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华人街占星
六十多年过去。
M国,华人街。
不管多少年的风霜洗礼。
建筑保留了当年古色古香的风貌。
窗棂典雅,红灯笼招摇。
和人来人往的街市不同,“天机馆”在最偏僻的角落,生意看着也很冷清。
走进天机馆,光线陡然暗下来。
古铜色的侍女执灯烛台立在右侧,烛台之下有七块木牌。
依次分别是占星、相面、测字、风水、解梦、卜卦,穿过雕刻精美的月亮门,才正式进入天机馆。
天机馆的主人正是我,我一般坐在湘妃竹榻上看书。
瓦缸负责招待客人,收账结款,整理货物……
反正就是我什么都不干,大部分杂事都交托给瓦缸。
倒不是我偷懒,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九璋。
我仅仅是靠平日里给人解困,赚点寿元苟延残喘。
熬过了几十年光景,身体素质每况愈下,有时坐着坐着就睡过去。
今儿就来了一单生意,是个玩滑板的白人少年。
少年一身大红色的潮服,进门来就把铜烛台下放着的木牌全都拿了,一股脑放在我面前的矮几上。
“是不知道问什么?还是都想问?我这里收费可不低。”我一看来的少年有趣,坐直起身,手中的书自然而然放在膝上。
少年湛蓝的眼睛盯着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似乎没理解我的意思。
牌子上的都是国粹,可不是随便一个外国人能懂的。
我刚要继续问。
瓦缸怕我累,替我道:“小孩,你有什么需求?”
我颇为想笑,瓦缸自己就是个小孩,居然叫别人小孩。
“我来问运势的。”空气中飘散着幽寂的檀香味,加上这里昏暗的光线,给白人小男孩很大的压抑感。
他看着跟自己同龄的瓦缸,脸色都白了。
瓦缸一身中式灰色唐装,看起来很严肃刻板,的确有超出自己年龄的老成,“来问运势?是打算龟甲卜卦,还是茶盘测字。”
“我可以问星盘吗?”白人少年眨了眨蔚蓝色的大眼睛问。
瓦缸:“你来的是天机馆,问星盘去找墨西哥人。”
“诶,来者都是客,不许这么粗鲁。”我阻止了瓦缸,既然开门做生意,没道理把客人往外推,“这位客人,我会星盘,告诉我你的出生年月日。”
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白人少年盯着我愣了愣。
说出了一个日期,看着我的眼睛时,又把出生时间精确到秒。
我拿十二星座的星盘给他算了算,低低的告诉他结果。
不过三四分钟功夫,怒赚了小孩两百美刀。
天机馆的规矩,是进门支付两百。
然后再根据事情的大小,决定具体的加价金额。
看着小孩一脸怨种的出去,我心情大好,“瓦缸,今日关张。”
“好的,老板。”瓦缸过去合上大门,下了钥,“老板,这小孩分明是来找茬的,你不该搭理他。刚才在门外他跟自己的伙伴打赌,你是个老不死的巫婆。”
“我不是老不死的巫婆吗?”我伸了个懒腰反问瓦缸,可能是动作太大闪着肋骨了。
胸口气血翻涌,肋骨疼的人断气。
我急忙收势,拧着眉躺回原处,“咳咳~说起来我快当不成……不老不死的老巫婆了。”
“什么?”可能太突兀了,瓦缸没懂。
他倒水给我,让我喝水。
我是气血不畅咳嗽的,喝水只会呛到。
抬手推拒了,哑着嗓子解释,“我要没时间了,我死后,这间天机馆便留给你。”
“老板,你瞎说什么,你……你那么强大,你不会有事的。”瓦缸在我面前红了眼圈,眼眶湿漉漉的。
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随时都会落下来一般。
本来我嗓子还有点痒,想咳嗽来着。
看到瓦缸的反应,我干咽了几下,把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明天你就把你爷爷叫来,我把后事交代清楚。你哭什么哭,我已经活的够久的了,天下无不散筵席。”
“爷爷说,你只要能找回一枚九璋,就能继续活下去,一直一直。”瓦缸抹了一下眼泪,哽咽的道。
我喃喃出声,“是啊,只要找到一块就好,这么多年了,却是怎么都找不到。愣是把我耗的油尽灯枯,再怎么积阴德都是枉然……”
这小孩实诚,竟是跪湘妃竹榻旁呜呜的哭起来。
我同瓦缸、瓦片祖孙的缘分,要从当年的事说起。
在大雪封住的山上,带着我的“九璋”坐运输机飞走的男人名叫,季庭宸。
他走后,难民们虽然免于被匪类害死。
但因为领路的阴阳先生军师死了,以至于被困于山中,不知如何离开。
此处酷寒无比,缺衣少食。
加上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次下起暴雪。
人们如果继续驻足原地,只会在山中全数埋骨。
我自认堪舆术在半吊子军师之上,也不需要保持低调,隐藏行迹伺机取回九璋,便主动当了向导。
一行人渴了吃雪,饿了我带他们打雪兔和狼。
按我定的路线前行,大概走了有七八日,便走出了大山。
那时,我也神奇的发现。
自己的寿元居然变长了,原本只剩两日。
这一走七八日,居然还没死。
怕是救了这好些人,攒下了阴德,把我自己也救了?
瓦缸的爷爷瓦片,就是那时一个跟亲爹走散的小孩儿。
眼看他可怜,无处谋生。
我顺手把他带在身边,从此这小孩就一直跟着我。
到了稍微大一点的城里,便看见了满城挂着我画像的海捕通缉令,而且不是仅仅这一座城,听闻是各处都贴了。
还上了报纸和半导体广播……
说我是跟那伙进山的盗墓贼是一伙的,抓到了务必交给季庭宸师长。
天下之大,却没有我青璃的容身之处。
真是有够意思的,不就是在山洞里没搭理他么?
他就这么坑我??
我也想过让瓦片离开我,出去自谋生路。
跟着我东躲西藏,得受不少罪。
瓦片粘我,死都不肯走。
就只好一直带着。
后来我在东南沿岸的码头边,看到了专门拐人的人牙子。
心生了一记,故意找机会被拐。
上了一艘巨大的轮渡,横跨了太平洋出国。
当时的日子可难了,据说是华人街的女人百分之九十,都是特殊服务的。
登岸就要被《佩吉法》反复盘问七八遍,防止是偷渡。
跟着人牙子去到了华人街,还要找机会带着小萝卜丁瓦片偷跑。
能站稳脚跟混到如今,在乱流中不知道摸爬滚打了多少次。
瓦片在我身边逐渐长大,慢慢成家立业。
怕我一个人不习惯,还把孙子瓦缸送到我身边当学徒。
不过现在,季庭宸那家伙。
应该在埋地里,烂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要不就是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糟老头。
想到这,我也算心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