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缕缕琴音
童破天叹道:“好人做到底,我请两位喝酒便是。”刚伸手入怀去摸银两,右耳连续颤动示警。
他知道又有客人要来了,而且不止一位。他至少聆听到了五个饥肠辘辘的肚皮咕咕作响,这种声音,在他听来,是如此的美妙。
开食肆酒楼的,客人若都不饿,怎么能轻易成为他的客源?
问题是对方全部靠步行而来,该不会又是囊中羞涩的主?又一单的蚀本买卖吧?
一念及此,童破天伸到怀里的手就松动了一下,四锭碎银变成两锭掏了出来,递向两人道:
“少点菜,酒是够两位喝了的。”
不戒僧人和无忌道人同时大喜过望,无忌道人伸手接过,道:
“小施主果然豪爽之人,老道就不客气了。”两人齐声谢过,向他身后天香酒楼大步而去。
童破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个月第二十单亏本生意了,不知道我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他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买卖”,没料到他左耳随即便传来他父亲训斥的声音:
“天儿,你心太软了,我这天香酒楼早晚得败在你小子手上。”
童破天被吓了一跳,他知道这是父亲的又一法宝“千里传音”,号称千里,其实也就三、四里内能传进耳朵。他可不会,据他父亲说是要内功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练就。
他向着天香酒楼临街的窗户挨个张望,除了看到二楼窗前丫头月儿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压根就看不到父亲的身影。
“父亲是怎么知道的?”他心里有一个疑问,又想:“一会来的客人,只要开口问我讨水喝。我掉头就走,大不了少做这一单生意,总比把父亲气出病来要强。”
下一批客人很快就到来了,三男两女。全部携带佩剑,其中一男一女身上还挂了彩。男的少了一条胳膊,女的腿部受了伤,由另一个年轻少女挽扶而行。
受伤的女子二十来岁年纪,容貌秀丽,却一直蹙着眉头。搀扶着她的少女只有十四、五岁,长得清丽脱俗,一双圆圆的大眼珠甚是灵秀。
五人中除了年轻少女,其余四人衣衫上都是血迹斑斑,显然不久前刚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童破天看到五人走到了自己身前,险些要将耳朵掩起来,此刻他最怕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小兄弟,能不能向你讨口水喝?”
拒绝?他于心何忍?
送酒?好像也只剩这么一条路了。
“小哥儿,你们酒楼里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叫后厨帮我们备上,我们五人要到你们酒楼内打尖。”一个高挑的青年男子叫道。
童破天如闻仙乐,至少此刻这男子的话语听在他耳中要比苏大小姐的琴音要动听一百倍。
好不容易遇上一茬不是亏本买卖的生意,他的笑容发自内心深处地从脸部展现了出来,很真诚,充满阳光朝气之美。
那三男两女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脸,在他宾至如归的笑容下,渐渐也放松了下来。那少女的眼睛发了亮,至少向他偷瞧了两眼,她颊上的绯红究竟是她脸上的血污?还是红晕?
……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楼上的苏大小姐弹至兴起,伴着琴音轻吟浅唱起来。
她声若黄莺,吐字清晰。李治的一首《相思怨》,在她口中吟唱出来,如泣似诉,伴随琴音,丝丝沁人心肺,令人顿生惆怅若失之感。
楼下上百江湖豪客大多是刀头舔血之辈,懂什么相思惆怅之意?难得佳人吟唱,兴奋得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每当曲词承转稍顿之际,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采声:“好!”
“这是本酒楼最后一桌空位了,几位请坐,先品下苏大小姐的天籁琴曲,我马上就让小二给各位上酒菜。”童破天难得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不失礼貌地殷勤伺客道。
五个男女客人并不马上就座,朝着大厅里的客人环扫了一眼,看到旁边桌上相熟的不戒僧人和无忌道人,彼此颔首打了个招呼,这才在桌旁坐了下来。
先来的无病书生已和僧道同坐在一桌,但他沉迷于苏大小姐的绰约风姿,耳中聆听着吟唱,浑似忘了周遭的一切。
童破天将手中死兔交由小二拿到厨房让厨子炖了,并催促小二尽快给客人上酒上菜。
眼看食客已满,再也不用他出门迎客,长松了一口气,溜到偏房里抱出另一只灰兔在大厅角落里戏耍起来。
不一会,五名男女桌上齐了酒菜。无忌道人端起一杯酒来,走到五人桌旁,作了个揖,道:
“贫道敬各位少侠一杯,先干为敬!”说着端起酒来,仰头一饮而尽。
桌上五名男女连忙站了起来,一名男子提起酒壶斟满了三杯酒,指着旁边两名女子道:
“我们两个小师妹均不会喝酒,由我们师兄弟三人敬道长。”三名男子同时仰头将一杯酒干了。
无忌道人道:“各位都是灵道派的弟子,你们掌门人灵道散人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他这一问,五个男女脸色瞬间都阴暗了下来。
年龄最小的少女心思单纯,脱口而出:“昨日打斗中,师父和我们各自走散了,道长可曾看见我们师父?”
无忌道人摇了摇头,叹道:“昨天一战太过惨烈,都顾着保命,谁还顾得上旁人?尊师武功高强,必能全身而退。”
少女还想说什么,她身旁腿部受伤的女子低声咳嗽了一下,轻轻拽了拽她衣袖,说:“灵儿小师妹,还是由赵大师兄来说吧。”
被呼作灵儿的少女答应了一声,低下头来不再作声。
断臂男子叹了口气,道:“我们和无忌道长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昨日一战,本门共派出三十九人,除了我五人,估计饶幸能存活下来的也没几个了。混战之中,师父和其它的弟子都被打散了,恩师武功高强,必能自保,这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灵儿师妹念母心切,倒教道长见笑了。”显然断臂男子便是女子口中的赵大师兄。
无忌道人道:“赵少侠说的是,事前谁也没料到卧龙岗的妖人战力如此强悍。你们灵道派尚算幸运的,至少还有部分人能全身而退。据我所知,好几个门派派出去的弟子无一生还。说来惭愧,像我新武派和不戒大师的新林派所携带去的数十名弟子便全部蒙难,这一仗下来,可谓惨胜。”
“惨胜?”旁边一人忽然嘿嘿冷笑了两声。却是一直全神贯注地聆听赵大小姐奏琴的无病书生突然转身插话。
桌上五人连无忌道人一齐抬头向无病书生瞧去,坐在无病书生身旁的不戒僧人笑道:
“书生不是一直在赏琴的吗?怎么忽然间又回过神来了?”
无病书生叹了口气,道:“你道我真还能听得入琴吗?三百多人去围攻只有区区二十来个人的卧龙岗,不但损兵折将,生还三十人不到。还让卧龙岗岗主楚元神跑掉了,这能称之为惨胜?”
不戒僧人道:“书生所言极是,楚元神妖法通天,让他跑了,确实后患无穷。”
众人一听,都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