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也不会丢下
他从袖中拿出了个盒子,在我面前缓缓打开了,我往里看了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里头居然装着一根大青虫!
“傅君赫,你想死吗!”我赶紧跑到一边,愤怒的说道。
傅君赫嘲笑道,“堂堂世子,七尺男儿,居然怕一条虫子,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四周其他人,也是当即哈哈的讥讽嘲笑了起来。
我倒是不怕,只是觉得,这玩意儿恶心的很,落在身上会叫我浑身发麻。
傅君赫还故意把虫子拿出来,要丢到我的身上,我吓得想跑,他们就在后面追,还不停的取笑着。
“谁敢欺负我家世子!”
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久违的声音。
我回头,就见皎皎她拿着滴着水的扫帚跑了过来,朝那帮人一挥,扫帚上的水溅了他们一身。
“什么东西?”傅君赫闻了闻手上沾到的水,居然一股子尿骚味儿!
几个人顷刻是大惊失色。
“滚,都给我滚!”
皎皎拿着扫帚打他们,吓得他们赶紧四散而逃。
皎皎持着扫帚,叉腰对那些人道,“下次谁要是敢拿大青虫恶心我家世子,信不信我糊你们一身屎!”
我在后面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明明都没我高大,可是却又那么叫人心安。
她丢掉扫帚,转身来到了我面前,同我说,“没事了世子,我把他们都打跑了。”
“你这是打跑吗?你这招也太下三滥了。”我道。
她言,“龙配龙,凤配凤,下三滥对付下三滥。”
我被逗笑。
又觉得很难为情,说,“很丢人吧,我这个样子。”
“路先生说了,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没什么好丢人。”她理所当然的说。
我看着她,发现她的手上还有脸上,有好多伤。
那日离开时,她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
我上前掀开了她的袖子,手臂上也到处都是。
“你一直没有回来,有个人他抢走了你的银子,我就把它抢回来了。”她将钱袋给我说,“数数吧,一分没少。”
“所以,你挨打了?”
她默认。
“你傻啊,抢了就抢了。”
“但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拿着等你回来。”
“等什么等,我那天就是故意把你丢下的。”
“哦。”
“哦?我把你丢了,你……就一个哦?”我很诧异,说,“你不生气吗?不难过吗?”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她无所谓的在旁边悠哉坐下,道,“像我这种人,被丢了,也是情理之中啊。”
“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自己找回来了,我答应过沈伯……”她顿了下,“广陵王,我答应过王爷,现在暂时是不会离开王府的。”
看着她豁达的样子,我心里觉得很是羞愧,我确定,我做错了事。
我走上前,向她伸出了手,说,“起来。”
她自己站了起来。
我牵过她的手往外走。
“没用的,不管你把我丢到哪里去,我都会自己找回来的。”她说。
我心里一颤,停下了脚步,回头同她说,“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带你去看大夫,治治你身上的伤。”
皎皎一听,忙说,“就这小伤,看什么大夫啊,多费银子,它自己会好的,你要费这银子,倒不如直接给我。”
“我给你银子,但大夫也得看,走了。”我拽着她进了医馆,给她看大夫买药。
擦药的时候,一位父亲抱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进来,那小姑娘似乎是摔了,腿上破了一小块皮,但她母亲却是急的焦头烂额,小姑娘在父亲怀里也是嚎啕大哭着。
皎皎看着,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兴许是愧疚,我抢过她手里的药膏。
她不解的看着我。
我又拉过她的手,给她擦起了药。
“我自己可以。”她道。
“别动。”我死要面子的装作不耐烦,说,“擦个药,磨磨蹭蹭,慢死了,赶紧擦完了好回家。”
回家……
她不说话了,看着我。
我一边擦一边想,好在傅君赫他们不在,不然要是被看到,自己堂堂世子给一个侍女擦药,又得让他们取笑一阵。
后来,我带着皎皎回了府。
父亲看到我把她带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但是把我狠狠的罚了一顿,用家法把我的屁股抽得皮开肉绽。
“夫人,不管管世子吗?”常嬷嬷看到我受罚,心疼的跑到母亲问到。
母亲言,“既做错了事,那便理应挨罚。”
罚完我后,父亲要皎皎以后去他院里。
但是皎皎却拒绝了,她还是愿意留在我的院中。
父亲向来尊重皎皎的选择,便也不强人所难。
我被下人抬回了床上,“哎哟”的一路哼个不停。
屁股像是着火了一般火辣辣的。
上药的时候更疼。
“你你,快给我扇扇。”
我同皎皎道。
皎皎拿过蒲扇,在床边坐下,慢慢给我扇着。
丝丝凉风可算是缓解了一点。
我趴在枕上,又好奇问她,“小哑巴,你怎么不去我父亲院子里?”
皎皎没有回我。
后来我才想明白,她是不想父亲跟母亲隔阂更大,若留在父亲那处,母亲就会更生气,留在母亲那处,她看见她也气。
只有留在我这里,才会让他们俩好受些。
深夜,母亲站在窗边,望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天,问了句旁边的常嬷嬷,“嬷嬷,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不该这么执着,明知他心里有了人,还要嫁于他……”
“夫人,莫要多想了。”常嬷嬷将披风披在了母亲的身上。
而父亲此时,则立于远处,静看着母亲……
后来母亲把常嬷嬷的亲闺女杏儿指给了我,让她和皎皎一同服侍于我。
经历此事后,我俩也算是安生的相处了一月余,但后面,她又不爱搭理我了。
她一不搭理我,我就想要捉弄她。
当然她也会暗搓搓的报复我,比如半夜给我递的茶水,齁咸。
比如,把我的裤子,洗成了开裆裤。
外头的天气是越发冷了,出行都要揣个暖炉才行。
从外头回来,刚好瞧见皎皎在洗衣服,一双手泡在冷水里,冻的通红,十指跟个大粗萝卜似的。
我走上前,说,“这么冷的天,洗衣服不知道添点热水吗?”
“根本就没用。”皎皎道。
想来也是,水里都是冰碴,添了热水也一下就凉了。
看着她的手,我道,“行了,你别洗了。”
“为何?”她仰头不解的看我。
我言,“把我的衣服都洗烂了,不要你洗了。”
“这可是你说的。”皎皎擦了擦手,难掩开心。
我回了房间。
杏儿给我沏来了茶水。
“世子,阿月方才,不给你洗衣,去烤火了。”杏儿同我说到。
说实话,这杏儿,我是不太喜,性子跟傅君赫似的,老爱告状。
但奈何,她是母亲指来的人,还是常嬷嬷的女儿,我不能将人送走。
我说,“是本世子不让她洗的。”
杏儿不解。
我言,“这死丫头,老把我衣服洗烂,不像你做事细心。”
“世子过奖了。”杏儿娇羞一笑。
我忽然想到什么,说,“要不这般吧,你去给本世子洗衣,这端茶递水的粗活儿,就让她来吧。”
“啊?”杏儿一脸差异,忙说,“世子,那阿月做事笨手笨脚的,还是由杏儿来吧。”
“就是因为她笨手笨脚的,所以才不能叫她洗我的衣服了,我那些衣服,名贵的狠,这差事你做最适合不过。”我故意问,“还是说,你不愿?”
“我,我自是愿的。”杏儿勉强笑着答应了下来。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隔天,我被先生留堂说话了。
她在外头等着我。
待我出来,只见她蹲在门口,用手正逗弄着书院的一只金丝虎。
穿着我给她买的红色披风,蹲在哪里小小的一团。
跟那金丝虎一样。
那只金丝虎,可是书院出了名的暴脾气,除了它的主人,见人就呼就咬。
可现在这金丝虎,今日到是破天荒,这么温顺的在她跟前,还让她摸它圆滚滚的肚子。
皎皎被金丝虎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
这还是我的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明媚。
我就这样看了许久才回神。
“这金丝虎真肥啊。”我走过去道。
那金丝虎看见我,从地上一下翻起了身,顿时炸了毛,然后跑走了。
皎皎回头看向我。
我尴尬一笑,说,“这可不怨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奇怪,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心里想着。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岁月流逝,转眼已过几个春秋。
又到了广陵最冷的时候。
我走在街上,皎皎跟在后头。
她在后面打了个喷嚏,我转身看向她,又看到了远处的馄饨,问,“想吃混沌吗?”
她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说,“算了,还是不要了。”
“想吃就吃,钱我来出,好了吧。”我无奈道。
她赶紧开心的又直点头。
她那点小九九,我一看便知。
我带着她来到了摊边坐下,叫老板来两碗混沌。
老板很快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抽过筷子,就迫不及待的要吃。
我故意咳了咳。
她才想起什么,赶紧把筷子递给我。
“这才对嘛,小哑巴你记住,以后什么好东西,都得先想着我,知道吗?”我满意的接过。
她点了点头。
然后自己拿筷子吃。
我随便吃了两口,其实我不喜欢吃馄饨,只是看这丫头冷,所以想带她吃点热乎的。
我看着她,问,“好吃吗?”
她点头。
我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感叹, “这么冷的天,若是别处,早就下雪了,可惜广陵从未下过雪,还真想看看广陵若是下了雪,会是什么样。”
我正试想着广陵下雪的样子,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扭头看去,她捧着个碗,汤都见底了。
碗直接挡住了她的脸,好像什么东西,在她手里都会显得很大。
她放下碗,一脸餍足。
她又看向了我的碗,问,“你怎么不吃啊?”
“不好吃。”我道。
“怎么会,明明很好吃。”她言,又打着小算盘说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就给我吧,丢了怪浪费的。”
“那给你吧。”我推到她面前。
她开心的又吃了起来。
很快另一碗也见了底。
“多谢世子款待。”她高兴的说到。
“不谢。”我抬了下手,道,“老板,结账。”
结完账后,我们打道回府。
夜间。
我同芍药道,“院子里的人,每人再添三件冬衣吧,小哑巴的要更厚实点,这家伙怕冷狠。”
芍药,是我今年买进府的丫头,我见她做事稳重,还会算术,又年长一些,同我相仿,便让她做了这院子里的大丫鬟。
她是个可怜人,因为容貌,被家里人亲手卖入了清歌坊,为保清白,本欲自尽了结此生,恰巧被我遇见,于是我便出手替她赎了身。
本欲给些银子,让她自己去谋个好去处。
可她却要誓死报答我这救命之恩,在府外等候了三日之久。
正巧我院子缺个管事的,于是便索性将她召了进来。
她也不负我所望,做事圆满周到,把院里打理的倒是井井有条。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让皎皎来当这个大丫鬟。
但我总觉着哪处不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算便找个,她太贪财,怕她卷了我的钱财为理由,说服自己和一些好奇的人。
她也确实贪财,看到银子就双眼放光,跟猫见了鱼一样。
那钱袋里的铜板,她天天数都数反光了。
让芍药当大丫鬟时,杏儿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她还跑到皎皎面前,阴阳怪气的说,“你看你跟世子最久,结果世子却把管院之事,交给了一个外人,你不觉得不开心吗?我们以后都要听她的差遣。”
“反正都要被人使唤,谁不都是一样呢,而且,她也不是外人了,她现在也是院里的。”皎皎不以为然的说到。
“你呀,就是丫鬟命,一辈子要给人当丫鬟,没志气。”杏儿鄙夷的说了句,气愤的走了。
皎皎还是无所谓。
昼夜交替,如滚滚东流水一样,没有休止,一样的日出和日落,院中的古桃树又是一季花开,岁月总在花开花落间流淌而过,缱绻而葳蕤生香。
珠流璧转,日居月诸间,我已年满十五。
身为世子,年满十五,则必须前往皇室,听学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