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亲没了
三四里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可到了高占奎的家,利文彬愣住了,只见他家门前的空地上,有两张单人木板床,床上应该是用被子盖着两个人。
他忽然就觉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后面的刘长喜赶紧过来叫他,
“文彬,文彬,你怎么了?”
利文彬昏死过去了。
本来这几天他就感冒了,高烧好几天,身体极度虚弱。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利文彬已经死了,才有上一世的利文彬重生回来这件事。
身体如此虚弱的一个人,又经历了重生,挨饿、过度激动等情绪的大起大落,昏死过去也就不足为怪。
村长急忙扑拉前心、捶打后背,折腾半天,利文彬这口气才悠悠醒转,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
“我娘怎么样了!”
这期间有人已经告诉刘长喜,高占奎和利桂英都遇难了,所以,看到利文彬醒过来,他也没有瞒着,
“文彬呐,我也不瞒你,你娘已经没了,你不要太难过,该哭你就哭出来,憋在心里更难受!”
利文彬听罢,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喃喃自语,
“娘,你果真没了吗,我刚回来一天就失去了母亲?”
想着想着,就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大家对他的情况都了解,想想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现在父母双亡,除了弟弟妹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但凡有些良心的人都跟着落泪。
哭罢多时,刘村长劝他,
“文彬呐,别哭了,再哭也没有用了,还要办丧事呀,这事还得你拿主意呀!”
利文彬哭了半天,心里的郁闷之气多少也发散了一些,再说哭死也不起作用呀!
自己这边不用说了,一个亲人也没有,高占奎这边也是如此,
“哎,天大的事情我一人承担!”
利文彬看看大家,趴在地上给乡亲们磕头,
“我要看看我娘!”
乡亲们不让,原因是利桂英是被倒塌的房屋砸死的,死相并不好看。
可是利文彬不干,自己的母亲死后的遗容怎么能不看呢?连娘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会遗憾终生的!
刘长喜还是拦着不让,他大声说道,
“文彬呐,你娘已经没了,早看晚看有什么要紧的,你还是拿个主意,你娘的尸身怎么办呀,要不要抬回去呀?”
利文彬猛然惊醒,母亲没了,自己的父亲在利家村还是孤坟呀,是要把母亲接回去和父亲并骨才行呀!
“大爷,我要把我妈迎回去,要和我爸爸并骨!”
刘长喜点点头,看看高家村的村长,村长没意见。
第一,高占奎没有亲们近支,他的事情没有家人管。
第二,高占奎有一个死老婆,他们埋在一起正好。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利文彬又给大家磕头,恳求大家帮他把母亲的尸首抬回去安葬。
大家自然没有二话,在农村里这事谁都该帮忙的!
高占奎这头自然有人帮着把他给埋了,利文彬对他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就是连哭他一声都觉得多余,大家明白怎么回事,自然没人怪他。
丧事好说,活人怎么办?
高占奎的女儿高月娥是和同学在人家睡,她自然是逃过一劫。
而高占奎和利桂英生的儿子大勇和女儿二妮也都活了下来,他(她)俩怎么办?
高家村的村长不出声,刘长喜村长也不言语,这不是他们利家村的事,他没必要说话。
高家村的村长也不愿意揽这样的事情,现在谁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己的孩子都一大群,谁还有功夫管别人家孩子。
利文彬看着没人要的六七岁的高大勇和三四岁的高二妮,也为了难。
农村有句话,
“一爹两母亲兄弟,两爹一母世交人!”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如果这两个孩子不是一个母亲,却是一个父亲,这就是亲弟兄,和同父同母的弟兄是一样的。
而两个孩子是两个父亲,一个母亲的,那就和社会上的普通人是一样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不算兄弟。
而利文彬和高大勇还有高二妮就是这种情况,别看他们是一个母亲,可不是一个父亲,这就和利文彬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自己没有义务去替高占奎养活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两个孩子,何况自己和弟弟妹妹能不能活下去还都是个未知数,哪有能力管那么多。
所以这两个孩子的去留也就没人管,也没有人强迫利文彬来管,因为他都没有能力养活自己,怎么可能还去养活别人。
这俩孩子就这么在那儿站着,风雪打在他(她)们的小脸上,脸冻得通红,眼里含着泪,也不敢哭。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都躺在地上的那块板上,还用被子蒙着头不说话。
他们已经很饿了,也没人搭理他们,也没人让他们吃饭。
直到大家抬着利桂英的尸首要出村了,也没人管他们,大家都看到了他们,可谁也装作看不见,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利文彬也没有办法,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把这俩孩子给带回家呀,他会感激那个人一辈子的,哪怕他缓过劲来,有了条件再回来把他们接走。
走出很远了,他带着期盼的心思又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再也回不过头来。
两个孩子还在风雪里站着,利文彬仿佛看到了他们无助的眼睛,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孤儿,再也没有人疼他们了。
利文彬的心像针扎似的猛的疼了起来,
“他是母亲的孩子,母亲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女成为孤儿,为了已经去了的母亲,我要带走他们,我不要他们成为孤儿,如果真的活不下去,大家就死在一起!”
利文彬没有再犹豫,他往回跑去,他跑到高大勇和高二妮跟前,他眼含热泪蹲下身子问他们,
“爹娘都没了,你们愿意跟哥哥走吗?”
俩孩子看着这个曾经的大哥,一点都没有犹豫,同时点点头,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