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晦气的东西要它干啥
忽然,张国强脚面被踩一下,他的目光跟林虹霞对视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说:“那个,叔,婶子,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怪我太心急了,咱们以后再说哈。喝酒喝酒。”
上一世,因为那个渣男,林虹霞伤透了爸妈的心,还害死妈妈,这一世,她再不会做这种傻事。
如果爸妈不喜欢张国强,她会想办法让爸妈慢慢接受他,而不是跟他们硬刚。
张国强在林家酒足饭饱,一进家门就被正在糊铺衬坐鞋的母亲给埋怨上了:“这大白天的你去哪灌猫尿了?东地的棉花草又长一层出来了,几天就能把棉花给盖住,你不忙着去锄草,还出去瞎混。”
张国强咧着嘴嘿嘿笑笑,伸手揽住母亲,得意地说:“妈,您别生气啊,我在我丈母娘家喝的酒。”
“滚一边去吧,你能安心给我找个儿媳妇倒好了,看看人家跟你一般大的,媳妇都娶到家了,孩子都抱上了,你还光棍一条子。等着吧,你娶不上媳妇,你仨弟弟都学你打光棍……”他母亲李桂梅又喋喋不休起来。
“停停停!我这就下地锄草!”他转身去墙角拿起一把锄头,往肩膀上一扛就朝外走。
李桂梅用沾满玉米糊糊的手拿起水壶就追:“带着水吔,灌那么多猫尿,到地里渴死你……”
他那坐在堂屋门口的瞎眼奶奶嘀咕:“这孩子,啥时候能给我领个孙媳妇来呀……”
张国强是走到地里了,但是把锄头一丢,往地头的一棵杨树下一躺就呼呼大睡起来。
一会,一双穿着黑色方口鞋的小脚悄悄挪到他旁边,轻轻蹲下了,两根长辫子差点扫到他的脸。
她把自己一只草帽放到了他裸露的肚子上。
虽然是暑天,在野地里睡觉也会凉了肚子。
林虹霞喝了酒一觉睡到天近黄昏。
她揉揉头坐起来,看看姐妹俩住的破旧小屋,简陋的一张床一只衣柜,墙皮脱落了,用报纸糊上,而她跟妹妹还睡在一张床上。
想想又恨起了自己,都是自己这几年为了王怀生害了一家人过这么窘迫。
她看着墙上的日历表,凝神沉思起来。
1984年,还是改革开放初期,可谓百废待兴,到处是商机,可是人们的脑子还不开化,农民坚持土里刨食,工人以当工人为荣,大部分人还没人经商的意识,她这个重生人士得抓住这个时机提早下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
后世不是有人说嘛,八十年代是个扛着麻袋遍地捡钱的时代!
当然,这钱在哪,得你自己找。
林虹霞晃晃头,决定这两天到处看看,了解一下市场再说,毕竟她上辈子也没做过生意,得学着来。而且,眼下手里也没本钱。
她斗志昂扬地出了小屋,本能地朝放那件“宝贝”的配房走去。
“爸!妈!”
林虹霞的家里传出她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可此刻林胜利和白素听不见……
等他们夫妻拉着木架车子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家门口围了不少人,见他们来了,都干笑着散开了。
屋里,大闺女林虹霞正在发疯地审问着妹妹:“你说,咱爸妈把那张床弄哪去了,你准知道……那张床那么沉,咱爸妈俩人根本抬不动……”
“霞儿,你咋呼你妹妹干啥,那张床我扔了!”林胜利一脚迈进屋里。
“啊……”把几千万扔了!
“爸!”林虹霞绝望地大叫一声。
她啥也顾不上说,发疯地抱住爸爸两只胳膊,往外推着他说:“走,咱再拉回来,马上拉回来!”
林胜利铁着脸说:“晦气的东西要它干啥!”
白素也黑着脸呵斥她:“一张不干不净的破床,不扔还留着吗,留着叫它等着把咱全家祸害了!”
林虹霞欲哭无泪:他们把那张床当晦气东西了,有眼无珠呀!
可是这时候说话都白搭,找到床才是关键。她丢开爸爸,抱住妈妈就往外推,哀求着:“妈,您不懂,这事我以后在跟您解释,您赶快带我去找床,万一被别人捡去就……就完了!”
白素挣扎着不肯去,劝闺女说:“妮儿呀,妈知道,这时候跟你说啥你都听不懂,爸妈是为你好。听话,好好进屋躺着。妈去请马神婆,让她给你驱驱邪气。”
“妈,您胡说啥呀,我好好的没中邪。哎呀不说了,快带我去找床,妈,我求您了!”林虹霞要崩溃了。
“我们扔赵王河里了,床早冲走了!”林胜利悻悻地说。
林虹霞脑子“嗡”一声,差点昏厥过去。她深呼吸几口气,撒腿跑了出去。
“哎呀我的闺女……”白素尖叫着追赶出来。
林胜利跟林小霞也飞快追了出来。
火红的夕阳下,林虹霞在前面跑,林胜利三口在后面追,惹得路人纷纷咂舌:毁了,这么好一闺女毁了!
此时的王家,一个个高兴得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王翠翠撇着嘴,刻薄地说:“我就知道那个林虹霞被我哥甩了不是死就是傻,嘻嘻嘻。切,看她那个舔狗样儿,恨不得给咱们一家子当牛做马,巴结我巴结上天了,真是贱呐。”
王母吃吃笑着阴阳怪气地说:“可惜了,长得怪好看的,又听话又能干,到咱家啥活都干,伺候得我那叫一个舒服,还倒贴钱让你哥哪能顺顺利利上完这四年大学。你哥毕业在城里当工人了,她傻了,啧啧,合着她活着就是给咱家做贡献的。”
“哈哈哈……”一家子狂笑起来。
哗哗流淌着的赵王河道边,林虹霞终于跑不动了,她对着浑浊的河水哭叫起来:“我的床!我的床啊!你到底被冲到哪去了!”
后面三人低着头气喘吁吁地跟着她。
林虹霞忽然停住脚步,两眼盯着河水说:“既然床找不到了,那我也不想活了,我给我的床陪葬吧!”
说罢纵身一跳……
“姐!”林小霞眼疾手快抱住了姐姐。
林胜利跟白素吓傻了。
林虹霞拼命挣扎:“别拉我!别拉我!找不到那张床,我非死不可……”
“那张床我们没扔这条河里!”白素终于瞒不下去了。
林虹霞眨了眨眼。其实,她刚才找了一圈没找着就觉出爸妈撒谎了,因为今年天旱,赵王河水不大,水流并不急,不可能把那么沉的一张床给冲得无影无踪。
她抓住妈妈两肩,红着眼睛追问:“在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