给言哥了,到时候你们多多沟通,我就不参与了。”
“哪个言哥?”黄齐疑惑地问道。
“就那天跟我同行的言彬。”
黄齐仰头想了半天。“噢…噢噢噢,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啊,我会安排的。”
乘风酒店明天开业剪彩,会场都已布置妥当,黄齐站在大门外审视了半天,总感觉还差点儿什么。
“小王,你来一下。”
“黄总您有何吩咐。”
“你再帮我看看,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这时小王忽然笑了起来。“黄总,还缺位漂亮夫人呐。”
“什么?”黄齐一时没听明白小王的话。
“我说您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嗨!你这小子,我指的是酒店,你还替我操心上了。”
要说张总不来、毛助理作为代表还能凑合,可这小言,这扁头歪脸的人怎么能代表一家公司呢。也是昨天晚上近十一点钟,黄齐才知道这小言原来只是龙天集团里的一名司机。
黄齐思来想去,自己怎么能让一个司机来跟着大家一起站台上撑场面呢~他这正想着曹操、一个小卒却找他来了。
“黄总,黄总!”
言彬像一个前来拍马屁的庸臣,他勾腰驼背的站在黄齐办公室门口,这抓抓那挠挠的,不禁让人联想到了一种叫跳蚤的生物。
“是小言呐!”黄齐倒也不客气,干脆直呼人的小名儿。
“您在忙吗?”
“啊……你来我就不能忙了,正好也给我打打岔,让我也休息会儿。”
言彬听出了黄齐的话外之音,便计划就站门口把话问完就走,也不多耽误人家。
“毛助理的事儿您知道了吧?”他问道。
“嗯嗯…我也是刚知道,不过这肯定是个误会。”
“我也这么觉得,但既然这事儿已经发生了,我又受公司委托,明儿只有我一人出席活动。”
“那是自然的,辛苦您了。”
“可是这一天儿都快过去了,明天是怎么安排的我还不知道。”
“这小王也真是的,我老早就交代他去通知你……这样,一会儿我让人亲自把明天的行程单送去给你,你也好规划空闲的时间。”
“那可太好了,谢谢您黄总。”
“别客气………..那……..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没了,您忙………您忙。”
在房间里一直等到晚上九点还迟迟没收到消息,而且连个电话也不见人打来,言彬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他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毛馨说出去玩玩,天都黑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呵呵~她倒过得舒服潇洒,自己在酒店这么待着也没个人问问午饭吃了没、晚饭好吃吗?!
越想越气,言彬起身准备出门,打算出去随机逮一个软柿子捏一捏泄泄愤。门被拉开时带起了一阵风,卷起了地上一张白色的信签纸。言彬拿起一看,上面简单地记录了明天活动的流程,居然还是手写版的。
“言哥……言哥!”是毛馨,毛馨回来了。“你怎么了?”走近后,她看到言彬满头凸起的青筋,手里攥着的那张白纸都害怕地颤抖了起来。
“太他妈欺负人了吧。”
毛馨不用看纸上写了些什么也大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言哥,这都怪我,是我没衔接好你和他们的关系。”
“不用衔接,我就一司机,你不嫌弃我就算好的了,还指望他们能对我怎样?!”
毛馨叹了口气。“要不我找黄总说说,他其实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张总的气。”她小声说道。
“行了!不晚了,毛助理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言彬关上了房门,毛馨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正打算也回房休息,可刚走没几步又折身返回了人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
“毛助理还有事儿找我?”开门后言彬手上还拿着那张纸,他的气儿还没消完。
“言哥,虽然我们之间在工作方面的交集很少,但作为同事有句话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学会忍啊。”
“还让我忍?我好好一司机,干的好好的,也不知道张总他怎么想的。”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就算是这么几年在张总身边悟出来的一点东西与你这位大哥分享分享吧。”
“好啦~还是谢谢你毛助理。”
“早点休息,言哥。”
“你也是。”
在次日的剪彩环节之后,各位领导依次发表讲话。等到言彬发言时,主持人有意略过他,可不想被他把话语权给夺了回来。
言彬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天晚上那张夹在门缝里的信签纸,虽然纸现已经皱皱巴巴,但人隔着老远还是能看到这纸上写着很多密密麻麻的字,这当中红色字迹的内容明显多于黑色字迹。
他先是痛批了乘风酒店的十项漏洞,光这十项内容就说了足足十分钟,随后又用了五分钟简短地表扬了其优点,而最后的总结可谓是点睛之笔。他这样说道:
“我们中国人讲究节约,不提倡吝啬;如果一个人有一堆吃不完的食物,却宁可摆烂也不肯帮助他人,这是吝啬。如果一个人有一沓纸,却宁可发霉也不忍心撕之皮毛供给所需之人使用,这也是吝啬。哪什么是节约,节约就是当你自己明知是从人牙缝里掏出来那点儿瘦肉,虽然这已经属于二手货,甚至上面还黏有一些别人腥臭的口水,可你仍然觉得它来之不易,仍然觉得它宝贵之极,恨不得把它一分为三省着点儿吃;它就如同现在我手中的这张纸,我会尽我所能把它的功能发挥到极致,不浪费一丝一毫。这,是我的态度!是我对节约的一种态度!”
此时的会场鸦雀无声,既没有掌声也没有嘲笑,大家都垂着头用手抠着自己发丝里的头皮和干痘。言彬缓缓地把发言稿折叠好,又放回了口袋。
主持人好像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清了清嗓子,随后露出了灿烂的职业微笑,在一句过渡语之后,他便引入了下一个环节。
“他妈的!到底谁是领导,谁是负责人,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把自己当谁了………明明他妈的是只虫,还楞要装大蟒!”
仪式一结束,黄齐就在办公室里大发神威,这本是令人开心的一天,结果现在搞得自己一肚子的怨气。
“黄总,您别生气,这事儿我帮您去处理。”
“你怎么处理?人家都骑到我脖子上欺负我来了。”
“您放心,只要他不是今儿走,我自有办法。”
毛馨从长城回来后已是晚上七点,她累的不行,一下车就直奔房间,连饭都不想再吃了。
“毛助理!毛助理!”
她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言彬。他像是有意在大堂等自己吃饭,这次不去也不行了,她估量着人明儿就想打道回府了。
“累坏了吧?”言彬问道。
“哎呀~不行了,看来以后得加强锻炼才是,我现在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
“一起吃饭吧,明儿我就要回去了。”
“啊?!还真走啊,就不留这多玩几天。”
“以后再说吧,反正咱不都中国人吗?!要去哪不也就抬抬脚的事儿嘛。”
回程的飞机定在了中午11点,不过言彬在退房过程中遇到了点麻烦事儿。
“等等!先生,您还没付您的房费。”
“什么房费?”
“您在这住了五天,一共消费了九千九百九十元。”
“什么?!要我掏钱?这可是咱们张总投资的店,我是他派来这出差考察的,凭什么要我掏钱!”
“这您得问我们经理,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啊。”
“你………..你们!”
言彬差点儿控制不住自个儿情绪就要冲着人家破口大骂,但转念他又想起毛馨前些天曾对他说过的话,他努力把这口气儿暂时给封存在了嗓子眼儿,现在谁要来点一下,恐怕他都能从嘴里喷出火来。
可气儿不撒出来老这么憋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凑个整儿吧!”
只见言彬一把抓起前台上放着的玻璃烟灰缸用力朝地上一砸,尖锐地撞击声把前台两位姑娘吓丢了魂。
“还愣着干嘛!快点点!别到时候又说老子赖账。”他冲人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