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眉间朱砂
漆黑的夜空中,依旧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像是披上了一件银白色的纱衣。
谢青无意识地随处乱走,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一路上竟无碰着半个人影。不由得仰天长叹,这到底是神马地方啊?能给我死一个人出来吗?谢青明显有点不耐烦了,走着走着竟来到了御膳房。
只见得御膳房大门口,一位不管是资历还是年龄都挺老的老宫女胡嬷嬷正站在台阶之上训着底下排排站列的宫娥太监们。
“你们給我听着,明天就是祭天大典了,可都得给我瑚嬷嬷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准备大典祭品。在我这里可没有爱的教育,只有铁的纪律!要是明儿出了丁点差错,看嬷嬷我怎么收拾你们!”一脸的咬牙切齿
看得出,这些个御膳房的宫女太监们平日可没啥好日子过啊?
“是,胡嬷嬷。”底下的宫女太监只得唯唯喏诺应声,不然今晚大伙儿可别想睡个安生觉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在底下十几个宫女当中就有一个姑娘长得是螓首蛾眉,清丽脱俗啊。
尤其是那两眉之间与生俱来的一颗绯红朱砂印记,更衬出了她的与众不同。
此时的脸上尽是无所畏惧,噘着樱桃朱唇耸着削肩,把玩着颈前的一缕碎发,满不在乎。
可惜,这一幕始终没逃过胡嬷嬷的火眼金睛!眼一刷就看到这个宫女不耐烦的表情,马上那脸跟变了天似的,匆匆直指着底下最特别得想找抽的小宫女:“你,就是你,给我站出来!”
“你什么你啊?我有名字的,老巫婆。”这个小宫女还真不是什么软柿子,有理有气回了一句。不过后三个字显然轻声了一点
可是这胡嬷嬷的耳朵也不知怎么的就好像隐约給听到了:“你说什么?大点声!”有胆就再说一遍
“没什么,我没说话啊,你幻听了吧?”死不承认,但还是一副我随我愿我乐意的模样
“你以为我耳背听不清啊,你刚才明明骂我老巫婆来着!”胡嬷嬷还真是老了老糊涂了,这不,不打自招对号入座了吧
在场的宫娥太监有的暗笑有的偷笑,总之都在笑就对了!
“哎哎哎,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小宫女双手环抱一脸轻笑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可把瑚嬷嬷惹毛了。要不好好教训教训她以后还怎么管教其他人呢?
“你给我跪下!”胡嬷嬷一下子被薅到了老虎毛
开什么玩笑?竟然要她下跪?从小到大,她也只跪过自己的师父。“你算老几,凭什么让我跪啊?”
行,厉害啊!不下跪就给她掌嘴,看她嘴皮子是有多硬?也不打听打听她胡嬷嬷是谁?
手势一扬,得到指令的爪牙宫女流媚兴致勃勃张牙舞爪地上前还带劲儿似的挽起了袖子,扬起手欲打。
未想此刻这小宫女竟无露出半分惊怕之色,也一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嘴角微微扬起,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就这一霎的时间,灵敏一手抓住了流媚正扬在半空中欲下之手,手臂向后仰微微用力就将原本就只气盛力亏毫无功底的流媚甩倒在地。
此情此景,除了不知是惊讶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的胡嬷嬷外,在场的宫女太监莫不眨巴着眼睛,这宫女好生胆大厉害啊!
看着这会只一个劲儿在地上呻吟的流媚,要不是瑚嬷嬷在场大家可都想大拍巴掌呢,誰让她平时老爱多事帮着胡嬷嬷压榨他们,太讨人厌了。
却不知,谢青这会儿正躲在走廊柱子后看着戏。这场面,似乎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现场版的更经典哪!可是怎么总觉得怪怪的?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一个现代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正好可以去问问!打定主意的谢青很快的便走了过来:“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啊?”
可是半分钟还没听到回答,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全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好漂亮!很奇怪!不对,刺客啊?
“你谁啊?竟敢跑到皇宫里来,想死没地方吊绳是不是?”对于此时的瑚嬷嬷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皇宫!不会吧?想想众人的反应,回答怎么会这么奇怪?
现在看来只有两种情况:不是她们太过入戏,就是穿越了!不是吧,吃个月饼都能穿越,老天爷你也太照顾我了吧?心中百感交集,脸上表情复杂,有些踌躇有些受伤的感觉。
可是不需要担心她从此就会一蹶不振,因为她是谢青,天不怕地不怕的谢青!莫说是穿越了一个时空,就算是把她給扔到原始森林里,她也能够成为森林之王,活的忘乎所以。
所以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半分钟,管它是古代还是现代,即然来了不好好得玩’一番,那可就辜负天意了不是?顷时,玩心又起:“那我请问这位大婶,您又是哪位呀?”
噗嗤!这次笑的只有那个小宫女,这姑娘也不比她少事儿嘛。只是方才她有意打量了下谢青,她的言行举止让女子不得不生好奇。
她是誰?胡嬷嬷听来这好像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一脸轻慢,满是年岁留下纹迹斑斓的脸甩向了一旁,示意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浑身酸痛揉着手臂的流媚。
两个步履踉跄上前介绍了一下:“你可听好记住了,这位可是御膳房的掌厨姑姑胡嬷嬷。”语气好不高调,真生怕誰不知道似的。
确实,这瑚嬷嬷就是仗着在宫里三十几年。总倚老卖老,欺压下边的宫女太监
“哎呦喂,原来是胡嬷嬷呀?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失敬失敬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可难不倒谢青呢,何况这两下子电视上可没少演过
“知道就好,你到底是何人?”胡嬷嬷以为压了谢青一截,可是不忘初衷再次出口质问来者何人
“我,我是我是那什么,我是刚进宫不久的宫女呀!”一双灵动的铜铃眼暗转了三百六十度,反应虽快,但好像显得有点口不对心
“宫女?可嬷嬷我看着怎么不像哪?”说着,围着谢青上下打量了一圈,倒是长着一脸标致嘛
“那个奴婢才刚入宫嘛,嬷嬷您整天那么忙,哪有机会看见我啊。呸不是,是奴婢哪有机会碰上您老人家啊?”噢呦,吓死了!不就不及反应说错顺序了嘛,要说这老巫婆的眼神可真够瘆人的
“嗯,这还差不多。”胡嬷嬷掠了掠衣袖,轻慢无比接着
又是避不了的她问一句,谢青答一句,就是说一大堆鬼话给人听就对了,其中不免问到了谢青当差的地儿。
不知怎的下意识想到了刚才得见的帅小伙皇长孙,脑门一热就说出口了。人家可是在太子宫长孙殿下身边侍候的宫女儿呢。
“不信啊?那好,我们就到太子宫找皇长孙对质如何?”看着胡嬷嬷一脸狐疑,谢青内心是有一丝慌了,而这话不过是虚张声势罢
我天,你可快点相信吧!不然真到太子宫那儿,她就死翘翘了。这古代可不比二十一世纪,随便抓着一件小事儿就能砍头呢,想到那灵活好看的脑袋要从她头上掉下可就真不好玩了。
她还没活够,哦不,她还没找着仨个姐姐呢!思及,谢青不由得咽了下喉咙。
对质,说着玩儿的吧?深夜打扰长孙殿下就为这小事,她胡嬷嬷可没有这胆子承受得住后果,而且她也相信一小宫女不敢欺骗她的。一来二去地不得不信了。
只是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你为何不在太子宫侍候长孙殿下,跑到这御膳房里来做啥?”
就是的说,这可怎么圆哪?脑子三百六十度转动,有了!刚才不是听她们说什么祭天大典吗?嗯,就这么决定了!开口便以皇长孙的名义要找一位宫女回去问话!
“那个叫啥的?就你了!”玉手直指刚才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宫女
“我?关我什么事啊?”小宫女明显有些茫然
“少废话,就你了,跟我走!”方才的那一幕谢青可尽收眼底,小宫女胆够青的,她喜欢!而且刚才她那么一闹想来胡嬷嬷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小宫女,所以索性帮她一把了
“听不懂人话啊!赶紧去啊,到了太子宫给我好好回话。”胡嬷嬷略带威胁的口气说道
“知道了。”小宫女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如此也好,一人也方便脱身了
燕王府,雅筑楼。这是一间简洁雅致,古香古色的房间。墨绿色的窗帘与纱帐颜色搭配相得益彰,精致的雕花装饰不凡,铜镜置于木制的梳妆台上。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清新闲适。
段凝环视了下四周,这般布置倒是舒心,悠悠吐了口气。随之坐下倒起杯茶缓缓喝了一口。
未几,禅心便捧着一叠衣服进来了:“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禅心拿来的衣服。”
“衣服?”无端端拿什么衣服?段凝一分狐疑闪过
“姑娘,您现在身上所穿的这身衣服实在有些奇怪,所以…”禅心似乎看出了段凝的疑虑,即补充一句
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确实,在古代穿着一身现代服饰,谁看了不觉奇怪。算了,入乡随俗吧。
“麻烦你了。”顿了顿清声开口
“姑娘不必客气,这是禅心应该做的。”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略带稚气的笑容,话毕便自行离去
不一会儿,段凝换上了衣裳。这是她第一次穿古服,可看起来却很是自然。这袭白纱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的合身,体态轻盈,轻理云鬓,长发垂腰,犹如一位不食人烟超凡脱俗的天女。
转身坐下,拿出了那颗宝石细细看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无缘无故地到了这个地方?
穿越时空,这是现如今对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最合理的解释了。会是因为这颗宝石吗?宫萱她们三人又在何处?她又该怎么做?
一串串问题充斥着段凝的大脑,一个个未解之谜,又有誰来帮她解答?想到此的段凝睡意全无,只拿起了桌上的随身玉笛,开门而出。
适才还真没注意,未想房外的院子也是这般的雅致。葡萄架下一条不长的走栏,旁边有个凉亭,凉亭的柱子是棕色的,瓦是黑的。
凉亭的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柳树和奇形怪状的假山,在旁边还有一架木制的秋千。说实话,穿越到古代也有一会儿了,还真没仔细观光一番,嘴角微微扬起,飞身一跃来到对面房檐之上。
深深呼吸了口气,享受一下这美好的夜色。这时的天空,明月依旧,薄云微笼,繁星点点。段凝仔细端详着月亮,想看看这十四世纪的月亮与二十一世纪的月亮有何不同?
突然想起,儿时院长给她们讲故事说过星星多的夜晚,第二日一定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乐曲相伴呢。思及,手持的玉笛已举起轻抵霜唇,一曲《有所思》随之回荡耳边。
书房内,燕王正端坐于书案,朱能站于一旁。案上摆着一张水墨丹青,然而画中的人正是段凝。那个早已出现在他梦中无数次的女子,一样的出尘容颜,一样的一袭飘逸白纱。
稍时,禅心端着参茶进来置于案上:“王爷,请喝茶。”
燕王应了一声,但视线却不曾离开过画像。
“咦?这不是画中人不正是方才那位姑娘吗?”禅心眼一瞥便看见并认出
“好美啊,画得真是惟妙惟俏,王爷您太厉害了。”禅心忍不住又夸了一句段凝,也不乏明里夸了她主子
从燕王妃处离开跟在燕王身边也已有两年了,还从来不知王爷的丹青这般利落,又许是王爷从不会执笔为誰描画吧。那这个画中女子是怎么回事呢?禅心的眉目间很快被这个疑惑所渲染。
燕王闻而不答,只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这副画像其实是本王十年前所作。”
“十年前?”禅心有十分惊讶
燕王微微点首继续说:“十年来这女子便时常出现在本王梦中,一袭白衣手持玉笛,立于高山之颠。”深邃的眸子依然探着墨画,眉间一丝遮饰不住的沉思
“难道这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禅心呆呆地说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燕王也奇怪,从未见过的人怎会无间断的出现在梦境?为此他还亲自去了趟武当请教过师父张真人。
然张真人听言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或许这便是你二人的缘分,她是你的有缘人。时机到了总会得见,她能帮你解惑你想知道的一切。”
朱棣闻之却似懂非懂,本想再追问下去,却被张真人的一句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天机不可泄漏。堵住因此断了头绪思及,朱棣浅浅叹了口气,起身。
手势一起,弃二人只身走出房门。一出院子便续续闻得一阵阵悦耳动听的笛声。
此时已深夜,王府怎会有人在吹笛?两道剑眉微微一蹙却一下子又松开了:莫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