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能等了
“是什么样的布?”南宁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她死死的捏住衣襟紧接着问道。
周觅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嗓子就像是破风箱一样的沙哑,不停涌上的腥甜都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抑制不住的咳了两声说道:“我把它藏在了我的发冠里,你拆开拿出来看看吧。”
藏在头顶发冠,师傅这是豁出命也要把证据给带回来,哪怕是死人,头发也都会保存下来,师傅这是破釜沉舟!
南宁的眼泪已经挂在了眼睫上,她慢慢的弯下腰,有点控制不住颤抖着双手,双手拽着发簪一把抽掉,取掉发冠以后,一条窄长的黑色布条就这么掉了出来。
虽然这块布料不是很大,上面的花纹已经被血染的变色了,可是南宁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是蟒的图样,鲜血浸染了蟒的眼睛,看起来无比阴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吐着信子出来撕咬人了。
整个大庆国子民都知道,大庆国建国两百年来,历代天子励精图治把大庆国治理的可谓是祥和安康,然而这一代的庆志皇帝平庸且好女色,对选秀比治理国家来的有兴致,不过这一代的皇子却是个顶个的厉害。
庆治皇帝有六个儿子和十多个公主,六个儿子放在普通人家是好事,人丁兴旺。放在皇家若是不争斗也是好事,但是那么大的权力放在面前怎么会有人不心动呢?
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明争暗斗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但是她知道蟒袍是只有皇子才能穿!或者是皇帝赏下去的,可是被赏赐的蟒袍应该都是有记录的,这种奖赏在宗庙供着都不为过,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穿出来?
本来南宁的爹爹官位都不够进京的,听闻也是二皇子提出的要关注小县城的学子情况和田地耕种情况,才让这些芝麻小官都能一起进宫面圣。说的是进宫面圣,不过现在老皇帝基本上是流连在后宫里,大小事务都是众皇子共同操办。
而现在在南宁面前的这一块黑色蟒袍,摆明了只有皇子们才能穿!
是远都城的皇子要杀害爹爹?
可是爹爹平日里根本不曾去过都城,更没有什么仇家,一直在申平县兢兢业业,这次去都城也只是述职,明明一切都结束了,都要回来申平县了,怎么可能还会得罪皇子呢?
南宁的呼吸紧凑,她雪白的脸庞仿佛失去了血色,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念头,她不能让爹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躺在都城!不能让弟弟就这样下落不明!
这一切可能只有去都城才能找到真相!现在爹爹的尸身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她不能等了!
“师父!我求你一件事!”南宁眼里含着热泪就跪了下来,一头磕在了地上。
周觅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南宁,她瘦弱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但是随着少女直起来的脊背,她血红的眼底有着不敢让人直视的坚定,即使南宁不说,周觅也知道面前这个姑娘心意已决。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周觅颤声说道。
“我一路往回走,逃过他们的追杀,就在要进入申平县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大批人马在门口集结,他们一看就训练有素,不是寻常的随从,我担心是他们追杀而来,那样即使我回来了你可能也保不住了。”
“我趁机贴在了进城的拖车底下才躲过了搜查,我趁着他们运送东西刚从车底钻出来,就看到了一双鞋。”
“那是黑色的布靴,此人落地无声,必定功夫超群,我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对方踩断了胳膊。”
那痛楚他此生难忘,他当时已经意识不清楚了,下意识叫出的南宁反而让对方收了手,把他拖到角落里就走了。
再后来就仿佛听到了玉华的声音。
“所以我怀疑,追杀的人已经到了申平县,但是没有对我动手不知道为何,也可能以为我必死无疑,也可能想顺势找到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行动,但是申平县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现在的能力,怕是无法护住你。”
“这一切的真相可能就在都城,南宁,你是个乖孩子,无论是远走,还是直上都城,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周觅看着南宁,怔怔的说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他最爱的人,最敬重的人都死在了都城,死在了那个权势滔天便可横行霸道的都城。
南宁擦了擦流下来的眼泪,她痛苦的摇了摇头,不行的,师父受的伤这么重,好好养还不见得能恢复几成,如果随着她去往都城估计路上就没命了。
“师父,我不能等了,我爹他一个人躺在都城会害怕的,身为子女我不能让爹爹落叶归根是不孝,不能查明凶手是无能,不能找到弟弟是无用,如果我不能为爹爹报仇雪恨也枉为人!但是师傅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命丧黄泉!”
“师父,现在我只能把祖母交给你了!我走后玉华就会带着你和祖母去到荆州的庄子里,你们暂且避一避。”南宁一字一句的说道,眼泪滴落在青砖地面上不一会就不见了,但是她心头的仇恨在逐步累加,不管是谁!她都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不能让父亲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离去,不能让叔父含冤,不能让弟弟下落不明。
……
天色将晚。
南宁已经带着佩剑牵着她最爱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出了南府,她快速出了申平县,心中的伤痛让她忍不住泪目,她停下马遥遥的看着南府的位置跪拜在地。
她没有和祖母告别,她害怕祖母会受不了这个刺激,她害怕面对祖母自己会崩溃,她拜托玉华稳住祖母,即使玉华那通红的眼睛让她心酸,她也没有停下脚步。留下一封信只说是自己贪玩悄悄去了都城要和父亲一起游玩几天再回来,而荆州的庄子出问题了需要祖母帮忙去查看。
她换了一身男装打扮,头发束起用麻布系着,远看就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南宁不知疲倦的跑了大半夜,对着地图她分辨着夜晚的方向,天色暗沉,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南宁从水壶里面倒出了一点水拍在脸上,瞬间清醒了不少。
次日清晨,南宁坐在树林边上歇了歇脚,简单梳洗了一下,就着水壶里的水麻木的嚼着难以下咽的干粮,她往远方眺望,只觉得这个路看不到尽头,就像她看不到希望一样,这一晚上南宁的心可谓是五味杂陈,自己一没有权势,二没有富可敌国的家底,这样到了都城一分胜算也没有,即使自己去告御状,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毕竟自己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
南宁心思流转之间,就听到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她抬头看去,一大队人马从她来时的方向过来。
单是前面的护卫便约莫有四十人,步伐整齐的护卫清一色的都穿着暗黑色条纹劲装,个个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步伐之间无比轻快,手上都拿着剑一看就是练家子,不是普通的护卫,这应该就是师傅说的那一队人了。
这些护卫身后跟着四辆马车,其中一辆最大最为突出,然而南宁看到不是马车而是人。
在最大的那辆马车旁边,缓慢驾马前行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和她大打出手的宴安旁边的侍卫。
如此说来这队人马应该不是追杀师傅的人,毕竟宴安在就在申平县了,这样看来祖母和师傅他们应该是安全了。
南宁稍稍低下了头,好像是被这个阵仗吓到了,不敢直视。但实际上南宁的脑子转的飞快。她已经问过师傅了,当今五皇子名讳便是宴安,看这随从的架势,那宴安应当是没有冒充,他就是五皇子!
他不在都城,不知道都城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能搭上他这条线……
凭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太难了,但是如果有皇家的人可以帮自己一把,自己就能快点找到小阳,找到父亲被害的真相!
南宁深呼吸了两口气,那天玉华回来说宴安表明还会再见的,说明对她还是有点想法或者是好奇心的,南宁不会自大的认为会被皇家的人一见钟情,只是有这点好奇,也就足够了!
南宁洁白的贝齿咬住略显苍白的下唇,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