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荒唐
要是公婆靠谱,把媳妇当亲女儿对待,以周舟缺爱的性格,也绝会把他们当亲爹亲妈,一定会孝顺的养老送终。可黄玉霞这属于偏执不正常了,跟她纠缠在一块儿,能有什么高质量的人生?
“你这孩子。”金大群皱了皱眉,“你哪有周舟懂事?这就是人情世故,真要不管不顾,周舟也要被乡里人戳脊梁骨的。她还是镇里的书记,怎么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金果果揉了揉发疼的脑壳,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决定不和爸爸理论:“主持人那边我去解决,你别和陆家说了。”
金果果明白周舟承受的压力,但看过大世界的她,不接受这样的人情世故,也无法理解这样的荒唐。
中午的时候,杨海带着柳萍回来了。
柳萍看着还像是二十出头的青春少女,穿一条黑裙,绑了个发带,两只眼睛肿的像水蜜桃。一见金果果就往她怀里钻,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亚东哥哥怎么会出事?我都要哭死了。”
金果果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应该迪奥的甜心小姐,她对香水有点过敏,只能努力屏住呼吸,轻轻拍着柳萍的背:“我们也没想到。”
好在柳萍也只钻了这一下,很快就直起腰来,抽泣着:“刚才在车上我哭了一路,以前我回来都是亚东哥哥接我,这一次换了杨海,想着就忍不住眼泪。”
“你是嫌我车没他好吧。”杨海没好气,跑去无锡接人,还被数落,他很不高兴。
他开一辆国产的长城,有几年历史了,旧了点也脏了点,确实比不上陆亚东的奥迪。
“杨海。”江明川瞪了他一眼,这话平时说说无所谓,这场合可不合适。
杨海也知道失言,闭住了嘴,不再说话。
柳萍就当没听到,红着眼睛往里面看:“舟姐在哪儿,她一定是最伤心的一个,我得去安慰她一下。”
这小祖宗就别添乱了。
以柳萍那煽情又娇嗲的性格,指不定又惹得黄阿姨发狂。
周舟这会儿肯定也没心思去应人,金果果拽住了柳萍:“晚点再去吧,周舟这会儿太累了,没力气说话,你去给亚东拜一拜,就准备先吃饭吧。”
木园堂上午就搭好了,厨房的大师傅早就准备好了冷热餐盘,到点就能安排吊唁的客人入席吃饭。
柳萍从善如流,她去亚东灵前上了支香,与黄玉霞抱头痛哭一阵,哀哀戚戚地跟着金果果她们三个进了木园堂,找空桌坐下来吃饭。
旁边有不熟悉的亲戚在评价豆腐饭:“这次老陆舍得花钱,请的是胡师傅做菜,胡师傅原来是松鹤楼的大厨,退休了之后再就业发挥余热,一手素菜做得极好。不过现在丧事也不吃素了,龙虾乳猪也都是有的,只是上一道豆腐意思意思罢了。”
“我就说这冷盘就做得精致,到底是独养儿子,这时候不花钱,就再也没有花钱的机会了。”
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大部分吊唁的人只是过客,他们的悲痛只需要在灵前那一瞬稍微展现一下即可。
只有真正失去了人生一部分的人,才会痛心疾首,根本没有心情在意菜肴的种类和味道。
木园堂里闹哄哄的,还有小孩尖叫着欢乐地跑来跑去,除了人人戴孝挂着黑布或者白纱,除了几个哀痛流泪的人,对懵懂的孩童来说,这里与寻常的婚宴没什么区别,甚至里面吵闹的声音更热闹好玩。
“我们有几年没在一起聚了吧?”江明川没什么胃口,放下了筷子,突然开口。
“三年了。”杨海记着日子,“我和亚东还算常见面,你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里浪,果果在上海工作忙,柳萍又在深圳,凑不齐人。”
只有留在故乡的闲人,才有机会保持联络。
“没想到,我们几个聚齐,居然是在这种场合。”江明川说完,看向主桌那边的周舟。
周舟脸色苍白如纸,什么都没吃,离他们大约有十几米远,加上灵堂的陆亚东,他们六个天南海北的人总算又聚在了一起。
柳萍又开始抽噎,拿着纸巾按着眼角泪花:“去年过年回来,我们四个一起吃过饭。就缺果果和明川哥哥。”
金果果没说话。
她知道江明川是有意识回避这种场合,而她早已进入了另一种生活状态,对于旧日的聚会,她其实也想过回来,但工作忙碌,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处理。
而且,这些年过去,即使友情还在,因为各自的人生不同,所接触的圈子不同,话题也生疏了。
她能想象到柳萍他们也会在聚会上嘀咕自己现在混得好,看不上和小人物玩耍的话。
其实果果只是对目标努力执着的人,她在魔都的积累的更多的是资源和眼界,而不是财富,论起有钱,江明川的家庭和拆迁户杨海才是真的衣食无忧。
“一个个都跑这么远,现在好了,亚东走了,我们想再聚也不可能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杨海低落的说道。
“其实我打算回岛上住一段日子。”江明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金果果注意到他表情很认真,不是临时起意。
“你要回来?”杨海诧异,“你不是世界浪子吗?呆得住?”
江明川微笑摇头:“我应聘了西山小学的美术老师,通过了。如果他们不开除我,至少我也得待上一个学年吧。”
“你来当小学美术老师?”
柳萍都瞪大了凤眼,不敢置信:“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永远离开这个岛,绝不会再回来。”
江明川低头,眼神中掠过一抹黯然。
“年轻时候的誓言,大多靠不住。”江明川意有所指。
他小时候确实恨这个岛——与其说是恨这个岛,不如说更是恨背弃了故乡和母亲的父亲。他父亲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很早就考上了重点大学离开了家乡。
父亲要是这么走了就算了,可偏偏失意时还回了岛上,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只是不到一年,就像候鸟一样离开了,再去他的命运中拼搏激流,妻子与儿子就这么被他抛在这个孤岛上。
江明川从小就跟着母亲长大,一直有一个志愿,也要考上父亲的大学,去找到他,去超越他。
可当他真的考出优越成绩去了北方,见到父亲的时候,才知道父亲早有了新的家庭,只是母亲怕影响他学业,一直隐瞒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