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什么是爱
办公室。
陈述看着协议书上落款处熟悉的签名,字迹娟秀工整,只剩他那一栏签名是空的。
手指在签名上摩挲,他几乎能想象到,林诗决断的力度签上名字,试图从这份协议上,与他划分开楚河汉界。
陈述是知道林诗喜欢他的,不难猜到。
至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大概是烟花绽放的那一瞬间,林诗答应与他交往开始。
但是喜欢是没有用的,有些东西是不属于他的,那么存不存在也无所谓,即使互相相爱的夫妻,也会存在感情经年变质,只有绝对的利益,才是实质可触摸的。
思绪将他拉远了。
陈述从小就知道,肩担重任必承其重。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只教了他,如何在权利场上厮杀,如何利用别人,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陈述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
他身边的,只有不断的算计,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就连他的父母,也都是商业联姻 利益最大化结果的结合。
在父母眼里,他只是延续家族血脉的承载体。
这样的环境下,让他觉得拥有的东西,反正最后都会失去。
反正……他的身边只有冰冷的利益。
外人眼里华丽包装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从根就被腐烂的他。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教会他怎么去爱。
在感情这方面,陈述比任何人开窍还要晚。
在遇到林诗之前,陈述的情绪几乎是没有波动的,像一潭死水。
——
直到那一次,华锐刚刚起步,那年陈述刚刚继承家业,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急需他做出点成绩。
华锐需要更多高技术人才的涌进,陈述答应了B大的毕业晚会作为成功企业家的演讲。
陈述看到了林诗。
那次后,陈述开始追求林诗,他想,他只是不喜欢家族催他联姻而已。
——
陈述很喜欢林诗的眼睛。
她的眼睛就像一块镜子,折射出他所有的贫瘠与肮脏。
所以在身边经常听到,他们说林诗的眼睛很像许时的时候,陈述总是会皱眉。
“她配?”她怎么能配得上这独一无二的眼睛。
——
跨年夜那天,倒计时跳动,新的一年的钟声敲响。
烟花在夜空中绚丽的绽放自己所有的美丽,陈述突然很想,所以他便做了。
他问林诗,愿不愿与他交往。
林诗答应了。
也许连陈述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跳早已超过常规速度,嘴角上不自觉翘起的弧度。
那一刻的陈述,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
陈述最近很烦,酒局上几个狐朋狗友总是突然深夜喊他出来,若有若无的提起许时要与叶靳结婚的消息。
他们结不结婚关他屁事。
脑海里总是浮现,被打扮温馨的房子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响,就会亮起水灵灵的眼睛,三两步跑过来,但他每次都会接住她。
对这没意思的酒局越来越烦躁,他只想赶快离开。
——
陈述低着头看着手机上,伊特助刚给他发来的招标文件。
下一秒一个消息弹了进来,陈述不慎点到。
是一张许时&叶靳的婚礼邀请帖,请帖上新郎新娘穿着礼服,笑容甜蜜。
陈述不自主浮现林诗穿上白色婚纱的样子,她皮肤很白,穿起婚纱肯定会更好看。
崔秘书进门时候就看见陈总对着一张婚礼请帖发呆。
——
陈述跟光与科技的沈董谈完合作。
刚从会议室出来,崔秘书就递给他一份合同,让他过目。
陈述视线扫过,突然一顿在最后一行,Oscar de la renta婚纱高定。
“一件婚纱定制要多久?”
正在走神的崔秘书被老板问得一激灵,像上课被老师抽背到的学生,挺直了腰杆:“大概两到三个月。”
说完崔秘书快速的扫了眼陈述的表情,以为合同有什么问题。
结果却看到,陈述眉头紧锁得盯着合同,像是要看出洞来。
良久,他缓缓听到“太慢了。”
——
陈述被好友催着看微信消息,几百年不登录的陈总,在一阵软磨硬泡中上号。
在好友的指挥下,打开朋友圈,没两下就翻到了,朋友喊他点开。
陈述点开了,是许时晒跟叶靳婚礼的自拍。
陈述看完了,有些眼神复杂的看着朋友。
上次酒局约他出来多次提到许时的也是他,这次喊他看朋友圈许时婚礼照片的也是他。
该不会……朋友喜欢许时吧?
想到这陈述觉得一阵嫌弃,朋友挑来挑去那么多,选了个这样的,啧,不如他的眼光好。
朋友问他,有什么感觉。
陈述认真的想了想,婚礼风格挑的不错,林诗应该会喜欢。
——
许时结婚的第二天早上。
陈述看着Oscar de la renta品牌方发过来的致歉信。
由于设计师出错,不小心将法国尚蒂伊蕾丝 与塔夫绸面料弄混,需要重新定制。
尚蒂伊蕾丝制作工艺复杂,原本还有余料的被这次失误亏损,工期从两三个月,变成一两年。
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这个品牌干脆倒闭算了,陈述心想。
因为婚纱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陈述面色并不好。
回到有林诗的房子,陈述一进门就看见林诗在慌慌张张的摆弄沙发。
想到了朋友昨天喊他看到照片,林诗会喜欢的婚礼。
于是,他听见自己开口,问她愿不愿意结婚。
——
因为不是特殊日子,当天下午民政局的人很少。
陈述看着前面,林诗捧着那两盖了章的小红本爱不释手,整个人雀跃得不行。
陈述不知道,他看着林诗的眼神,从凌厉变得柔和,面无表情到嘴角微微上翘。
晚上。
林诗睡着了。
陈述给翻身的林诗掩了下被子,起身下床。
走到林诗旁边的床头柜半蹲,拉开了倒数第二层的抽屉,动作很轻。
两个小红本躺在他手上。
借着月光,陈述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保持着一个姿势发麻了才将其放回去。
林诗的宝贝。
不经意瞥了眼窗帘透过的一丝缝隙,天开始发白了。
——
陈述揉了揉眉心,刚从酒局上下来,头还有些发疼。
站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思绪清晰了许多,觉得差不多了。
陈述推开门进屋。
果不其然,熟悉娇小的身影立刻从正厅的软榻上跳下来,一路小跑。
刻在记忆里的动作,下意识张开手接住林诗。
陈述抿着唇,拧了拧眉心。
低头看着环在怀里的林诗,眼睛弯弯,温柔地笑起来。
像一只依赖主人的动物,一回家,就亮气眼睛求抱抱。
又默默将到了口边“先穿鞋”咽了回去。
算了,以后还是铺地毯吧。
——
陈老夫人一早就召了他回来。
老夫人跟他说了好多最近娱乐板块的绯闻,陈述在一旁没什么情绪的听着。
全都是一些捉风捕影的报道,本就不证实的东西,但却能为华锐带来很好的热度。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样迟早留不住她。”
陈述抬起眼,听到这句心底莫名腾起一股燥气。
他想,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他们不会分开的,林诗是他钦定的最适合他的人。
——
陈述低着头亲吻着林诗的额头,他总是格外享受事后的依偎相拥。
最亲密的交缠,总是让他偶尔忍不住流露,她真的属于他的错觉。
林诗的声音带着些疲惫又娇软:“陈述,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不知道林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在她说出那一句话,他脑海中 缓缓勾勒出一幅画面……
定了定神,陈述说:“我不需要。”
孩子不过是延续家族的一个节点,陈述不需要林诗为他做这些,小孩子总是很闹腾,林诗自己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跟个小孩儿一样……
身子骨从娘胎带出来的弱和畏寒,已经让林诗吃了不少苦头,进了多次医院。
陈述不是很喜欢看着林诗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的样子,像是没有了生气。
现在的她就很好。
陈述感受到怀中的人手足又有些发凉,带有着微乎其微的颤,直起身,为她拢了拢绸被,“你好好休息。”
说完后,陈述下了楼。
“煮些暖身子的汤,送去夫人的房间。”
叮嘱完张姨后,陈述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书房。
喝了点酒,今晚确实有些失控,将她折腾得有些狠了。
……
陈述重新将视线放回离婚协议书上,思维有片刻的停顿。
他清楚,他不爱林诗。
但她是最适合他的,也是最懂他的。
陈述不喜说话,林诗话不多。
但他们总能通过对方的眼神读出 他/她的意思。
养了两年的狗也都该有感情了,只是离开了自然会有些不舍而已。
陈述面上不显,依旧表现得漠然。
只是陈述不知道,越冷漠,才越不正常。
就好比现在,胸口很闷不断翻涌着怪异的情绪,心脏传来钝痛。
协助书签名那一栏终究还是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