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阴谋林大夫证清白
“断肠草?!”
“现在居然还有断肠草?”
“都消失多少年了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吸冷气的声音,人们吓得不禁退后三步。
断肠草产自南洋,茎株亭亭玉立,开八瓣之花。因为其颜色艳红妩媚,被前朝商人带回中原,作为昂贵的观赏植物。后来有人偶然发现其有治呕逆、腹痛、咳嗽的神效,一时间被称为神药。
可没想到这断肠草是披着良药外衣的剧毒。久服之后,虽然可以表症得到迅速缓解,但是人体实际上却越发虚弱,外强中干,气血渐亏。
更离奇的是,这东西还使人上瘾。
但凡停药,病人则会抓耳挠腮,内心五脏如同蚂蚁爬过,非得继续服下才好。从一日一次,到一日七八次,越服用越虚弱,直到精血耗尽,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为止。
断肠草在前朝变成了禁药,擅自种植者斩无赦。本朝百姓多是听过它的名声,却基本没见过。
李六看着四郎和杨芙发白的面色,心头大快无比。
看你们还怎么嘚瑟!
四郎心中冷笑,好啊,这李六果然下了狠手,竟然以此诬陷。
“说话要有证据的,” 四郎冷冷道,“空口白牙,如何作数?”
“是啊,李六。这擅用断肠草可是死罪,你说这话得拿出真凭实据啊?” 人群中的方屠户看不下去了,大声喝道。
呸,这个李六,一向是市井中的泼皮无赖。如今看杨氏姐弟生意好,便开始耍混。真是不要脸!
李六昂首挺胸:“若不是放了断肠草,怎么会让你们越来越爱吃,越来越想吃?”
他快步走到杨氏姐弟的小推车前,掀开盛放玛瑙蹄的桶,仔细查看着汤里残余的渣滓。
忽然他眼睛一亮:“看!就是这个,这就是断肠草的种子!”
他高高举着那八瓣形状的东西给大家展示,喜的如同找到了块红宝石:“断肠草色泽鲜红有八瓣,这东西不也正是如此!若不是有了这个东西,他家的猪肉怎会没有腥味,香气扑鼻,勾的你们吃了还想吃!”
围观群众看着那湿润润、红艳艳、八个瓣的奇怪东西,发出阵阵惊呼。
“这是什么?”
“没见过啊!”
“难道真是断肠草?”
“难怪我天天都想吃,原来是中毒了!”
“没想到杨氏姐弟为了赚钱居然铤而走险啊!”
四郎定睛一看,哭笑不得。
这李六,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前朝轶事,便想扣这个屎盆子到自己头上。
如今举着个八角说是断肠草,这……让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李六看着沉默的四郎,越发得意起来:“你们这是想要谋财害命!走!跟我去见官!”
他已经明里暗里注意他们很多天了,开始是想偷学一下独门秘方,可偶然间让他发现了汤里居然有这个八瓣形状的东西。
趁着杨芙盛汤的时候不注意掉了一个在地上,他便偷偷拾了起来,闻一闻,果然有种异香。
他问了全丰州的调料铺子,都说不认识这东西。
想到之前听过关于断肠草的描述,他灵光乍现,对了,就说这是断肠草!
既然自己赚不到钱,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李六眼见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更来了精神:“乡亲们啊,这就是你们爱吃的猪肉,为了让你们爱吃,里面可是放了断肠草!你们这不是在吃肉,而是在喝药,喝毒药!你们说,为了赚钱,这样黑心肝,是不是丧尽天良!”
方屠户也是脸色一变:“四郎,难道你们真的……”
旁边卖腌菜的汉子也是急的出汗:“我说四郎,你别不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让开让开!”
人群中分出一条路,两个官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地?”
李六如同见了亲爹:“官爷!这两人为了赚钱,在吃食里放了断肠草,让大家吃的上瘾!你看,这就是!”
“断肠草?” 官差们也是一惊,“前朝禁药断肠草?你如何确定?”
李六举着八角:“各位看,断肠草开八瓣之花,颜色鲜红,不就是这个东西?何况大家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绝对是断肠草!”
“咳咳,” 四郎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家听我一言。”
方屠户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赶紧气沉丹田,跟着吼道:“大家安静一下,四郎要讲话!”
他怎么就不相信四郎是那种放断肠草的人呢?
围观群众被他震得纷纷捂耳。
“官爷请看,” 四郎对那两位官差拱手道,“这不是断肠草。”
“呸,你说不是就不是?” 李六气势汹汹,“你当然不会承认!”
四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非常不雅观地掏了掏耳朵,空中弹了一下,似要把刚才的一切都清走:“看了这么长时间的闹剧,大家不累,我都累了。”
杨芙本来就明白今天的一幕定是有人眼红,不过她并没有丝毫慌张,因为她知道四郎定会处理好。
可当看到向来文雅的四郎做出如此的动作,倒是让她比看到有人闹事更火冒三丈。
“此物名为八角,尖角八出、气味辛烈,产自岭南峒中郡。” 她淡定地解释。
“一派胡言,我贩卖吃食多年,从未听过有此物,” 李六冷笑,“何况城内大小调料铺我都问过,从来没有这东西。”
四郎道:“谁说这是调料?这乃是一味药材,有温阳散寒、理气止痛之功效。”
“你说是就是?” 李六见他丝毫不慌张,内心有点后悔。
自己从没想过要去药行!难道果然是新鲜东西?
“若有不信,可去安乐坊的回春堂一问便知。” 四郎看了一圈,向周围人道,“此物虽是药材,但亦可以烹饪,大家尽管放心。”
回春堂是北境最大的医馆,四州之内皆有分号。
围观群众跟着松了口气,呼,放心了。
“万一你跟那回春堂串通好了呢?” 李六狗急跳墙,开始胡乱攀咬起来。
“休得胡言。” 人群中走出一人,青衣直裰,手拿羽扇,头戴幅巾,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人群发出惊呼和议论。
“是回春堂的林大夫!”
“林大夫来了!看来这李六不是好人啊,就是瞅人家姐弟生意好,眼红的!”
“就是,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
此时,李六眼见来人,头上不禁冷汗直流。
完了,看来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家世代行医,族中出了不少宫中供奉的御医,在官府也是响当当的招牌。
但林家虽然身份颇为尊贵,回春堂却也是对百姓也一视同仁,每月必有义诊,免费赠药,受其恩惠之人不计其数。
他一出来,谁还敢说什么?
“四郎虽然年轻,却博览群书啊。” 林大夫示意大家安静,缓缓摇着扇子,“一月前四郎拿着八角的图样来回春堂寻我,我才知道这味药材。差人去岭南岭南峒中郡寻访,果然当地人家家常备,腹痛胃寒皆可服之。此物吃之无害,只不过多了会有热症,如眼睛红赤口舌干燥一类,凉茶服用几贴也变好了。”
李六兀自垂死挣扎:“……如此说来,这东西来丰州还不到一月,你怎知没有断肠草一样的作用!说不定你们合谋!”
林大夫所到之处,从来都是尊重和礼遇,哪里遇到这等泼皮,气得胡子一翘:“你……”
“呸!”
李六正在暗喜自己扭转了局面,忽然被人一口啐到脸上。
“还合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大字不识一筐,也在这里狂吠!”
居然是个年轻小娘子的声音!围观群众齐齐望去。
只见林大夫身边钻出来个小厮,头戴小帽,身穿青衣。
虽是小厮打扮,但她相貌清秀、身若细柳,明眼人却一看便知,分明是个小娘子嘛!
她那比那鸡蛋还要白上几分的面上此时添了几分气恼的微红,杏眼圆睁,伸出纤纤玉指叉腰骂道:“放什么狗屁!一口一个断肠草,你知道是怎么用的么!那用的果实里的汁液,又不是什么八瓣花!一滴下去整缸水就能变得如同墨汁子一样黑!给你你喝吗!朝廷颁布的《药典》中皆有记载,不信的可以去查!”
“说的好!”
人群里不知谁带头叫了个好,剩下的人也纷纷跟着拍起手来。
这么泼辣的小娘子,还真是厉害!
那小娘子正在得意,忽然看到林大夫的怒目而视的眼神,赶紧老实地佝偻回他身边。
李六自知大势已去,不由得跌坐在地上。
官差此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趴在地上瑟缩的李六,嘲讽一笑:“还断肠草?可真有你的。请吧,衙门里走走,看看什么叫断肠!”
说完便在围观众人鄙夷的眼光和议论中,把李六押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四郎和杨芙赶紧对林大夫施礼:“多谢林大夫解围,否则还真不知如何收场。”
林大夫抚须而笑:“无妨,陈述皆是实情,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俩又对那小厮施了一礼:“多谢娘子。”
那小娘子嘻嘻笑着:“不用客气啦,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眼睛眨了眨:“若真要谢我,不如明天给我留几只玛瑙蹄,我每次来都买不到!”
林大夫一甩袖子:“你可真不见外!”
四郎赶紧笑道:“正该如此,若非小娘子,今天也不会如此顺利。这样,明天午时,我送到回春堂。”
“好呀!” 小娘子蹦蹦跳跳,笑道,“我爹最爱吃这个了!”
被女儿揭穿,林大夫老脸一红:“哈哈,见笑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