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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猎杀陷阱

桐在这片林子里迷了路,始终找不到出口。

竹林外那座庄园明明不久前还近在眼前,忽一下就不见了。悦耳的钢琴声也消失了,那只能说话的鸟也不见了,风飕飕地吹着……

“蕊小姐,你还在吗?”他朝天空试着喊一声。

没有回应。

“喂,姑娘,我走的方向对吗?”

林间只有风的声响。

桐感到不太对劲,林子静得诡异,但只能提着胆继续向前走。他对这个世界毫无头绪,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连自己名字都记不起来了,一直走下去说不定会有答案。

竹子一会儿茂密一会儿稀疏,他刚走出一片光斑洒下的小道,随即又步入更加昏暗的丛林中。空气潮湿、阴冷,四周都是昆虫的嘶鸣声。他有些眩晕,有一种走进了森林迷宫的感觉,记不清楚自己在这片竹林里走多久了。

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去纠结时间,他告诫自己,凡事扯上时间只会让人更焦虑。他捡起脚下的泥土在一根竹竿上做下记号,可怎么走也没绕回到做记号的地方。

莫非那个女孩是个骗人的妖精……唉,打住,别多想了,走吧,就这么走吧,我得赶紧走出去,脚软算什么,累算什么,只要我一直走下去,妖精也带不走我。

可前路扑朔,他走得头晕脑胀、身心疲惫,实在走不下去瘫倒在地上了,这时,一群排成一字型的大雁飞越头顶。

“别怕,一直往南走……”他想起赶路时那只鸟说的话。

“往南走。”桐默念一句,爬起来朝那群大雁飞行的方向再次迈开脚步。走了很久终于看见一垒高高的土台出现在竹林的尽头。他双手揪住土台上的粗草,双脚伸进泥土里,一点一点往上爬。松土掉进眼睛里,他痛得直眨眼睛。泥泞黏糊糊附在手上、脸上、衣服上,他全身除了后背满是泥。然而这嫩草和泥土的芬芳让他感到甘甜,他爬呀爬,使劲儿爬,又有一群大雁飞过头顶,他更来干劲,终于最后一脚蹬了上去。

他感到心里一阵解脱,使劲抖抖衣服,手背刮刮眼角上的泥,睁开红肿的眼睛,那座精致整洁的庄园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眼前一亮,这可真是一座漂亮的庄园!坐落在一片广袤开阔的谷地,背面是连绵低矮的山丘,正面一条清澈的小河悠悠流淌着。青山绿水、花草簇拥,仿佛世外桃源。他跳下一个矮坡,兴奋地朝庄园走去。

“社畜,站住!”一个声音叫停了他。

桐回过神,见小河下游一座木桥边倚着几个人。

“社畜,你他妈简直中头等奖了知道不!”一个留山羊胡顶着寸头的男人向他走来,“你怎么才过来,我们等了好久,咦,你怎么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哪儿见过?”

“我们见过吗?”桐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没有半点印象。

“去,先别管了,那女的见到没?”

桐不明所以愣了愣。

“你干嘛叫人家‘社畜’。”桥边一个女人说:“怎么看也是位30好几事业有成的男士了吧。用这么老掉牙的词歧视别人不好吧。”女人一头黑发,脸蛋很耐看,身着宽大的T恤衫和牛仔短裤,身材略显胖,但还多少能见女性身材的曲线美。她身旁还站着两个男人,中间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大,双手似乎被另一个人押在背后。

“不是吗?嗬,瞧别人这身立挺的西装,我得叫他贵爷咯,你说是吧,贵爷,快告诉咋们,那小姑娘你见到没?”男人问。

桐见这男人身材着实高大,高出自己一个头,脑门儿也很大。他还摸不着头脑,吞吞吐吐地说:“你是指让一只鸟和我说话,给我领路的一个女孩吗?”

男人大鼓着眼睛忙点头。

“我还没见到她。”桐说,“她是谁?还……还有你们是谁?我中什么奖了?”

“我说贵爷,你就为大家揭开谜底吧。”男人故作愁苦的表情回头向自己的同伴示意,随即猛地转身,膝盖重重顶在桐的左边肋骨上。桐刹时捂腹跪地。

“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你个傻缺你算个啥。装哪根葱?我让你好好回答,你到底见没见到和你说话的女人?”男人对着跪地不起的桐一阵骂咧,“给我老实点,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她给了你什么信息?”

桐盯着男人的靴子,双眼发红,微微抬头注意到这男人的腰身别有一杆手枪,怒上心头,他恨不得立马抢过手枪朝这男人的脑袋崩一枪,他发觉自己似乎非常熟悉手枪,熟悉得已快跟它合二为一了!这无缘无故的冲突激起的愤怒驱使他有了杀人的冲动。他一把抽出男人腰上的手枪往男人的脸上直闷一杆子去,右脚顺势支出绊倒男人。男人“阿”一声倒地,脸上多了一个被砸出了血的小窟窿。桐用枪指着男人……但他终究没有扣动扳机。

“妈的谁呀你?一上来就动手!”桐像木工一口气把钉子锤入厚木板一样,十分解气地说。

男人慢慢双手拄地,晃了两下头,一只手摸到脸上溅出血的窟窿。“有种”,他恶狠狠嚷一声,跳起来准备大打出手。

“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掐灭了男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桐也被这一声镇住了,这才注意到远处还有第四个男人,双手拄着下巴坐在庄园里一条长椅上。

桐仔细看过去,庄园那头坐落有一栋两层楼高的大房子,北欧风三角形屋檐呈对称状,盖在蛋黄色的石墙上,房顶的瓦片一片蓝色,悦目赏心。房子二楼有两间房朝向这边,一间开着观景窗,一间紧闭窗户。房子后面有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花园,艳红色、粉红色、玫红色的鲜花盛开。房子四周也被花草环绕,正面有一棵高高大大的枫树,那个男人就坐在枫树下一条长椅上。

他不紧不慢朝桐这边走来,走上木桥,走过小河,站到几个人中间,说:“抱歉,我们不是来找事的,我的部下粗鲁了点,请你原谅。”

眼前这男人身型均称,身穿酒红色方格子衬衫和黑色亚麻布长裤,中长发,刘海往后梳理整齐,下颌一圈蓄着浅浅的络腮胡。

“枪能还给我们了吗?”男人摊开手说。

桐见状,左手撑着胀痛的腰腹,好一会儿才多少不情愿地把枪交给男人,说:“告诉我这到底什么情况。”

男人不紧不慢把手枪递给山羊胡男人,说:“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不久前招呼你去见她的一个女孩子你见到没? ”

“没有。我根本不认识她。她要我穿过身后那片竹林……”桐边说边回头指了指说。“让我来这里找她,喏,那边不是她房子吗?她不在?”

“她不在那栋房子里了。”男人说。

“啊?她去哪儿了?”

“这正是我们想从你身上弄清楚的。”男人说,“总之我们来晚了,她不见了。”

见桐没有立即回应,男人思索一会儿,眼神变得尖锐,问道:“你在哪里认识这个女孩的?”

“我不认识她,见都没见过她。”

“她没给你什么信息或者暗示?好好想想。”

“没有。什么都没有,也没觉得她给过我像是暗示的什么东西,只是感到她有些不可思议。她让我来见她现在又不在,奇怪的不只有你们。我现在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可以的话我反倒希望你能多少告诉我一些,就当交个朋友帮个忙。”桐说。

“谁他妈和你交朋友,你算老几!”山羊胡男人在一旁插话道。

“胡安。”男人转过身,眼珠子一动不动瞪着山羊胡男人,“下次我和别人说话你再上来打断试试?”

山羊胡男人默然看向脚上的皮靴。

“去!”另一个站桥边的年轻男人提高嗓门儿道,“老大,这哥们儿看起来也记忆断片儿,和我当初一个样。”

“你别被这贵爷懵了,叶峰,我看他就是在演戏,他娘的在现实世界肯定是个拿奖无数的演员,看他把老子都给毁容了。”山羊胡男人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血坑,恶狠狠地说。

“老大,直接把他给宰了吧,我看这家伙不大对劲,像他妈个送上门来的定时炸弹。”山羊胡男人向男人提议。

“老大,不管怎样,我们今天算是找到了那个女孩住的地方,秦博士把她藏这么深还是让我们给揪出了尾巴。我看这哥们儿有点特别,要不也先带回去仔细问问?”叫叶峰的男人说。

男人一声未吭,直勾勾打量着桐思索着什么。

“秦博士?谁呀?你们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桐连忙问道,困惑不解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来回跳跃。

“谁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是有史以来‘大山深处’里第一个中头奖的人。你都不晓得谁他妈还晓得?”山羊胡男人毫不客气回应。

这当儿始终一言未发的男人终于开口道:“告诉我她和你说了些什么吧?今天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大家需要互相帮助,人与人之间就是因为团结互助才能走到今天,对吧。”

桐愣了愣,没有立即回应。

“下次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地方了。见不到她,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全都要死,包括你。”叫叶峰的人补充道。他时不时低头,试图蹭掉一只鞋上黏的泥土。他脚踏一双蓝白色运动鞋。

桐仍是如坠云雾,完全不明白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什么来头。为何动不动就威胁要干掉自己?为何知道一个女孩,不,根本就是一只鸟和他说过话这回事。但他隐约觉察到,此时此刻命运转动了它巨大的轮盘,自己被扔了进去,无处逃跑。于是他真诚地倾诉道:

“难道我们还没死吗?老实说,我在一条河沟里醒来后,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是个死人了,这种感觉现在也没有消散。但如果我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们又渴望活下来,这太奇怪了,我醒来时附近是一片森林,然后树上一只鸟就用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对我说话,说她叫‘蕊’,可以带我来……”

“什么?你说她叫‘rui’!有没有全名?”站在桥边的女人瞪大双眼问道。

“别急,让他继续讲。”男人说。

“对,她让我叫她‘蕊’。她似乎有超能力,能在森林里呼风唤雨。她那只鸟引导我进入一片竹林,说一直往南走,来她的房子这里就能见到她。可路上那只鸟突然不见了,我在竹林里迷了路。绕来绕去最后爬上一个高坡总算到了这儿……就是这样。”桐说完,见所有人的目光通通落在自己身上。

“老大,听到没有,那个女的除了能改变环境,好像还能操控动物!”站在桥边的女人惊叹道。

“啊!她在,果然在,我一定要把这个冷冰冰的隐世公主给翻出来。”山羊胡男人舔舔嘴唇说。

“好了,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了吗?”桐问道。

“哈哈,那你得请教请教我身边这位日本专家咯!”女人把身旁一个一声未吭的人拽出来,戏谑地说,“教授,别跑啦,您跑不掉的啦,你看,现在不又出现一个需要你帮助的人吗?”

被拽出的人是个年迈的老人,他身材修长、消瘦,银白色头发在左边分叉,虽然满脸皱纹,但面部打理得干干净净,一身黑色西装,不小绅士派头。他双手被绑在后背,衬衫领口敞开,领带被扯得歪歪斜斜。

“抱歉,忘了告诉你。这个糟老头只会讲日语和英语,如果你不讲,那也白折腾,嘻嘻嘻嘻……”女人邪笑道。

“你有没有感到这个女孩奇怪或者说不寻常的地方。”男人手托着下巴端详着桐问,“我指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奇怪的地方,除了她的‘超能力’。”

“这我没法判断,我连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但……嗯……感觉作为一个正常人来看,她好像说话不太利索。”

“说话不太利索什么意思?结巴还是什么?”男人急忙逼问。

“说不太清楚,听起来就像语言组织能力或者哪儿的问题。”

“语言组织能力……问题?”男人托腮自语着……忽然猛一抬头,惊醒道:“快走!带上素根教授快传送走。”说完,他飞快朝庄园跑去,途中回头冲山羊胡男人吩咐道:“胡安,这个人也一起带走。”

山羊胡男人上前,撩着手枪一把锤在桐的背上将他按倒在地,拖拽着他的衣领急冲冲往庄园外一块空地跑去,边跑边说:“我给你说,你个社畜死定了,我这人记仇得很,瞧瞧你往我这张明星脸上干的蠢事。”

桐踉跄地跑着,后背疼痛不已。

“砰——”骤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哪里飞来。

“啊——我的脚我的脚”,有人惨叫倒地,蓝白色网格运动鞋被鲜血浸染。

女人推着老头,往空地狂奔。“老大,叶峰……叶峰中枪了,他的叫腿,腿,呵呵呵,哈哈哈……”她狂笑着,声音紧张,表情却异常兴奋。

“别管,我们暴露了,赶紧过来!”男人冲桥边喊。

山羊胡男人扯着桐冲向空地,边跑边喊:“老大,屏障!屏障!”

男人在空地上打开一个圆形机械盒子,看那似乎是一个什么装置,从装置中撑开一道半圆弧深蓝色荧光,形似一个球形罩子,包裹着里面的人。桐被拽拉进罩子后,感觉很奇怪,身体和球面没有发生任何碰撞。

山羊胡男人一把扯过他的衣领,用枪口抵着他的下颚说道:“说,这他妈怎么回事,还装傻?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胡安,放手!跟他没关系,这人要带回去。”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活儿,面无表情地说。

“老大,快传送走吧,肯定是朱庇特!”

“他来了,又来了!哈哈哈,呵呵呵……”女人惊恐地笑着。

“老大,为什么跟这家伙没关系啊?”山羊胡男人问道,额头上大汗溢出。

“你没听他讲吗,那个女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出故障了,说明我们的策略是有效果的。”

“所以朱庇特给我们挖了陷阱,要把我们一窝端?”

“错是没错,恐怕这次那个女孩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在她的内核世界里给电子遮罩外的人送了信号,通过这个信号故意让我们定位到她,引诱我们过来后交给朱庇特。”男人解释。

“难道他们开始合作了?”山羊胡男人惊怵道,“意思是我们中计了,这社畜果然他妈就是个被利用的小喽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它来了它来了。”女人笑得瑟瑟发抖,恐惧中夹杂着兴奋的怪异表情。

“小水,闭嘴!你笑个屁,喝了马尿呀!一到这时候就笑。”山羊胡男人骂咧女人。

“小水,别笑了。叶峰还没有进来吗?”男人对着显示屏问,手在屏幕上点按着。

“好像还没有。”桐看着倒在地上的叶峰,回答道。

“关你屁事。”山羊胡男人冲桐说。

“叶峰,快爬进来,要走了。”男人对着屏幕大声说,语气冷漠。

然而,子弹贯穿了叫叶峰的人的右小腿,已是鲜血一地,浸染了他的腿裤和蓝白色运动鞋。他吱吱呜呜痛苦呻吟,向着深蓝色保护罩爬去,满脸汗珠大颗小颗,混杂着口水不停往地上流。

“啊……我的左脚、左脚,又来了又来了,操!操!”他像触电一样胸口倏地挺起,小腹收缩,嘴巴大张,上身抽搐僵直,左脚丝毫动弹不得。

桐一脸费解,这人刚中枪的右腿不管痛得多要命,按理说起码还能动,能辨识出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此刻他并未中枪的左脚看上去像是神经尽数断裂一样,让他看上去生不如死。

砰——又一声枪响,桐眼见一颗子弹即将钻进眼珠子,但接触到荧光球一瞬间——消失了,随即从身后飞出撞击地面。他回头,莫非子弹从这一侧球面消失后从另一侧钻了出来?!

“来呀,你个怪胎,来呀,老子怕你?”山羊胡男人冲着远处的山岗嚷嚷道。

“へい、すごいんじゃん?”[1]老人惊讶道,伸出手指,想摸摸这个神奇的罩子。

“老家伙你干嘛。”山羊胡男人一把将老人的手拽回,“这老头刚在说什么?”

“不用管他。”盯着屏幕的男人说。

“传送装置快好了,叶峰怎么样?”男人接着问。他仍然说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忙乎着手上的活儿。

“叶峰,你他妈快爬呀,爬进来。”山羊胡男人见叶峰还在罩子外蠕动着,不解气地唤他他。

叶峰蠕动前进,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往前爬。

“还没进来?”

“还没有,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女人回答道。

“没办法了。”男人冷静地说,“这么等下去我们也会有危险,现在就走吧。”

山羊胡男人点点头,女人无奈地跟着点点。

“喂,那个人不是你们一起的吗?”此时,桐突然插话,“他受了很重的伤,你们有这个罩子保护干嘛不带上他?”

男人终于撇头看他一眼。

“关你屁事,你个瘟神。”山羊胡男人说着,一掌拍到桐的脑门儿,“要不是你被利用,我们会落到这地步?”

男人按动箱子里一个按钮,但几秒钟过后——没有任何反应。他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老大,怎么没反应?”山羊胡男人大惊失色,眼神在箱子和男人之间来回游走。

男人沉默片刻后说:“传送通道好像从对面被关闭了。”

“关了?!怎么可能。老大,那小子他关通道干嘛,他每次在另一端都看管得好好的,从来没出过这种岔子。”

男人定定地看着屏幕,未做任何回应。

“他在那间小木屋里藏得好好的呀,难道……”话音还未落,山羊胡男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打住喋喋不休的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这趟完全中了陷阱。”男人说,“估计我们一进这个内核世界,朱庇特就在另一头提前找到他,把他干掉了。”男人扫一眼私下,补充道,“在这个世界我们过去一直跟它玩捉迷藏,现在它主动把门打开让我们自己冲进来,再悄悄把门关上了。”

“哈哈……厉害,它又进化了,聪明,好聪明,呵呵,哈哈哈哈哈……我们要死了,要死了。”女人难耐亢奋,大笑起来。

“闭嘴!你个疯女人,发神经滚一边去。”山羊胡男人破口大骂。

女人对着天说:“我以为我们终于接近成功了,没想到这次任务迎接我们的是更快的死。但愿我死后,我妈能在现实世界把我葬得体面点。”

“Professor Sune,”男人转头用英语向老人搭话,“You know Ijust…on orders…I’m sorry for what we did to you…restrict Jupiter?”

一些断断续续的英文单词飘进桐的耳朵里,从男人冷漠中带着柔和的语气推断,他应该是在恳求老人什么。

“How……restrict Jupiter?”老人反问。

“Yes.”

“無敵だよ!”老人索性回了句,不屑的表情跃然脸上。

“怎么办,老大,我看这日本老头是不是也没啥法子。横竖都是死,不如先把这老骨头宰了吧。”山羊胡男人恶狠恶盯着老人说。

砰——又一枪响起,这次子弹打进了地上的男人的右大腿。他又一声惨叫,哭嚎声如雷贯耳……他的手不停拍打地面,眼泪、汗液、口水、混杂地面的灰尘,浑浊他的脸。

“老家伙,”山羊胡男人一把搂过老人的脖子,用枪口抵着他下巴说,“我给你说,你来这里干嘛的,大家心知肚明。在你之前有不少外国人把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变成了他们的坟场,你不是第一个,可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快!大难当头给我出点力,大家都有好果子吃。老大,帮我翻译一下……”

山羊胡男人见半晌没反应,转头见男人正冷冰冰瞅着他,尴尬地把枪收了回来。

“噗——”女人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水龙头’[2],我们的胡安自个儿也流氓不起来啊。呵呵,哈哈哈。”

“滚一边去疯女人。”山羊胡男人恼羞成怒,满脸不自在。

“老大……”女人看着男人,忐忑地说,“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传送回总部呀?”

“哦——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山羊胡男人惊讶道,“我们不是还可以传送回总部吗?总部的总服务器不至于被毁吧。”

“绝对不行!”男人当即否决,“当着它的面传送,总部的位置一定会暴露。大老板的专属通讯接口还在总部,谁要是暴露了总部的位置,回去后一样是死,死得更难看。”

“那可咋办,我们就这儿等死吗?”山羊胡男人抱怨道。

“给我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白培训你了吗,嗯?”男人语气低沉地说,“它坏掉了我们的中转通道,断了我们退路,现在当我们面折磨叶峰,是想干嘛?嗯?想干嘛?你觉得它喜欢折磨人?跟你一样心理变态吗?”

“我……我知道了。”女人声音哆嗦着说,“我们早暴露在它眼皮子下,却没有一眨眼全部被干掉。它想让我们处在这种惊慌中犯大错,回溯上位程序求自保——在暴露状态下传送总部,这样它就可以直捣黄龙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男人点点头。

山羊胡男人看看女人,又看向男人,哀求道:“老大,求你了。我们首先要保命啊,传送回总部去,他们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起码把情报带回去了,上面会原谅我们的吧。”

“愚蠢!”男人忙着手头的活儿,没再看山羊胡男人一眼,“提醒你,领导不喜欢脑袋笨的,更不喜欢懦夫。”他补充一句。

“就算上面暂时放过我们,但它找到总部后把我们全部清理掉,结果也一样。”女人补充道。

砰——砰——砰——子弹一颗一颗伴着枪声,疾风骤雨般朝荧光球呼啸而来,每一颗子弹即将射进哪个人的脑门儿一瞬间,消失在这个半圆弧的荧光后随即从另一侧飞了出去。催促、或是死亡的威胁,在荧光球四周扩散开来。

“老大,我爬不过来了,救救我!我要死了,要死了。”枪声呼啸之间,已然将绝望感注射进了地上的人的身体里,他哭着、爬着、向保护罩里的人喊着。

然而,荧光球里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种熟视无睹的冷漠。

“老大,离开这鬼地方吧。”“老大,叶峰好惨!”“老大,快做决定吧。”“老大,我还不想死,哈哈哈哈哈,真不能传回去吗?总部的屏障技术暂时能保护大家吧?”

“老大……”

“老大……”

“老大……”

桐感到这些零碎的话音像魔咒一样拥挤在自己的脑袋边,在那里打转。男人盯着屏幕一句话不说;似乎他的同伙也都听不见保护罩外的涛涛哭嚎,仿佛罩子外是另一个世界,不存在任何声音。即便那是濒死的同伴发来的。那个人哭着、喊着、脚废了,但明明还在地上用力地蠕动着,朝保护罩这边爬呀爬,一点一点……

这一刻,桐冲出了深蓝色保护罩。

“嘿!你他妈要……”山羊胡男人刚反应过来想一把拽回他时,桐已经飞了出去,像一个冲向敌人阵地的战士,像宇宙中一束光芒射向幽暗孤寂的星球。

“砰……”枪声似乎迟疑了片刻才响起,而桐刹那间已将保护罩外爬了很久的叶峰拖了回来。

“啊……啊……谢谢,谢谢你!谢谢你!”男人面朝地,嚎啕大哭,口水不住地往外流。

一刹那的勇气消退后,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中弹了。但万幸的是,子弹只是擦过他右臂三角肌上的外皮,那里流了点血,但并无大碍。他表情亢奋,大口喘着气说:“你们快给他包扎一下,还有救。”

女人愣了愣神,连忙打开地上一个医疗箱,取出喷雾、纱布等给叶峰处理脚伤。叶峰痛得直叫唤,那是起死回生之人的一种幸福的痛叫。

“小水,也帮他处理下伤口。”男人吩咐女人道。女人愣了半晌神才点点头。

“你他妈干嘛?知道刚才多危险吗?”山羊胡男凑上来掐住桐的脖子,嚷道,“你冲出屏障一瞬间,子弹能穿过你身体杀死屏障里的我们。”

桐忍着疼痛,累得不想搭理他。

山羊胡男人没完没了嚷嚷之际,男人和老人直勾勾看着桐,似乎不约而同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沉默的老人开口道:“君、本当に勇敢ですね!”[3]

桐疼痛难耐,不知老人在说什么,只有男人从老人的言语背后悟到了其中的深意。

“我们传送回总部吧。”男人挽起袖管重新捣鼓起箱子里的计算机。

“太好了,老大。”山羊胡男人欣喜道。

“但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男人平静地说。

“牺牲?什么意思老大,要我们其中有人去送死吗?”山羊胡男人连忙问。

“谈不上送死。隐藏好,完全能活下来,只是需要受点苦。先看这张图吧——”男人转过电脑屏幕向众人解释道:

“这是我们过去的传送模型:总部是A点,将B点作为中转,再到任务地C点。AB,CB两点之间可以相互传送,任务地C点与总部A点从来是完全隔绝,不能直接传送;现在情况特殊,B点中转站被它切断了,所以只能在任务点连通A点传送回去。但又不能太直接。因此我会在传送回A点的途中设置A’这个假坐标,让部分人在这里先‘下车’来迷惑它,另一部分人回总部后建立新的中转B点中转站后,再从B点来接A’点的人。我不确定是否能骗过它,但可以赌一赌。”

“好主意!老大,好主意。不赖,不赖。”山羊胡男大赞道,“甩掉这个瘟神和臭老头吧,屁用没有,尽找麻烦,到时候甚至根本不用来接他们了。”

“是你、小水还有叶峰在中途下来。”男人冷冷地说,像阳光下一盆冷水,喷到山羊胡男人错愕的脸上。“什么?”他顿时傻住,连忙问,“什么意思?老大。”

“对啊,老大,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们反倒带上这两个人。我们可是你的部下,帮助你找‘钥匙’,他们跟你什么关系?”女人惊慌道。

“就是你们三个中途在A’点引诱朱庇特,你们受过培训,有求生技能。这两个人不能落下,特别是这个人,是这次任务的收获,否则没法回去交差,我回到总部后,尽快建立新的传送据点来接你们。

“怎么能这样呀,老大?”女人说,“没了你,我们肯定熬不过来。”

“放心,尽量藏好,我很快会来的。”

桐一直捂着受伤的手臂,难以集中精神,但多少感知到事情起了变化,变得太快,有点摸不着头脑。老人也从几人急转直下的表情变化中嗅到了气氛的异样。

“喂,喂,我没听错吧?那怪物像他妈个生化危机里的追踪者[4],哪儿都能找到你。你要我们两个还带个受伤的去跟它玩捉迷藏的游戏?”山羊胡男人话语突变。

男人虚着眼睛看他,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的眼神。

“对啊,我们两个就算了,还要带上受伤的叶峰,这分明就是让我们三个去送死嘛。”女人急得快哭出声来。

男人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说:“你们三个几斤几两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急缺人手我会要你们?你们个个有什么能力?一到危机关头一个头脑莽撞,一个犯恐惧应激症,跟着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懂感激?”

见两人没回嘴,男人继续说:“让你们做点牺牲争取时间,就跟要了你们命一样。你们还要命,还想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就要讲究策略,服从安排,笨的人、能力低下的人,接受聪明的人的领导,有问题吗?别忘了你们现在都只是数据,A’点下车的人越多,数据量越大,越有欺骗性。瞧你们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不管做什么,别说本垒打了,估计连垒包都上不了,永远进不了决赛。”

山羊胡男人铁青的脸瞬间涨红,喘着大气却没再顶上去。女人则小声啜泣着。

“老大,那你一定要来救我们。”女人带着哭腔说,“没有你,我们会很快被它杀掉的。叶峰已经废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痛死的。”

“放心吧,我会把你们送去以前经常藏的那个山洞,那儿很隐秘;你们跟我的时间也不短,成功骗过了他,我很快就会来救你们。”男人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叶峰,用冷漠的语气说着语重心长的话。

荧光球内一阵沉默。桐看着空地不远处流经的一条小河,叶峰喉头深处发出的悲啼声,在清脆作响的流水声中被拉长。

“没问题吧各位。”男人说,以肯定的语气发出问询。

山羊胡男勉强点了点头,不悦地说:“好吧,你是强者,那我就等着看,所谓强者是不是真的言行一致。”

女人哭着点点头。

“好好藏起来,你们能行的,叶峰先交给你们。我很快会过来。”说完,男人按动电脑键盘,一束圆柱形光团从天空垂直照射下来,包裹住空地上的人。

桐看到远处山岗上一块黑影立即化作一束光飞来,射进天空的光洞里。自己和周围的人化作光斑慢慢消散,被吸附进了头顶的光束中。

[1] 译作“喔,厉害嘛。”

[2] 水龙头(Tap):一家名为“蜂鸟讯飞股份有限公司”的科技企业研发的一款畅销世界的AI翻译软件,21世纪30年代初,被预装在许多终端电子产品内。

[3] 译作“你,可真勇敢!”

[4] 追踪者:恐怖游戏及其衍生电影《生化危机》系列中可怖的生化人,会自始至终追杀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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