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抑鬱而終
第二天一早,就聽說京城裡出了事,聽說宮裡的左太醫暴斃,續娶的妻子也不知所蹤。左太醫沒有兒女,喪事由親戚幫忙料理。一時間這事還成了京城裡最熱的談資,大家都紛紛猜測左太醫應該是被妻子殺死的,妻子鐵定是殺人卷錢跑了,隨即都感嘆老夫少妻果然是靠不住的。只是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左太醫六年前娶的繼室是何許人,當初為了掩人耳目,姨媽對外從不說起自己的身世姓名,也不見外人,如今走了可真算是沒地兒找去。
聽到這事我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即開始悶悶不樂,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也不出去。這時有小廝過來說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說務必讓我親啟。
我不耐煩地拆了那信,瞳孔逐漸放大——是姨媽寫的信,是一封決絕信。她在信裡說是她殺了左太醫,她不是逃了,她只是不想和那個老男人死在一塊兒,到時候埋在一起,她不願意。她想跳河自盡就此洗刷罪孽。最後她沒有讓我原諒她而是求我不要再為過去的事內疚、好好活著。
看完信我竟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悲哀。此刻我還是恨她的,但是又覺得她可憐,她曾是個苦命的女人,也曾是個堅強的母親。她不顧一切把孩子送上天堂,為此不惜將自己打入地獄。
看完信後我來到護城河邊,讓小廝端來了準備好的火盆和紙錢。紙錢和信一同化為灰燼,這紙錢是我替千曄哥哥盡的孝道;這化為灰燼的信是我的釋懷,沒有原諒也不再怨恨,我們從此兩不相干。
姨媽那封信送來後不久,聽說有人在城外的河裡打撈起一具女屍,屍體已經高度腐爛,辨認不出了,官府也沒接到失蹤人口報案,這事便不了了之,屍體也被火化處理了。她真的死了。
自從姨媽的屍體被打撈起來後,我經常於夢中驚醒,醒來後滿臉淚痕。我逐漸心氣鬱結,很快就臥床不起。我躺在床上時經常在想,也許這副身體終歸還是千曄哥哥的身體,我主宰了他的思想卻沒有辦法阻擋他的身體為自己的母親悲痛傷心。
這些年來,究竟是我成為了他,還是他成為了我?
看著我的病日益重了,爹爹和孃親急得焦頭爛額,這時也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讓我娘給我娶個媳婦兒衝個喜,說不定會好些。我娘也是病急亂投醫,竟答應了。
我病的昏昏沉沉,意識模糊,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平日裡除了家裡人也就只有雋殊來看看我。他看著我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小聲地啜泣。
“孟千曄,你他媽要給我趕快好起來,咱們還要一起去騎馬射箭,一起吟詩作文的。你不是總喜歡嘲笑我的文章寫的差嗎?你快好起來,繼續嘲笑我啊……”說著他就嗚嗚地大聲哭了起來。我一直能聽見他的聲音,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只能從眼角無奈地流下一滴淚。
一個月後我還是死了,死後的第二天原本是準備給我成親沖喜的日子。回顧這短短的一生,還沒活明白就死了,可以說過得毫無意義。不過至少最後的最後我還是做了一件好事:沒有毀了另一個女孩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