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破不立
柳怀志,狐狸二人跟着军哥,带着一群小弟,每日混迹在赌场,网吧,台球室,麻将馆,酒吧KTV。每天打交道的,除了混混就是赌徒。
有人闹事赌场会请他们出面摆平,赌场收不回来的烂账,会请他们去讨要,有的赌场或者直接每月给他们发红包,请他们维护赌场秩序,也就是俗称的看场子。
柳怀志是不愿意和赌徒打交道的,这些棘手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处理。好在军哥和狐狸了解柳怀志的情况,很多事他们出面解决了。
柳怀志碰到好赌之徒,不会心慈手软,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认为那些赌徒全是行尸走肉,贪得无厌之人。输了想翻本,赢了想再赢,更有甚者,输赢都不是最重要了,他们只想享受在场上摸牌的快感,这种人,已经和瘾君子无异。赌徒就算最后输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也绝不会醒悟。他们还有句自认为的至理名言:“不怕输的苦,只怕断了赌。”要想他们停止赌博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身无分文,负债累累,借无可借。
虽然此时他们走的也不是什么正道,但出于对父亲的恨之入骨,所以对于赌徒,柳怀志是发自内心的深恶痛绝。
如果这么说来,柳怀志这辈子似乎不会沾赌。
然而,世事无常,再深刻的恨,却因军哥对他说的一番话发生了动摇。
那天狐狸出去办事去了,军哥要带柳怀志去赌场收账,他跟往常一样开始推辞。军哥看着柳怀志,发给他一根烟,意味深长的说:
“吃了这门饭,想躲是躲不掉的。你既然反对赌博,讨厌赌徒,你选择远离,那只是逃避,只是懦弱的表现,那是你的心魔。
就像我们打架,碰到一个我们打不过的人,次次将我们打败,最后我们见到他就害怕,见到他就跑。边跑嘴里还喊着有一天要打倒他,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真正反对它,就应该了解它,直面它,打败它,甚至让他为己所用。世间万物,不破不立,思想也一样,只有破除固有观念,才能真正迎来新生。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还有,如果哪天真的找到了你妹妹,你又能给他什么?你要告诉她你就是个每日打打杀杀的混混?
你讨厌也好,厌恶也罢,还不如多赚点钱来的实在。有了足够的钱,找你妹妹岂不是也方便一些?”
那番话,让柳怀志想了很多,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他决定试着做出点改变,至少他确实要存点钱了,不然,他永远走不出这个小镇。
只是柳怀志没想到,最终他活成了自己最恨的样子,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往后柳怀志去赌场处理问题,会有意无意的注意牌桌上形形色色的赌徒,输钱的满脸愁容,赢钱的春光满面,有抓到好牌手舞足蹈的,也有连输几把唉声叹气的。
时间久了,看的多了,柳怀志只看他们表情,不用看桌上的赌码,就知道他们的输赢,不用看底牌,就知道他们牌大牌小。
后来,看场子的时候,有些赌徒赢钱了,发给他一点喜钱,他也会欣然接受。换作以前,他是避之不及的。
再后来,他接了喜钱又会在赌桌压上一把。
可能受那段时间在赌场的潜移默化,柳怀志的人生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柳怀志的那个想法已经是典型的赌徒心理了,只是他当时还没察觉。
他心里想的是,要赚足够的钱去找我的妹妹,如果哪天有她的消息,可以第一时间去找她,或者把她赎回来。
还有他的母亲,她自从妹妹被卖之后,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疯疯癫癫,时好时坏,流浪的时候柳怀志好几次碰到她,他都没有喊过她一声妈妈。过了这么久,柳怀志对母亲已经没有恨意,甚至有些愧疚,想着等以后有了钱,能带她去看看病。
当然,柳怀志也还没有跟那些市井赌徒一样逢赌必上,他不想单纯为了赌而赌,他要搞钱,哪天找到了妹妹,第一时间把她赎回来,他在等待机会。
很快机会就来了。
那时流行炸金花,柳怀志靠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用过几圈的扑克,他从牌背面就能认识牌的点数和花色,在外人看来都一样的牌背,在他看来大不相同。闷牌对他来说,与明牌无异。
这就给他留下了作弊的机会。
柳怀志把这个漏洞跟军哥狐狸说了,在惊讶柳怀志判若两人的同时,纷纷同意,毕竟柳怀志的记忆力他们是都知道的。主要是这样来钱总比每日打打杀杀,刀光血影来的安全也快的多。
三人商量了一下,凑了点本钱,决定先找条小鱼试试水,赚点本金,再去干票大的,赚了足够的钱,再去帮柳怀志找妹妹。
不出几日,军哥从赌场带来了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听说赢了不少钱,看着也是人傻钱多的样子。
三人带眼镜去了一个军哥罩着的麻将馆,那里一般玩的比较大。
进了包间,里面烟雾缭绕,共有七八个人,四人在玩炸金花,依次是,染着一头黄发的黄毛,一个身材较矮的年轻人,满脸肥肉的胖子和一个年龄稍大点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些人坐在一旁看着,看他们脸色,应该是已经输光了。
桌上这些面孔柳怀志都见过,是经常出入麻将馆的常客。
见几人进来,在旁边看的两人自觉起身让位,柳怀志坐在中年男人后面,狐狸坐在柳怀志下手,眼镜坐狐狸下手,军哥没有上场,站在后面看着。
问过规则,他们玩的五十打底,限注一千,必闷三轮。三轮以前看牌一拖四,也就是别人闷一百,看了牌的就要跟四百,所以三轮以前基本都不会看牌。三轮以后就是正常一拖二。如果桌上还有三人,而其中有一个人没看牌的情况下,看了牌的两人是不可以比牌的。这就会造成有时牌大的人顶不住压力而让牌小的人偷鸡成功的情况发生。
开始几把柳怀志都是闷完三轮之后就看牌,除非抓到大牌,不然就直接弃牌。
运气还不错,抓到几把大牌,可惜没碰到对手,每把也就收个打底钱。
玩了半小时,所有的牌柳怀志都认识了。
那一把牌,他看清了三张底牌是红桃A,红桃K和红桃J。金花,这在炸金花中属于很大的牌了。
闷过三轮后,柳怀志上手的中年男人看牌后弃牌了,桌上还剩五家,柳怀志没选择看牌,再闷一手。
把把必看的柳怀志这把多闷了一手,狐狸秒懂,“这么久没收过钱了,这把玩大一点,闷三百。”说完往钱堆里丢了三百块。
眼镜没说话,也往桌上丢了三百。
“你不涨水我还想慢慢跟你们玩一把的。”狐狸下手的黄毛愤愤道。说完选择了看牌,犹豫了会,瞟了众人一眼说道:“不耽误你们发财,我不要了!”
黄毛弃牌,桌上依次是柳怀志,狐狸,眼镜和他下手的矮子。四人又闷了一轮。
柳怀志选择了看牌,他之前都是三轮过后就看牌,这把总闷的话,怕别人起疑心。
“跟六百!”柳怀志装模作样看过牌后往桌上丢了六百。
狐狸还是没看牌,“拖一手,五百,看你是不是有真东西!”
狐狸说完,柳怀志对面的眼镜选择了看牌。“一千我跟!”
眼镜说完,把牌放到了前面,隔着牌桌,柳怀志看到了他上面那张是方块A。倒不是他视力有多好,因为那张牌上有条长长的指甲划痕。
那时柳怀志还不懂牌桌上的险恶,只以为是别人搓牌时不小心刮的,后来才知道,绝对是有人故意做的记号。有些人故意在A,K这样的大牌上用指甲弄出划痕,等看到自己发到这些牌时便使劲闷,当然,他们不知道柳怀志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们认识,柳怀志自然也认识,而且认识的比他们多,这些只是小伎俩。
眼镜跟完,他下家的矮子也选择了看牌。“你们三个人玩,我不要了!”矮子看完把牌丢进了牌堆。
这局只剩柳怀志,狐狸和眼镜三人了。轮到了柳怀志,他又看了遍牌,目的是要让眼镜以为他在犹豫,他在偷鸡。
装作犹豫几秒钟后,柳怀志缓缓说道:“我跟!”
狐狸还是没有看牌,看了下桌上几人说道:“确定没人要丢牌?没人丢牌我要一直拖哦!”说完又闷了五百。
狐狸当然知道柳怀志的是大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眼镜夹在中间,看又看不得,丢又不舍得丢,用规则拖死他。
眼镜明显有些犹豫,但看着桌上的钱他又不甘。“我跟!”他装出斩钉截铁的气势说道。
就这样又是几个来回,桌上的钱已经有小十万了。
“你还真是头铁,我要被你拖死了!我再跟一手,请你看牌吧!”柳怀志故意这样跟狐狸说,主要也是提醒他见好就收。
“你说看牌就看牌?跟不起了可以丢!闷五百!”
狐狸懂柳怀志的意思,他这样说是故意撇清和柳怀志的关系。如果叫他看牌他就看牌,那别人会怎么想。
眼镜又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一千。
这把柳怀志已经心里有底了,他知道对方有张方块A,从对方表情来看,他不可能是金花A,就算是,自己也有AK,很大可能是顺子或者一对A,开始他只是单纯的想抓鸡,但被狐狸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其实他早就可以弃牌,但赌桌上有句话叫:不看牌面看钱面。桌上红彤彤的钞票激起了赌徒藏在内心的贪婪。
“我跟!”柳怀志这次想也没想跟了一千。
柳怀志跟完,狐狸装作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二人,“看来你们都有真东西啊!打假失败了!”说完起手看牌。
只见他一手半巻着三张牌,一手挡住牌的上方,好像生怕后面的人看到一样,一边搓嘴里一边喊着:“争气,特妈的给我争气!”
刚说完,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拖了这么多手,来把这个垃圾牌,你们玩,我不要了!”
狐狸刚丢完牌,眼镜立马又跟了一千,“我还跟一手!”
眼镜这打法倒是让柳怀志有些意外,刚才他一直选择看牌,是因为狐狸夹在中间,咬牙在跟,狐狸丢牌了他还不看?
没管他,柳怀志又跟了一千。
“你确定不看?”眼镜望了柳怀志一眼说。
“你可以拿一千看一下,你想丢牌的话这里请!”柳怀志手指了指牌堆。
柳怀志知道眼镜是一定会看的,就算是明知会输,他也一定会看,不然他今晚要失眠。
“那我开你,抓你偷鸡!”眼镜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
“一张A够了么?”柳怀志摊开一张红桃A说道。
“你真的偷鸡?”眼镜似乎重燃起了希望,他以为柳怀志是A大的杂牌。
“那加张K呢?”柳怀志继续卖着关子,又缓缓摊开张红桃K。
“真够啰嗦,快摊牌!”眼镜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说,好像这把已经赢了一般。
但马上,随着柳怀志把那张红桃J摊出来的一瞬,眼镜彻底绝望,默默把自己的牌插进了牌堆。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