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四章 沈家商铺
初春之际。
昼短夜长。
于恪补了会觉，转眼间就到了傍晚。
摸了摸白砂糖，没有了潮湿感，粒粒分明的，轻易不会再结晶或结块。
贩卖时机已到。
装袋。
瓦漏和水缸沉入井底，用过的黄泥与生石灰搅拌，浇水凝结后掩埋。
诸事已毕，再次出门雇了辆马车，朝着沈家商铺而去。
……
沈家商铺。
或许不是京城最大商铺。
但绝对是最讲诚信和规矩的。
办铺百年来，从未听说过店大欺客、黑吃黑的事情发生。
哪怕是在洪武年间，被太祖皇帝针对，几近家破人亡，依然坚持着本分。
在死灰复燃后，得到了无数老客的认可和光顾。
及至这永乐年间，虽没有恢复曾经客似云来的盛景，但在京城商道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是于恪记忆中最合适销售白砂糖的铺子。
不过。
于恪也做了两手准备。
一百八十斤白砂糖，被分为了两部分。
一袋三十斤，能拎着走，是试探沈家铺子的。
若沈家铺子故意压价，那就卖完这三十斤，转身就走。
等以后再慢慢算这笔账。
一袋一百五十斤，暂且放在马车上，根据情况，看是卖给沈家铺子，还是另寻买主。
下马车。
身着士子服的于恪，拎着三十斤白砂糖麻袋，趁着夜色走进沈家铺子。
很是怪异。
但却受到沈家铺子小二热情相待，热茶、瓜果点心，一点不缺。
午饭、晚饭，都没吃的于恪，这会确实有点饿了。
没有急着谈正事，捏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口感绵软，桂花香味浓郁。
着实不错。
铺子小二没有催促，始终洋溢着笑脸伺候，添茶、补点心。
有客来。
先吃东西再谈事，少，但是有。
甚至。
有吃完东西，随便问了几件货物价格，然后嘟囔几句贵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的事，也是有的。
但沈家铺子奉行一个想法，来，就是客。
茶水、点心，又不值几个钱。
十回里有一回，成一笔生意，就是赚的。
再说。
敢来沈家铺子白吃白喝的，没几个。
大买卖家，衙门里，有势力。
“爷儿，让我伺候伺候您，要买些什么？”
眼见于恪吃喝尽兴，小二收走桌上的残渣，更换了茶水，笑问道。
这生意做的。
仿佛不留两钱就走人，是种罪孽似的。
“不是买，是卖。”
于恪漱了漱口，认可道。
直到现在，沈家铺子的表现，十分令人满意。
“那可否让我先掌掌眼？”
小二脸色不变，心有预期，请问道。
毕竟那沉重的麻袋，就摆在旁边，不难猜出客人的来意。
“请。”
于恪点点头，示意道。
松开麻袋口绳。
小二就看了一眼，就又系上了口绳。
让人不禁怀疑小二到底看没看清麻袋里的东西。
更声已打。
铺子里是亮着蜡烛，可视线难免受限。
“来人，把茶换一下，换高的，再洗四样水果来！”
小二以实际行动证明，不仅看清了袋中之物，还有价格大致估摸，呼唤完伙计，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灿烂笑道：“爷儿，您稍等，我去请掌柜的来！”
不一会。
一杯明显好过之前的茶，和苹果、梨子、枇杷、冬桃四样水果被端了上来。
于恪饿意已散，但却想尝尝这水果，不为别的，是验证些想法。
除冬桃外，其余三样水果，水分明显不如应季的足，而且洗过之后，仍有点冰牙，大概是冰窖藏的。
取出来，来不及彻底化冻，才会如此。
就在这时。
一阵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今儿没起床的时候，左眼皮就一直跳，起了床，就听到喜鹊喳喳的叫，知道必定有贵客上门，白日里，我还在疑惑贵客在哪，这不，晚上把您盼来了。”
沈家铺子掌柜从屏风后走出，笑容满面道：“我是沈旺，添为这京城铺子的掌柜，见过贵客。”
“见过沈掌柜。”
于恪微微颔首，回应道。
这好话听着，对来人总是难以产生恶感，难怪有句老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贵客，能否让我看看？”
沈掌柜指着那麻袋，礼貌而不失尴尬一笑，询问道。
如此贵重之物，装在这么简陋的粗布中，有几分暴殄天物的感觉。
“当然，沈掌柜请自便。”
于恪倒没什么感觉，但坐直了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正色道。
之前那般对待小二，是知晓小二做不了这笔生意的主。
而这沈掌柜，将是决定他第一桶金的人，自然要认真起来。
一看。
二闻。
三尝。
“形状均匀、颜色洁白、甜味纯正，哪怕天竺国王室贡糖，也比不上，当真是极品精砂粒糖啊。”
沈掌柜动容道。
当初祖宗触怒太祖皇帝，被充军南云之地。
有诸多朋友前来看望，来时携带了大量的瓷器、丝绸，在祖宗运作下，这些货物被运往滇西北，乃至进藏，卖出极高之价。
在那条茶马古道上，继续重操旧业，沈家的脚印走至极西。
翻过那连绵山脉，有个教派治国的国度。
那里气候宜人，产出的甘蔗较之优秀，稍加熬制，就能得到极为优秀的糖。
天竺国王室的贡糖，就是在优秀的糖上精挑细选得到，是他之前见过最好的糖。
可远不如眼前这般好看、这般甜润。
奉茶的小二，听到这，手忍不住一抖，轻声咳嗽提醒了下。
姿态太低了。
“贵客，我有些失态了。”
沈掌柜回过神，略带歉意道。
生意之事。
这样，铁定要被宰了。
“无妨！”
于恪摇摇头，开门见山道：“不知这砂糖，沈掌柜可收？”
“收！”
沈掌柜不假思索应下，深吸一口气道：“贵客心中可有价？”
“这是沈掌柜的地儿，理应是沈掌柜开价才对。”
“那我就斗胆提个价，要是贵客不满意，咱们可再议。”
沈掌柜沉吟了会，艰难道：“天竺贡糖，家祖买过一些，算上翻山越岭的人力物力，大概二两银子一斤。
贵客的精砂粒糖，较之天竺贡糖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是要更贵些。
三两银子一斤，贵客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