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主的计划
这世上大多数的真相都是令人感到痛苦的,匪夷所思的,如果亲爱的上帝愿意浪费一点点时间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踏入那栋古老的,腐败的,汇聚着来自大陆建成一来所被我们认知的邪恶的房子。
那个散发着不详的女人,我也第一次看清了她那阴影之下遮盖着的恶魔,我亲眼看着她从那个盒子中将一个令我作呕的,像是生物某种器官的肉瘤放进装满液体的容器中,一脸慈祥的笑容却令我犹感冰冷,像是失足滑落千万丈的涌动裂隙般。那两团肉瘤逐渐在液体中展开,还未待我迟钝的脑子进行确认,我的身体先行一步,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跑到屋子外大吐。我甚至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回到住处的,等我回来后就被噩梦缠身,梦到各种疯狂的,恶心的梦。那股恶臭似乎也已经缠上了我,挥之不去,我常常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深邃的星空发呆,即使我的朋友不止一次想要拜访我,但都被我拒绝了。
我的状态越来越差,我不敢将此事告诉我的好友,因为会被当成情绪病关起来,我想辞掉我的工作。那一天,我在夜晚独自来到了西街区,来到了那个令我陷入这一切的渊源,那栋房子前。
像是知道我要来一样,大门,地下室的门都是虚掩着的,那股恶臭依旧刺鼻,我不由摁了摁本就快和我皮肤融合的口罩。我进入那间一面之缘的房间时,李娜并不在这里等着我,她也许是暂时出门了?我对自己进行了一小会心理疏导,来到那两个大罐子面前,相比那天,桌面上多了很多工具材料,线路也被整理保护起来,整齐的沿着桌子上延伸到我的身后——那里有着一块主屏和几个小屏幕。
人类的特有的好奇心,如同深刻骨髓深处上的诅咒,灵魂深处的不灭烙印般,在让我克服恐惧情绪时,将我彻底驱入疯狂的处境之中。我,临危受命而得到接收回归飞船流程监管的权利,先前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探险员。对我而言,什么计划和我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关系,那是上层大佬所特有的烦恼,我现在想做的就是调查清楚未经登记的物品,然后接完十三艘飞船,然后回去过平静的生活。当然,还有我好兄弟的船长。但事情往往没有相信的那么简单,我也许忽略了某个一瞬而逝的细节,但总之我接下来的经历所见所闻将会比我以前的探险所经历的要疯狂的多,要可怕的多……
在房间内大致看了一圈,人体实验这个想法冲破尘封的大门,狠狠拍在我的脸上。在这个已经禁止任何非人道事件的现代,这种规模等级的实验,恐怕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我最终站在了那些屏幕前,看着眼前众多的按钮深思,待我回过神来,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摁在了一眼看上去就是启动键的按钮上。
我此时注意到,我身后的两个容器亮了起来,那个已经模糊到无法用我所知的词语字眼描述的肉团上插满了电极,像是我出现了错觉般,在缓慢的蠕动着。与此同时,侧边的小屏幕上分别出现了画面,看上去是第一人称行走在什么地方,大屏幕上却是漆黑一片。我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拉杆上面,我的感觉告诉我要将它启动……当我将右手放到拉杆上时,李娜尖锐的叫声便从我身后传来,她说的内容我没有听清,因为被机械运转的声音所干扰。
我当时只觉得房屋似乎是轻微摇晃了一下,天花板的灯管应声爆裂,整个房间陷入一种奇妙的,从容器中透射出来的邪恶光线中,映衬着我们二人惨白的脸色。
“你做了什么?!”李娜来到我旁边,她几乎要陷入一种歇斯底里中,我毫不怀疑桌子上会再多一个容器。但幸运的是,大屏幕亮了,我们的目光像是强行被扭过去一般,盯着白花花的屏幕,我暂时逃离了被做成罐头的命运。
伴随着时不时闪过的画面,两侧小屏幕上的画面也受到影响般的开始出现黑屏的情况。
紧接着,两侧的小屏幕关闭,一副海边的沙滩展示在大屏幕上,海水反射着和房间内无异的邪恶,就连那随风飘动的每一粒细沙中都包含着不知来自何方的恶意。不光是我,就连李娜也出现了轻微的不适状况,我想要搀扶她到后面点的椅子上坐下,但被她轻轻推开了。
当电流声,机械运行声,还有不知名的细小声音消散在屋子中时,我的不适感这才开始减轻。我看了看容器中安然无恙的肉团,它们似乎要比之前活跃的多,而大屏幕上则是两个不同大小的近似椭圆,它们其中一处相切在一起,每个独立的椭圆上都有着一个绿点在缓慢移动,还有一些不会动的红点或者蓝点。这些看上去像是某种机制的运行缩略图一样,我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李娜,她现在一脸兴奋,双手紧握在一起。
“我本来还想晚点,等实验体稳定了再进行测试。”
“这是什么系统的运行图吗?”
我小心的插句话,她出人意料的温柔,见她点了一个按钮,画面便切换到第一人称,是一个人在沙滩上似漫无目的,又似有指引般的朝着某个方向缓缓走去。我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李娜的表情像是在告诉我,看完就明白了。
我和她一起这么安静的看了一遍,大抵就是这个人一直在绕圈子,他以为的一直前行不过是沿着一个首尾相接的圆环循环。然后李娜又摁下按钮,这回那个人的路途上增加了些东西,估计那就是缩略图上的蓝点。内容大致是喝水后,随着前行逐渐变成怪物,然后在高坡上捡到了解药,变回了人,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看明白了吗?”
“嗯……他接下来不会还要再经历一遍吧?”联想到重复的海滩 ,我用着我愚钝迟缓的大脑思考了一下,小心的像个课堂发表意见的学生一样。
“但他不会自己傻到跳下去,逻辑上说不通。”李娜又摁下按钮。
画面中,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注射器中的液体在增加,把玩一会儿后就把注射器丢在身旁,无聊看着远处的粼粼海面出神,像是在思考。忽然,一团火焰夹杂着不属于这个星球颜色的浓烟突破云层,直直砸入了大海,惊得他立马站起来眺望观察。但他没注意到,原先靠着大腿才得以维持平衡的注射器因为这股力消失了,开始顺着他的方向缓缓滚去。
一阵惊涛骇浪后,一个人像是行走在陆地上一般,从海中淡若自然的走出,在海岸边上双手叉着腰,似乎在为这次航线的降落点而疑惑。屏幕内的视角像是兴奋一样,开始剧烈摇晃,像是在挥手的样子,当他快速转身准备下坡去找那个人的时候,他踩到了刚好滚过来的注射器,失去重心后跌落高坡,视线也陷入了黑暗。屏幕的一角却显示出一个计时表,开始记录,当时间来到五个小时整时,他再次醒了过来,然后是一顿自我怀疑,四处张望。现在的他已经失忆了,此时视角的他,旁边并没有那个高坡。然后就是和之前一样,一直走,然后遇到船,喝水,变异,最后在高坡上捡到了上一次循环遗留的注射器,最后完成注射后丢在一边,慢慢恢复原形。
“下一次就是他自己吓自己了。”李娜笑着和我解释,带我回到一楼客厅,将地下室锁死后又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摆设简单的房间。这里的桌子上摆着很多资料和笔记,我随便拿起一本笔记,却发现上面画满了线条和符号,角落或者空白的地方有着类似于文字的线条集合群,这很显然是一个邪恶计划中的一环。她倒了两杯茶在桌子上,邀请我坐下来,我这才把四处乱瞟的目光移动到她那平静面庞上那双狂热的眼睛中。
“先生,循环是什么?”
“大概是以着某种形式进行重复事件的往复循环?”
“嗯,循环可以是很多种状态进行事件重复,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如果说,一个人从a点到c点他花去了一个小时,然后回到了a点,那么他再次去c点,又花去一个小时,这其实是事件循环,以直线进行循环,他只是花两个小时把事件重复了一遍罢了。但当他一点钟去c点,花去一个小时,到地方两点钟,然后他又回到a点,时间也是一点钟,这种就是时间循环,是以着圆形进行循环。
二者虽然都是在循环,但是其运作原理完全不一样,当然这都是熟知的基本概念。但我现在问你,如果说事件的发生到结束是一个光锥,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大,产生影响。理论上如果我们跳出光锥,那么这件事情影响不到我们,它的全貌将赤裸裸摆在我们面前对吧。那么我们能跳出自己身处的这个光锥嘛?那跳出光锥,有没有可能又会陷入一个更大的光锥之中?你失恋了,但你跳了出去,这个影响没影响你,你的心情不再那么糟糕。但你又跳入了,或者说一直在一个更大的光锥里,你依旧无意识的进行循环,例如某些重复类事件,包括但不止于吃饭,工作。那么如何观测并且尝试跳出去呢?
我们现已能观测到的最大的,最不确定的光锥可能就是宇宙。从奇点开始扩散,最后到达毁灭边际进行收缩。但我们有能力去干涉吗?我们经历了灭顶之灾,时间还未将那抹疼痛从我们族群上抹去,这个实验最初的目的也仅仅是观察并尝试。但当刚才,两个人的独自循环意识被融合在了一起,并且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这让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意识上的循环是否也是循环的一种?我们自己创造了一个循环,那我们相对于这个循环之中,是完全的在光锥之外,属于是观察者。但问题就在这里,这个循环是通过一个人的意识在仪器上进行逻辑上的模拟,让意识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进行循环,从而达成闭环。这个世界里的时间光锥被弯曲至循环开始的节点,形成一个环状,重复发生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当需要延长某段从而达到合理性时,只需细微修改循环形状就可以实现,这也是为什么你看到的图是近似椭圆。在他们看来,这是时间循环,时间是停滞不前的。在我们看来,却是事件循环,时间还是照样移动,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逻辑上的循环也算循环嘛?我们身处的光锥之外,上帝视角,又真的是我们自己身处的光锥的之内能参考的嘛?如果是建立起一个模型进行参考,进行理论上的结论,那么其实是没问题的,但如果要我说的打破自身乃至宇宙的循环,尝试对其产生影响。那这个构思就像是蚂蚁趴在门槛上看远处的高山一样,不仅数据获取困难,而且需要意想不到的思维,不属于,彻底摆脱人类这一经验动物的思维,思考方式……”
我久久没有说话,我的心情不知是震惊还是疑惑,我尝试去理解她话中想传达的意思,但我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当我终于像应付般挤出什么东西,想要开口时,但李娜那眼中的疯狂令我感到畏怯,我最终没有说话。
“所以我打算对循环进行叠加,只要叠加到一定数量,就一定会有所发现。”她看着我,手中茶杯的水已经见底了快,但她还是端到嘴边喝了一口。“这条路初见其态,即使尽头是悬崖,那也是这个领域中第一条错误的路,为第二条甚至第三条路,作出参考意义。”
“那确实。”我应付着,起身想要离开,她没有阻止我,只是和之前般靠坐在那里,嘴中自言自语着:我可以是一个在皮囊之下艰难蠕动着的,带着邪恶的呼吸刮过喉间管道,连接着外界的未知存在。可以是令人陷入无穷无尽异祟梦魇,在察觉不到春秋日月的梦中,那个带着可憎面庞的仰望大地者。我可以充斥着人世间迄今为止所认知到的,即使是无意间的一瞥都会觉得从灵魂深处的抵触的,无论有或者无拥有过的恶。是诅咒,是在生命诞生之初就被不怀好意的刻入骨髓的恶毒祷文……
莫轻!只有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崩坏,在痛苦突破承受极限时,在定义失去意义时,才会从丝缕转瞬即逝的隐秘裂缝中,窥得外界的真相,得到我们所追求的真实!
在我踏出地下室前,除了单纯熟悉的语言字符外便再无法获取到有其他信息的可怖之音,一字不落的在我耳旁喃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