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逆行者
大灾变过后,全球温度急剧下降,常年冰封万里,大雪不断。粮食产量骤减,不但是粮食,还包括能源和人口,即便如此人口的大量伤亡,粮食和能源依旧无法满足。
就在这种背景之下,围绕灾变之前的能源产出地和超大型城市的基础上,人们建立的高大的墙,生活在墙内的人们,称之为公民。之后几个大的大的城市和能源产出地联合成立了特区,墙随之也被称为特区墙。
在这里,有法律,有纪律,有政府,有治安,物资虽不如灾变前丰富,但日子起码过的下去,享受这片大地上为数不多的文明。
特区墙之外,广袤的土地与之恰恰相反,这里没有法律,说是归特区政府管辖,其实政府根本不管,也管不过来,所以这里被称为自治区,其实就是自生自灭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被称为流民。
在这片法外之地的上,每天都在上演着离别,争取与死亡,不要命的亡命徒、老雷子满地跑,丧尽天良的贩药佬和无时无刻的杀戮。
杜威带着蒸了一晚上的馒头就是来到了这里。
车队一路颠簸,天色也泛起了鱼肚白,雪势丝毫不见小。
“三儿,师长这还要去哪儿啊,带着几车馒头,这都走了两个多小时了,看这地界儿,应该是要到自治区了,这要是让饿红了眼的流民看到,不得给车队扬了啊”运输车内的一名士兵探头向旁边的士兵说到。
“俺哪儿知道啊,不过俺可是听说,有次部队运补给,等到了地儿,就剩下车了,东西让抢的干干净净,要不是没工具,俺看啊,车都给他们拆了”名叫三儿的士兵低声道。
“反正一会儿擦亮眼睛,注意着点,保护好师长”士兵答道。
“俺知道了。”
嘎吱一声,车停了下来。杜威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喇叭。
哗啦啦一阵响动,警卫连也跟着鱼贯而出,顺势就要挡在杜威身前。开玩笑,这里可是自治区。大小王来了,万一碰到愣种也得栽了。
“去去去,不要挡在老子前边”杜威推开身前的警卫,按了一下手里的大喇叭。举起放在嘴前,中气十足的喊到。
“有没有要吃馒头的。”
随着声音的扩散,刚才还是万籁俱寂的雪地,顿时响起了扑簌簌的声音,随即一个个脑袋像是土拨鼠似的从雪地里探了出来。
“拿一筐馒头出来”杜威向旁边的警卫吩咐道,警卫立马跑到运输车上搬下来一大筐白花花的馒头,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杜威身前放了下来。
看到真的有馒头,那些探出来的脑袋,顿时跳出了冰窝子,发了疯似的围了过来。
“退后,退后”警卫连立马拉起了警戒线,防止人群冲进来。
“长官,长官,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给我一个馒头吧,不然我的孩子就要饿死了。”
“军爷,给口吃的吧,我陪你睡,好不好,我孩子就要饿死了”一个女人哀求的喊到。
……
现场顿时乱做了一团,哭喊声,哀求声,那还什么生而为人的尊严。
看着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形如恶鬼的流民,杜威动容了。
他的喉咙蠕动着,早已想好的词,此刻好似让刺卡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口。可他必须要说,前线浴血的将士坚持不了太久了。杜威咬了咬牙,举起手中大喇叭。
“安静,听我说”卫兵见机朝天“哒哒”就是两枪,听到枪响,人群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叫杜威,是808师师长,现在前线需要500人来挖岩壁坑,有愿意的去的,馒头就在这里,管饱,了事后,还有劳务费可以拿”杜威拿着大喇叭喊到。
刚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听到这话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傻,想这种活,墙里边的公民抢着干,毕竟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墙内就是再安定,像这种给军队服务的机会可不多,没啥威胁,工资还高,像这次这样,跑自治区来招人,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军爷,啥活儿啊,还能轮到我们啊”人群中个别胆大的人问道。
“我们需要有人在牛角峰的左侧山壁上挖几十个可以放炸药的横洞”杜威回答道。
“危险吗。”
杜威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说,都不能骗这些人,一来,他做不出,二来,就算骗过去,到时候出了乱子,那可就悔之晚矣。
“很危险,九死一生”他艰难的答道。
“艹,散了散了,我就说天上那有掉馅饼的好事啊,原来这馒头带血,不好吃,咯牙”听到这话,人群立马有人吵吵了起来。
“行啦行啦,大家赶紧回冰窝子里躺着吧,这么冷的天,害的大家跑出来。”
“就是,肚子里本就没几颗米,这下好了,只能消化屎了”流民稀稀拉拉往回走着。
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杜威急切的对着喇叭喊到“各位,各位,老毛子眼看就要进城了,真到那个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怼道“到时候能咋了?杀人放火啊,那也抢不到我们头上啊,您瞧瞧我们这些人,除了烂命一条,还有啥?这条烂命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切”。
“找城里的人啊,人家孩子老婆热炕头,要抢也是抢他们,他们都不去,拉我们去送死,咋滴,我们贱啊。”
“老毛子没来,特区是爹,老毛子来了,老毛子就是爹呗,不就换个爹,咋,老毛子还能能当孙子啊,哈哈哈哈。”
人群中一阵嘲讽。杜威无话可说,因为这都是实话,这些人没靠过谁,特区也没管过这些人,现在有事了,想起来了,让人家玩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前提也是,你起码有用人的交情。
“你们说的都对,可你们以后想让你们的孩子姓弗拉基米尔吗,啊。”杜威握紧了拳头激动的喊到“我知道你们恨,可就是再恨,那是一个祖宗,一条血脉,老毛子来了,祖宗就没了,血脉就断了。”
看着这位在大雪纷飞的雪地上嘶吼的老人,众人停了下来,沉默的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
“军爷,这馒头给我来几个”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薄衣,身上披着一床不知道填充的什么东西的烂被子,头发遮挡,也看不清脸长啥样。
小伙子捋了捋被子,缓步走到卫兵近前。“军爷,想吃多少都行?”杜威用力的点头到“吃,敞开了吃,不够,咱回军营里吃,到时候再给你整几个菜,去,拿几个馒头过来。”杜威向一旁的卫兵说道。
卫兵小跑的拿过三四个馒头,递到小伙子面前,“给,拿着吧”。小伙子刚要接手要接,看着自己那双冻的龟裂且乌漆麻黑的双手,又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众人永生难忘。只见他绕过了卫兵,径直走到了杜威的身前,拽起了杜威的军大袄就开始擦起了双手,就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反复的在大衣上抹着。
一下,两下,三下……
“好了,这样的手才能拿干净的馒头,你说对吗,军爷”擦干净的小伙儿对着杜威咧嘴一笑。
杜威这才看清小伙儿的长相,脏乱的头发下,一张清秀的脸庞,就是显得有些发白,一米八的大高个显得有些单薄。
“你叫什么名字”杜威问小伙子道。
“袁克,袁克的袁,袁的克”名叫袁飞的小伙子随口答道,拿起卫兵手中的馒头向着身后的军车走去。
第二个人站了出来,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中年人,他走到杜威面前,也是用那满是污垢的双手在那件军大袄上抹了抹。
“你们……”一旁的卫兵想要上前阻拦。
“没事”杜威抬手阻止道。
“好料子,没见过,要是当年有这么块儿布,我儿子也不至于冻死”中年人抹着大衣呢喃道。做完朝着运输队走去,途中拿了几个馒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一个个走过来的流民,他们每个人用那代表着权利的大衣擦拭着并不干净的手。
这一刻,是难忘的,或许这些人中上一刻还在杀人越货,或者是为了一点口粮而厮杀,或者是干着蝇营狗苟的勾当。这些他们无从选择,可是他们在气节与死亡间,他们给出了答案。
命再贱,那也是命,况且这命它不贱,比起有些人,高贵的多。
就在走向军车的那一刻,他们就是英雄,就是孤勇者,是令人敬佩的逆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