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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师兄
小姑娘这番豪言壮语可算是石破天惊,但并没有撼动沈问石。
传下最简单的练体五式拳和基本吐息方法后,也不催促她如何练功,只说要淬炼好基本功后才会传她真正的招式。
沈长苏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前生年幼娇气都是父兄惯出来的毛病,不管背后下仆如何议论,总归面上万剑庄上下都把她如珠似宝的小心看顾着。
其实她根骨绝佳,天生就有用不完的精力,马步扎了一上午,淌了一身的汗,本应精疲力尽,稍作休息后却还能像个小老虎似的对着拳谱折腾。
约摸到了午时,卫不欺冷着一张脸慢悠悠晃荡过来。
黑漆漆的劲装,黑铁的剑,苍白清瘦的脸庞,很难想象少年是一个说话刻薄到让师霖霖都破防的人。
在沈长苏的记忆里,卫不欺在万剑庄一直都过于隐形,他好像没有一个熟识的人,除了沈问石以外,他和任何人都不搭话。
而在万剑庄覆灭之后,沈长苏在峨眉听过最多关于他的消息,就是这位魔头又如何如何与名宿大侠交锋不败,或是这位魔头又如何如何残忍成性,格杀了多少江湖义士。
她是有些惧怕这位小师兄的。
然而卫不欺没有要绕路的意思,径直朝着沈长苏而来。
一直到沈长苏面前,轻轻蹲下,冰冷的指尖覆上小姑娘奶乎乎的脸蛋,微微一拉。
“果然很软。”
沈长苏:“……”
想不到小师兄还有两幅面孔。
“师父说你以后可以看我练剑,我练剑的时辰在酉时和戌时,万剑亭后竹林,我不常来演武场。”
小师兄语气冷冷,手上却并不松开,又轻轻捏了捏小姑娘软嫩的脸蛋。
“~小~狮~松~~”
沈长苏挣扎着想逃出卫不欺的魔爪,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都是无用功。
卫不欺苍白的脸上终究是浮现了一丝丝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便作罢了。
“不过只能看。”
“在我之前师父还教过三个徒弟,都还没长成人就夭折了。”
“这门天下第一的剑法不是天煞孤星可压不住。”
这种近似恐吓的说法沈长苏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她又有什么所谓呢,前方已经是绝路了,天煞孤星,她不是早就是了吗?
卫不欺见她不搭话,以为她不懂天煞孤星的意思,不知道害怕。
只摇头笑了笑,转身走了,不理解师父为什么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受这样的苦。
师父让沈长苏观他练剑,不就是有意传法吗。
……
沈长苏被允许在演武场玩耍了,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明面上沈长苏是万剑庄的小公主,是沈问石最宠爱的女儿,但庄中供奉都是人精,又怎会不知沈问石对师霖霖只有利用,对这个女儿更是当成宠物在养。
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儿罢了,如今竟然能进沈问石最重视的演武场了,怎能不让人多想。
有心人只让仆役小说几句闲话,大公子沈长夷便气得摔了房间的花瓶。
二公子沈长清倒没什么表示,照样好吃好喝好躺,天塌了也不带挪窝的。
等到沈长苏结束一天的活动,从万剑亭回房,已然是亥初了。
沈长夷就带着丫鬟小厮,搬了个太师椅,翘着腿等在门口拦她。
这位大兄向来是脾气暴烈的,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被教养得活像个小霸王,稍有不如意,动辄就将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打得头破血流,就连命案也是发生过的,只是沈问石不管,也无人敢触这位大公子的霉头。
前世沈长苏与这位大兄其实关系还算不错,他顽固酷烈的性格落不着她头上,她只需要做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公主,就能被所有人捧着,活在糖罐子里面什么都不用细想。
然而今生沈长苏想要积蓄自己的力量,想要跳脱出虚假的娇宠编织出的糖罐,少不得要和这位正经万剑庄少主人争利。
她想要活,想要长长久久快活地活,这位大兄的日子就不能太好过。
前生幼时被甜美的完美梦境缚缠,今生要打破上下束缚大概也不得不依靠暴烈的手段了。
她要赢,那就要比沈长夷更强。
前生大厦倾颓时无人在意她,今生她就得让所有人不得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她要万剑庄离开沈问石也能依靠她运转。
她要沈长夷也只能仰她鼻息。
整治万剑庄上下的风气尚不是她现在能插手的,但若是说两位哥哥在沈问石心目中的地位要高于她,有资格向她发难,可就有些滑稽了。
毕竟在沈问石心里,大概万剑庄从来都不太重要,而所谓的大公子二公子,更是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些许涟漪。
因此,等沈长苏毫不意外的看到房间门口如煞星般高坐的沈长夷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原来算计人这么简单的荒谬欣喜的感觉。
十二岁的男孩已经初具少年模样,他是生得秀美的,大概是随了早逝的生母模样,可惜眉宇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暴戾阴邪。
“今天去演武场做什么了?”
沈长夷斜着眼睛质问。
他没有太多的耐心绕圈子,想什么便问什么。
“自然是去演武场学武功。”
“大兄要是也想去,自己去和父亲说好了。”
沈长苏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拳谱,示意身边的丫鬟来收。
几个丫鬟互相推了推,并不敢向前,最后是昨日早上伺候她的穿鹅黄色衣裙的小丫头被推出来。
她瑟缩着顶着沈长夷杀人的目光,珍宝一般接过拳谱,紧紧抱着钻进了屋子。
“啪!”的一声,是沈长夷的鞭子带着怒气挥到了身边黑衣的小侍卫身上。
这一下力气可不小,皮开肉绽都不算,这位名叫明欢的小侍卫只能忍疼当场跪下求他。
“大公子消消气,大小姐女流之辈哪里学得了什么高深的功夫,庄主哄她玩而已,往后要再想进演武场也是难的。”
沈长夷哪里听得进去他说话,鞭子哗哗又甩了十来下,只打得明欢蜷缩在地上,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哪里是在打小侍卫,当着沈长苏的面打人当然是在示威。
他惯以为这个妹妹最是柔顺,不禁吓的,今天把她吓一场,好教她知道分寸,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但今日沈长苏已非昨日之沈长苏。
昨日之沈长苏可能会被吓得魂不守舍,不敢再惹兄长不高兴。
今日之沈长苏却一眼看出了大兄张牙舞爪背后的色厉内荏。
任他锦绣华服,仆婢簇拥,斜倚高坐,盛气凌人,也无法摆脱内里一击即散的骄傲,暴露出一览无余的自卑。
他不敢赌。
谁都知道。
沈问石若是选继承人,不会在乎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