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八章 过往的故事
“请问，路南都出现过哪些症状。”科室内，张医生拿着一支笔，坐在椅子上询问着路南的母亲，
科室很安静，笔尖触碰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嗯……在家的几天他的表现好像都很正常啊。”路南母亲低着头沉思了一下，犹豫着回答道。
“就是说，他只是在学校里表现出一些怪异的举动是吧。”
“嗯。”
“他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表现出这些奇怪的举动的?”张医生在纸上写下了什么，然后接着抬头问道。
“嗯……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吧。”路南母亲的回答都稍显犹豫，每一次都要思考很久。
“他是否有过不记得的时间片段?”
“这个……我不知道。”路南母亲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
“……”张医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她拨通了路南学校的心理老师的电话，和对的隔空交流了起来。
……
郑老师和路南交流过好几次，也从他的班主任和同学那里了解了很多的信息，所以比起路南的母亲，她其实对路南的病情更加了解。
张医生当着路南母亲的面，和郑老师交流了一段时间后，唰唰唰的在纸上写下了一些东西，然后又开始问起路南母亲问题来。
“您的孩子小时候有没有受到过身体虐待，或者是经常被人忽视?”
“……没有。”路南母亲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一点。
“那他童年时期是不是有看到其他家人遭受到虐待?”
“……没有。”路南的母亲回答这些的时候都有点犹豫，但她最后都否认了。
“那他在学校有没有遭受过霸凌?或者是遇上过别的不好的事情?”
“……应该没有。”
听到她的回答，张医生眉头紧皱，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暂时就先到这里吧。”
……
张医生回到路南在的科室，开始和路南交流了起来。
张医生先是和路南交流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才问了他那个自己问过路南母亲的问题。
“你小时候有没有遭受过身体虐待，或者是经常被人忽视……”
“有。”张医生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南打断了，他略显意外的看了一眼路南，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能和我讲一讲吗？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交流，你……”
“可以。”路南又一次断了张医生，他知道张医生要说什么，没什么必要。
张医生接连被打断了两次，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选择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话说，这问题你也问过我妈吧？她是怎么回答的?”
路南没有直接回答张医生的问题，反倒是笑眯眯的问起了张医生，张医生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张口说话呢，就又被路南给打断了。
“算了算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说了什么。”
路南低着头，也不管张医生，自顾自的说着。
“她肯定不会承认的，唉，也对，在她看来那都是为了我好，怎么能算身体虐待呢？是吧，怎么能算家庭暴力呢？我都是为了你好，怎么能算呢？”
“嘶，让我仔细的回忆回忆她们都做过些什么。”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过六一儿童节，老师让每个孩子都交五块的班费，要在班上弄一个联欢会，五块钱而已，就算是在那个时候，也不算多的。”
“但是他们不给，当时我和我姐都挺着急的，毕竟班级的其他人都交了，就我们俩没交，后来我姐就从家里杂货店放钱的抽屉里偷了五块钱，交给了老师。”
“最开始我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后来我发现我姐交了钱，然后就问她钱是哪来的?她也没隐瞒，再后来她就帮着我从杂货店也偷偷拿了五块钱，准备交给老师。”
“结果后来事情被发现了，那个死肥猪每天晚上都会仔细的把抽屉里的钱都数一遍，发现少了十块钱，就断定了是我和我姐拿的。”
死肥猪就是路南的亲生父亲，但路南是拒绝承认的，他姐也拒绝承认。
他们俩都很恨他，恨不得把他送进大牢关起来，判他个无期徒刑。
原因很复杂，但姐弟俩的恨意很深刻，因为那个人干过很多对不起他们姐弟俩的事情，很多，你想得到的想不到都有。
“钱确实也是我们拿的，但他当时也没有证据，不过这并不重要，那天晚上杂货店九点就关门了，他把我们姐弟俩叫了过去，二话不说，衣架就朝着我们姐弟俩的身上招呼。”
“大概打了五六分钟吧，我记得当时我的脸上都挨了一下，肿起了一条很明显的纹路，打完他就问我们，抽屉里的钱是不是我们拿的。”
“我们当时也没承认，都抱着侥幸心理嘛，然后他也没再问，劈头盖脸的就又是一顿毒打，边打边说，只要你们俩承认了我就不打你们了，当然我们知道是假的，又不是没挨过揍，有经验了嘛。”
“但是他打的太狠了，打到我和我姐哭着承认了从抽屉里拿了十块钱，我记得当时衣架都完全打变形了，从三角形打成了一条线。”
“然后承认了嘛，又是一顿毒打，打到什么程度才停的呢？那个衣架，你知道吧，质量很好的那种，啪的一下断开了，打断了，他才停的。”
“这还没完，打完也不让我们好过，把我们姐弟俩赶到角落里跪着，让我们跪到认识到错误了再起来，什么是认识到错误了啊?大概是到他心情好了吧。”
“我们两个跪到角落里，然后他们就开始说教嘛，说些道德高尚的词汇，然后又把我和我姐贬的一文不值，现在想来真是有点恶心。”
“我和我姐真的错了吗？不过就是五块钱而已啊，两个人加起来也就是十块钱，区区十块钱，他每天抽一包中华都得四十五，不过就是十块钱而已，很多吗？”
“再说了，用途不正当吗？我们和他说过很多次了，就仅仅只是想要五块钱而已，每次都只是得到他的一顿臭骂，这做错了吗？我们有什么错?不给就不给，为什么还要骂我们?”
“直到今天，我依旧没觉得我们当初做错了什么，十块钱而已啊，但凡我们有别的办法，真的会至于从家里偷钱吗？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每年的压岁钱都是上交的，心甘情愿的上交的，因为我知道我妈不容易嘛，能帮到她一点是一点。”
“那几年我从来没有给自己留过一分钱的压岁钱，全都交给我老妈了，我姐也是，我们都想着她不容易，都把钱交给了她，希望她能轻松了一点点。”
“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们有正当需要的时候，十块钱他们都不舍得给，很多吗？很过分的要求吗？逼到我们要去偷拿家里的钱，我们愿意吗？”
“呼……”路南停顿了一下，他需要缓解一下心情，张医生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等着。
“我记得我们好像一直跪到了凌晨一点多吧，要不是第二天还要上学，我真不知道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我们跪着的时候他们在说什么吗？在不停的骂我们，我妈也在骂，骂我们不懂事，骂我们不争气。我记得那个时候好像刚考完试吧，桌子上还摆放着我和我姐的成绩单，她第一，我第二。”
“再后来时间晚了，他们也困了，这才让我们起来，还要我们认错，还要我们道歉，还要我们写一份保证书。”
“多新鲜啊，这都不重要。”
“后来，这件事情不少亲戚朋友都知道了，见着我们就骂我们，说这么小就偷钱就该打，狠狠的打，打到长记性了为止。”
“你知道他们俩怎么说吗？他说，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偷钱了，只不过之前都是一块两块的他们知道了也不管，想着也是需要点零花钱的嘛，结果这次我们偷了十块钱，他觉得有点过了，这才把我们打了一顿。”
“当时他在和我三舅说话，我三舅听到了，又是把我们姐弟俩一顿臭骂，说早就该打了，偷一块去就该打了，那个死肥猪就在旁边应和道，她说那不是想着一两块钱的也不至于嘛，我妈也站在旁边，一脸认真的认同。”
“我当时感觉心头很闷，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在他们理所当然的语气中，那些钱好像真的变成我们拿的了。”
“后来我就特别恨那个死肥猪，我姐也恨，她还很恨我妈，因为所有的一切我妈都知道，都参与了，污蔑我们的人里，也有她一个。”
“还有很多的事情，我懒得说了，医生，你说，这算不算身体虐待啊?”路南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眼眶有些红，但没有哭，或许是以前哭的太多了，渐渐的就哭不出来了。
张医生沉默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什么情况没见过，但当他看见路南一脸淡然的把这件事就这么讲了一遍之后，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张医生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一时间说不出口来，只觉得心头也有些沉闷，犹豫再三，才说出了一些安慰的话来。
路南听着，回想起过往，一滴眼泪悄然的从他的眼角落下，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到了他的衣服上，浸湿了小小的一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