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蜀王府前起血案
一年后,蜀王府皇城脚下。
骄阳似火,那城墙外面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吆三喝六,引车卖浆之流也穿梭其中。
倏尔,只见那空中红光乍现,如同燃烧了半边天。众人大惊,急忙抬眼望去,却看到了一个火球样的东西,拖着一个长尾巴从红照壁上空飞过,嗖的一声坠入到府河对面去了。
这事儿发生在大半下午好些人都望见了,个个啧啧称奇。
众人不知是啥玩意儿,以为是白日出了扫把星,也不管它又怕不吉利,更不敢寻去查看。
可恨天干物燥,行人汗流浃背心烦意躁,那蓖拉子呱啦啦的叫个不休,待到日头落了山后,人群方才散去逐渐冷了街沿,大街上一下子又清净了起来。
然而那府河岸边的挑夫和背老二们却依然赤脚露膀,趁着凉快嘿咻嘿咻的忙着从码头的大船上卸货,挣几个下贱苦逼钱。
这其中有一二十出头的郭姓挑夫,人称郭二,从西川逃难来的,生得壮实手大脚粗,仗着一身蛮力这些年竟然挣下了十来贯铜钱。他堂上双亲全无,如今指望着用这十来贯铜钱值一处房产,讨上一房婆娘,夜里有个人暖暖被窝,也不枉今世做他一回男人。
那郭二生得四肢发达面目粗鄙,却是个有心人,前些日打听到这河岸头对面的街上有一户人家要卖宅产,市值十二三贯却只要价八贯便卖,这让他便动了心思。于是这日他忙完活后趁着天黑,准备再去那房前屋后看看,反复摸摸底心里面才踏实。
原来那房主乃一孀居寡妇,夫家姓刘父家姓范,街头人称刘范氏,如今守着一个七八岁的幼儿,无依无靠又不想失节,日久过不下去,于是寻了个牙婆放出这买卖的消息,打算卖了房产后去峨眉嘉定州投靠父兄去。
刘范氏那两间瓦房就在府河南门码头的岸上,一条叫着大悲巷的街子从门前而过,旁边一条巷子叫着坛神巷,街那头还有一处庙宇,叫什么金沙寺。
郭二趁着月色在人家寡妇的房前屋后看了个遍,甚至连臭气哄哄的茅房和碗口粗细的乌桕树也看了。
那小院两进两出,虽然不大也还有些破败,但前靠街后临河。郭二一寻思合计,这有宅基地契在手里,自己又会些泥匠活,要是买下来过年好好弄将一番,自然是一处好居处……
他郭二转悠了一大圈,越看越动心,仿佛这处私宅已是囊中之物。正当他在屋后栅篱外面伫立观望的时儿,那房主刘范氏恰好夜半出来小解,撅着块米糕般的大白屁股冲着那地头的萝卜樱子撒尿。
如今那郭二正是精虫上脑的年纪,骚狗闻不得腥味。他何曾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于是立刻引得他前倾了身子,瞪大着眼珠子偷窥起来。一边偷窥一边吞咽口水,只当是老天见怜要让他今夜饱饱眼福。
哪知道他一时性急,将手按捺在竹条栅篱上面,那栅篱年久腐朽,如何经得起他重手一压。正看得心痒难耐之时,只听到咔嚓一声,面前栅栏上的竹条突然断了两根。
“谁?”
那小寡妇一听到声音,心头一惊急忙提了裤儿,半蹲着身子回过头去仔细张望,又不敢站起身来怕走了光。
此刻郭二已经蜷缩下了身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妇人喊了这一声后见没有回音,依然不肯放松的紧紧张望着那栅栏。
见对方不撤眼,郭二急中生智,只听他麻着胆子“喵”的叫了一声,刘范氏一听到猫叫,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妇人嘀咕着骂了几声,又放开裤头将那夹着的半泡尿给放了水,方才起身回到屋去。
郭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慢慢的站起身来,意犹未尽的往回走去。这时候夜下的河风一吹,他这才清醒过来,想想要是刚才被那寡妇逮住闹到衙门大堂上去,告他一个居心不良,别说那买房的事情要泡汤,只怕还得坐监挨板子。
一想到这个,郭二心头一阵后怕,于是他急忙往回走,准备回他租住的泥胚子矮棚歇息去。
此刻乃是深夜子时,万籁俱寂,那街上空旷得见不到一个人影,连打更的更夫都已歇息,好在郭二是个粗人也不怕那什么鬼,闷着个脑袋只顾着走。
哪知道他刚走过大悲巷进入坛神巷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呃啊、呃啊”的声音。
他急忙抬头寻去,只见到那前面晃悠悠的来了一个人,高一脚的低一脚在大街上走着,正“呃啊、呃啊”的一边走一边捂嘴呕吐。
郭二见他三步一摇两步一晃,翩翩倒倒如同随时要栽倒在路边一般。
想到这三更半夜的如何还有人这般悠闲散步,他郭二一阵疑惑,想着又是顺路,于是他急忙往前走去,想看看究竟。
不一会那人便走到他跟前,郭二见他穿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手捂脸面看不清容颜,依然是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剧烈的捂嘴呕吐。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也不看郭二,自顾着猛烈咳嗽。
郭二觉得奇怪,于是大步的往前走去,走着走着,郭二直感觉脚板发黏,埋头一看,这一看吓得他心惊胆颤。只见那一路上一滩滩的血迹,连成了一个个大圈,径直的跟着那前面汉子的步子而去。
眼见着身后的人吐了一路的血,那郭二有些害怕,害怕惹上无妄的人命官司来。正当他驻足不前回头看着对方的时候,那后面的人突然嗷嗷的巨咳了几声,然后身子一斜栽倒在地。
人命关天,那郭二并非狠毒之人,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一见这情况,他顾不得许多急忙掉头跑上前去。走过去后,那人正匍匐在大街上嗯嗯的呻/吟着。
眼见他还是个活人,郭二急忙弯腰去扶,那人抓着他的胳膊慢慢翻过身来,二人这照面倒不打紧,却是吓得郭二一个半死。
那地上之人也不知年纪几何,只是面色卡白,颧骨高耸眼窝子深陷,几根发黄的胡须稀稀拉拉的粘糊在下巴上。他形如枯槁,那胸前已是咳得血迹斑斑。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个骷髅鬼!”
郭二吓得不轻,见有人前来,那人双手青筋迸出急忙一把死死的抓住郭二的手臂不放,眼珠儿瞪得溜圆,拼尽全力的喊着:“救我!”
地上病汉一边喊一边猛烈的咳起来,那身子一动便呃呃的大口大口的往外面冒着黑血。
郭二何曾见过这番景象,又被那对方抓得手臂生疼,看到这情形也不知他是人是鬼。吓得郭二一把推开那人,也不顾许多,飞也似的往街头逃去了。
第二日那天刚刚麻亮,大悲巷内便闹开了锅,老老少少争先告知着昨晚大街上死了一个人。
如今正是蜀恭王朱奉铨治蜀,他生来最恨官吏惫怠,奉行他老先人洪武皇帝的刚猛治国,这皇城脚下出了血命案,官衙不敢怠慢,带着一干衙役急急前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