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抵命
人的冷暖取决于自己心灵的温度,人此一生,之所以活的太累,小半源于生存,大半源于攀比,所以,若是始终保持心中的那份淡定与宁静,以一颗平常心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令你闹心累人的了。
钟穆春成家后,受郭美莲的影响,一改过去的作派,抛却杂念,誓言、事业、名利、荣耀,暂时搁在一边,两人你恩我爱,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一天,吃过早饭,钟穆春照着美莲的嘱咐,拿着清单,匆匆赶往集镇照单购物去了。而郭美莲待在家里也是闲不住,挺个身子,擦洗摆放,翻箱倒柜,里里外外,折腾了一个遍。当收拾到堂屋的土炕,因工作量太大,迟疑半天,临了,还是决定瞅个明白。于是,掀开铺盖,撤掉席子,蹲下身子瞅了瞅,砖砌的土炕竟然有半边已经坍塌,排烟口被烟灰堵塞,通气热炕是不可能得了。当时,她一看就火了,好你个钟穆春,俺就说嘛,大冷天的,咋烧都不热,能热才怪呢!算俺瞎了眼,嫁你亏死了。早知道这样,就该让程姨屋里屋外的多转转。唉!看来爹是对的,她甚至后悔自己嫁得太过心急了。
她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紧忙活,慢忙活,从炕洞里扒拉出一大堆,足足有几好筐的土块和砖头。
北方,冬天,天寒地冻,家里多用火炕取暖,钟穆春的家里自然也不例外了。
郭美莲庆幸自己发现的早,不然,大冷的天,晚上咋过?想到这儿,起身跑到院子里,四处搜寻,这才从夹道里找出一把铁铲,掏挖、清理、外掏,整整折腾了半晌,炕洞通是通了。可是,因为垃圾太多,自己一人弄不了,这下,炕也没法睡人了。于是,赌气摞下铁铲不干了。可是,铁铲摞下去不知砸到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吓了她一跳,听声音,好像瓶瓶、罐罐之类的器具。扭过头,愣了愣,咋回事?这时候,好奇战胜了理智,当下,再次蹲下身,曲身往炕洞一摸,摸到了一个罐子。奇怪!炕洞里哪儿来的罐子?接着,又钻出炕洞,从衣柜里找出从娘家带来的罩子灯,点燃,再次爬了进去。这才看清楚,是个罐子,的确是个罐子,没错儿!
此时此刻,一向胆大包天的郭美莲,倒也有点胆怯了。心想,暂且摞下,过会等当家的回来再说吧!
她坐在院子的石墩上,等啊等,一直等到后晌,太阳即将偏西,依然不见钟穆春的影子。
接下来,她从院内跑到院外,又从院外跑到院内,每次跑出去,都要跑到村口的那棵白杨树下,朝远处遥望,瞅着远方一个人影,近了,又近了,这次该是当家的回来了。可是,到了跟前,这才知道自己又看走眼了。
天渐渐昏暗下来,坏了,赶紧做饭,等会当家的回来,说不定还没吃饭呢!随后,匆匆回家,走进厨房,哼着小曲,烧火、炒菜、煮饭,就在此时,有个人影闯进来,突然,从背后将她一把抱住,本以为是当家的回来了,所以,半开玩笑说:“当家的!等咱儿子出生了,你不抱都不行,半天不见,瞧你那猴急的样子,至于这样子嘛!”可是,说过之后,并没人吱声,相反,背后的人却越抱越紧,有一种将她按倒在地的感觉。同时,还隐约感到自己的眼睛沉沉的,接着,一个男人解开了自己的旗袍,脱掉了自己的内衣…不…不,这不是自己的男人。她努力挣脱,可惜,全身无力;她大声喊叫,可惜,喊不出声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锅弯台村的无赖——三麻子。
三麻子本姓肖,名叫肖仁思。打小他娘就死了,他的父亲又给他讨了个后娘,从此,每天是挨打受骂,惹后娘讨厌。平时,后娘不给他吃,不给他喝,而他爹又怕小老婆,迫于压力,对他也是不管不问,任其所为。十五岁那年,又突患麻风病,当时,幸亏他爹发现的早,及时给予治疗,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但却落下了一脸的麻子。因为,他在弟兄中间排行老三,所以,村里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三麻子。叫着、叫着,人们叫习惯了,三麻子就成他的名字了。
这天,三麻子路经钟家楼,偶然间发现,郭美莲一个人出来进去的,或站在门口发愣,或跑到杨树下眺望,瞅着她那丰润的肉体,特别是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更是显得撩心迷人。这时候,他就在想,姓钟的小子肯定不在家,几次带着没用上,这次肯定用上了。他不由得心里暗喜,哈哈,天助俺也,今儿看你这个骚娘们还想往哪儿跑,等会,非得让你瞧瞧,爷是咋得把你拿下的。
这个人坏就坏在,每次出来,他都做好了几手准备,当时,他从身上掏出早已备好的迷魂药,就在郭美莲返身进门的时候,悄悄跟在她的身后溜了进去,同时还朝着郭美莲喷洒了迷魂药。说来也怪,就在这个时候,钟穆春背着满满一袋子的家用品,兴高采烈,进门就喊“美莲!看我买啥回来了。”
可是,连喊数声,没人吱声,随即,推门进院,到堂屋一看,操你娘!却见一个男人…不堪入目…这还了得呀!
钟穆春疯狂了,决定要杀人了。他二话没说,顺手从门后抄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脑,照着男人的头部,一棍子抡下去,抡了几下还是觉得不解恨,接着连踹几脚,脚下的男人未来得及哼一声,脑浆迸溅,一命呜呼了。
连着踹了几脚,瞅他没动弹,随手翻过他的身子,瞅了一眼,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了。扭头瞅见自己的内人衣衫不整、不省人事,料定大势不好,立刻跑到隔壁,喊来钟大爷。钟大爷、钟大娘跟着跑来一瞧,吓了一跳,不过,钟大爷终归上了年岁,见的世面多,所以,显得比较老成,连忙喊叫小钟子端来一盆凉水,拿手捧着撒在了郭美莲的脸上,不一会,她便苏醒过来。
可是,等她醒来之后,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又羞又愧,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劝都劝不住,一直等到听说人死了,这才止住了哭泣。
钟大爷拿手摸了摸地上的男人,鼻腔出血,心脏停止了跳动,于是,摊了摊手,脸色苍白地说:“小钟子!人死了。”钟穆春瞅了瞅钟大爷,心惊胆颤地说:“大爷!你看这事咋办呀?!”
“人死在家里,还能咋办,趁着天黑,人不知鬼不觉,扔到地里埋掉得了。”
这时候,钟穆春倒是显得冷静,拉住钟大爷的手,说:“大爷!这人正在调戏美莲,您可看到了,报官,上堂公,交给官府来处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至于定我的罪吧!”
听了他的话,钟大爷显得十分激动,颤抖着双手对他说:“小钟子!你呀你,你傻呀,还是快点醒醒吧!如今的社会,咋给你作证?即便像你说的叫啥子防卫,可…可…可是,谁会替咱主持公道嘛?!”钟大爷见他没说话,继续唠叨着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没钱甭想上公堂,就算上了公堂,咱有钱给那些当官的送礼吗?”
这边钟大娘好说歹说劝住了小莲子不哭了,扭头瞅见老头子那边争吵不休,当下,郭美莲说话了,而且带着哭腔,声音低沉地说:“大爷!当家的!你们俩甭吵了,要俺说,这人死了活该,大不了拿俺的命去顶他的命。”让人听后更是着急的不行。
“美莲!你可不能死,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这个人死了活该,你跟他抵命,太不值当了吧?!”
“谁都甭说了,既然不愿意悄没声的埋掉,那就等天亮再说了。”钟大爷、钟大娘老两口叹了口气,几乎同时话中带怒地说。
钟大爷搭手将死人抬进门外的柴火堆旁,搬了捆柴火将尸体遮住,老两口年岁大了,熬不住夜,本来再想唠叨几句,张了张嘴,但却并未说出口,摇摇头转身回家了。
钟穆春赶集采买一天,回家撞上这等事,闹心透了,等大爷、大娘走了,一屁股蹲在黑咕隆咚的院子里,不吃、不喝、不说话,瞅见美莲过来,两眼死死盯住她看个没完没了,就这么一直看着、瞪着、盯着,看得她都有点心里发毛了。
她是多么聪明的女人,自然明白男人的那点小心思,这是在怀疑自己的清白呗?当下,没声没响,端了碗水,走到自己男人的跟前,声音哽咽着说:“当家的!这可不是俺的错,你知道俺只对当家的一个人好,快,喝口水,消消气,千万甭生气,要是再把你气出个好歹来,你说,这往后俺娘俩靠谁养活嘛?!”
“这么说,奇了怪了,你们要是不认识,这人怎么跑进家里来的,啊?!”
“当家的!你要这样说,可就冤枉俺了。这个死人,他叫三麻子,跟俺是一个村子的,俺也不知道他是咋进来的。打早开始忙活,后晌,寻思着当家的没回来,这不是担心你嘛,跑出去几趟,可是,出去一趟不见你,出去两趟还是看不到,瞅着天快黑了,回屋给你烧菜做饭,谁知道,这个死人偷偷的溜进来。对了,快瞅瞅,炕都没法住人了。”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了炕洞,赶紧拉住男人的胳臂,边拉边说:“当家的!走,过来瞧瞧,今儿弄炕的时候,挖出个罐子,差点弄坏,俺吓了一跳,快点过去瞅瞅吧!”
听了女人的话,钟穆春既没动,也没吱声,郭美莲接着连喊数声,这才显得极不情愿地起身来到炕边,照着她手指的地方,弯腰伸手一摸,果然是个罐子。这下子,他也警觉起来,趴下扒拉半天,打开罐子盖,瞅了瞅,里面还有个小罐子。他小心取出罐子里的罐子,灯下一瞅,罐子密封完好,于是,找来工具箱,鼓捣个把时辰,这才撬开罐子盖。同时,又伸手一掏,又掏出个小盒子。盒子上锁,却不见钥匙。心想,有锁,该有钥匙吧?又伸手一摸,摸出个小包裹,包裹外层包了一层布,一摸就碎了。干脆,顺手将罐子盖打开,瞬间,罐子里闪闪发光,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有点吃惊,当下,大着胆子摸下去,摸到了一个光滑细长小人样的东西,吓得赶紧将手缩回。郭美莲要摸,他拦了拦,再次伸手进去,掏出了两个玉人,一包金银首饰,而在罐子的底层,还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小两口一人一个,手拿玉人,把玩了一会,谁也没有再说话。玉人的长相像是观音,晶莹透亮,纯正的和田玉,白里透红,观音双手合璧,白天透明,晚上发光,偶尔瞅上一眼,定然喜欢的爱不释手,若是晚上见了,更是令人对她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他将玉人一个个放回罐子,掏出钥匙,打开盒子,盒子里仅有一张布条,打开布条,慢慢展开,模模糊糊写有字样,搁灯下细看,默默念道:穆春吾儿,爹是个不孝之子,未能守得住钟家家业,仅留一对玉人和几个零花钱,权当对你们母子的一点补偿,有朝一日,若是遇有生活难以为继之时,见此玉人,该是你人生的一件幸事。接着往下看,就是他父亲的忏悔了:家败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就此别过,望儿日后前往扬州寻找你的姨娘,光耀门庭,重振钟家家业。
布条读完,沉痛、沉默、沉思,感动、感慨,感想,顷刻间喷涌而出,此时此刻,万千思绪滚滚而来,钟家的往事犹如皮影戏历历就在眼前。
他虽然是个破落户,但出身于一个盐运世族家庭,从他记事起,听他的爷爷讲:他爷爷的爷爷钟石诚。从他那辈起,钟家由一个小小的盐商起家,历经数代打拼,日渐发展成了当地有名的大家族。他爷爷的爸爸钟官付,不仅坐上了两淮盐运使,而且还给大儿子钟德瞿花费五十万两银子捐了个济南府吏,相当于正五品;给他的二儿子钟尚法在钟家楼购买了五百亩良田,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大地主。
当时,钟家可谓风光一时,家有良田千顷,钟官付生性风流倜傥,举办五十大寿前,就相继娶了三房姨太太。钟穆春的爷爷钟尚法自然不甘示弱,请来风水先生,躲进内室接连算了三天卦,最后敲定在钟家楼附近的山脚下,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建起了数十亩的环山宫殿,过起了“皇帝”式的奢靡生活。他的父亲钟祖望更甚,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以至于养成了游手好闲的坏毛病。三十岁那年,在扬州偷偷购买了两处外宅,下赌场、逛妓院、抽大烟,无所不干,无所不能。几年下来,就把钟家的祖业一败而光。最后,仅仅留下了钟家楼一处院落,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富不过三代的道理了。如此说来,老管家并没有骗他,只可惜,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他蹲在那里足足回忆了一个时辰,郭美莲旁边连叫再推,摇摇晃晃,娇嗔发怒,这才使得他从梦幻般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激动、兴奋、热烈,一把抱住她,说:“老婆!钟家有望了,我们有救了,我得赶紧找大爷去说说!”
这时候,郭美莲倒是清醒了,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角,指了指天,说:“你看看天,这都啥时候了,给俺说说,这里究竟咋回事儿?!”
他瞅瞅门外,黑沉沉一片,随声说道:“对对对!太晚了,晕了,晕了,也好!此事说来话长,既然如此,等会听我慢慢告诉你。”说完,搀扶老婆上炕,自己坐在炕头一侧,简单捋了捋思路,于是,便将钟家的情况,从他的太爷爷钟石诚谈起,犹如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听了自己男人的叙述,忍不住问道:“当家的!咱家从炕洞挖出罐子的事,你先甭跟外人说,免得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等把死人的事处理妥了,其它的以后再说,你说呢?!”
钟穆春点点头,竖了竖大拇指,二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相拥而眠,勉强迷瞪了几个时辰,一声鸡鸣,将二人从梦中惊醒,郭美莲慌忙起身,烧火煮饭,而钟穆春啥话没说,匆匆出门走了。
他没有去找钟大爷,而是来到了村子里一个叫廖生的家。
廖生是钟家楼村的一个外来户,父亲逃荒来到钟家楼,日子久了,人混熟了,所以,一家人在此定居下来。廖生是个独生子,天性好吃懒做,人虽然聪明,但素来不甘寂寞,听街坊邻居说,甭看他人不咋样,可是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靠给人托管人情事故混饭吃的主儿。
不过,廖生有一点比较好,甭管啥事,只要他肯接手,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他来到廖生家,站在门口,喊了声“廖大叔”说:“大叔!小侄今天有难了,有事求您帮帮忙呗!”廖生听得外面喊叫声,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把他轰走了。
他绕着村子,悻悻不乐地往回走,边走边想,一个村子里住着,不问青红皂白就给轰出来,居心何在?嫌自己家里穷?还是嫌自己没带银子?得,干脆回家,带银子过来,我就不信,街里街坊的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好意思收钱咋着?想到这儿,他又匆匆跑回家里,从罐子里掏出银子,数了数,揣进怀里,刚要出门,听见美莲喊他吃饭,顺口说了声“回头再吃”,说完,匆匆走出家门,再次来到了廖生的家。
钟穆春拿了银子,二进廖家,照着前次做法,站在门口喊了声“廖大叔”。廖生从屋里出来,瞅了瞅,刚想对他发脾气,可是,抬头看见他手里的银子,正宗的库存纹银,甭说,这人不愧脸皮厚,脑子转得快,立刻换了另一副面空,哈哈大笑说:“这…这…小钟子!你说你,都是街里街坊的住着,你这个样子,你让大叔往后还咋在村子混得下去嘛!”
钟穆春没有接话,而是打了声哈哈,跟着进了院子,抬头环视一眼,只见廖生的家里,仅仅三间堂屋,还是纯土坯盖的毛草房。院子的西侧是土堆墙,东侧一间也是土堆的,该是他家的厨房了。
两人来到堂屋,东间卧室通透,是一张草席炕,炕上放了两床被子。他们进得屋子,廖生的老婆端了一碗二米饭,扭着屁股,从里屋走出来。他客气地喊了声“大婶”,女人眯眯嘴,笑了笑,出门进了厨房。
廖生指了指旁边,请他坐下,斜眼瞅了瞅钟穆春,然后,嘶哑着嗓子问:“钟少爷!有嘛事儿?!”
钟穆春七上八下,正在犹豫,又听得廖生问他说:“钟少爷!刚才,大叔说的是气话,你可千万甭往心里去,啥事?说,瞅瞅大叔能不能吃得下?!”
人既然来了,廖生也发话了,这才硬着头皮,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临了,又追加了一句,人还在我家的后院,大叔要不要上家里看看呀?!”
“不用了,不用了。”他掂了掂银子,顺口摞下一句“这事甭管了,咱接了,你回你的,不请你吃饭了。”说完,又抛下一句“三天,在家等着就是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后晌,廖生跛着脚来了,而且进门就喊:“钟少爷!妥了,妥了,咱说啥来着,整个济州,就没咱办不了的事儿!”接下来,便将如何如何托人,如何如何挨骂,如何如何难办,海阔天空,胡乱说了一通。
钟穆春听了半天,并未听出个所以然来。而是岔开廖生的话,低声问了句:“廖叔!您直接说得了,下步,我该咋办吧?!”
廖生放声大笑,说:“好小子!真聪明,一听就是个明白人,都是街里街坊的住着,大叔就不绕弯子了,人家说了,得这个数儿。”说着,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顺口问道:“五百钱?还是五百两啊?!”
“瞅瞅!小瞧人了吧?五百两,就想把事摆平,你去办一个瞧瞧,告诉你,小钟子,五千两,而且,货真价实,不然,门也没有!”
这时,钟穆春的心里犯起了嘀咕,直来直去地说:“廖叔!你说,就我家这条件,你让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呀?”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显得有点惊讶地说:“对了,廖叔,咱不是外人,您看这样行不行?!”说着,又塞给廖生十两银子。廖生接过钱,既没说话,也没反对,十分为难地说:“钟少爷!你瞅你,乡里乡亲的住着,大叔给你说的可都是实话,跟咱没关系,人家管老爷说了,没这个数,不好使!”他见小钟子依然愣在那里,于是,继续自我解释说:“这么着,小钟子!你直说,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叔再试试,瞅瞅人家会不会给咱这个面儿,不然的话,大叔真的难做人了。”
廖生说了这么多,钟穆春这才回过神,起身走到美莲跟前,二人嘀咕了几句,美莲点点头,而他则跑回里屋,喊了声“廖叔!您瞅瞅这个行不行?!”廖生跛着脚踏进门槛一看,瞪眼伸头,顺势夺了过去,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愣了,傻了,同时,脱口而出“这个东西好,这个东西好!小钟子,这下妥了。”说着,就要往自己的衣袋里装,钟穆春瞅见,再次喊了声廖叔,并顺手从他的手里拿走了。
廖生“嘿嘿”笑了笑,钟穆春借势对他说:“廖叔!不是小钟子信不过您,这次咱得陪您走一趟,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好!这样好!这样好!”说完,拍了拍小钟子的肩膀,草草说了说大致的行程,打声哈哈,跛脚走到大门口,随后,又扭头瞅了眼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钟穆春跟美莲作过交待,自己则打点行装,背了条破麻袋,跟随廖生来到济州。这次,廖生陪着他转了一圈,相继见了三个人。接下来,他们五人这才一并来到了济州官家大老爷管黑任的家。
廖生之所以又拉上三个人,这是因为:平常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相互利用,依靠人托人,给官家拉活谋生,号称济州“四子金刚”——外号人称“嫖把子、赌神子、烟斗子、酒引子”。
嫖把子,靠给人拉皮条,拐卖良家妇女,供人消遣享受;赌神子,靠给人吃喝玩赌当人托;烟斗子靠贩卖烟土,吸食鸦片,招揽生意;酒引子靠陪人吃喝玩乐,或者代人引荐,从监狱捞人;廖生就是人称的“酒引子”。四人聚齐,相约来到管公馆,随手献上玉人。管黑任堪称见过世面,拿到玉人,两眼冒光,瞪着溜圆溜圆的一双小眼,连说了几个“好好好……”之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沉下脸,拉着廖生进了后院,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话。屋子里的嫖把子、赌神子、烟斗子和钟穆春,四人你瞪我,我瞪你。不一会,廖生从后院出来,两手摊了摊,指着钟穆春数落道:“小钟子!你你你,你这个邻居不够地道,可是把咱爷们坑苦啦!”
“廖叔!咋回事?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货真价实,价值连城啊!”
“这个咱知道,可是,至于…这个…那个…唉!这么给你说吧,你该知道其中是咋的一回事吧!”
“廖叔!直说吧,您都把我弄糊涂了。”
“这么给你说吧,人家管老爷说了,这玉人如果是你家的传家宝,应该是一对,要是只有一个,不值啥钱,剩下的,你小子自己看着办得了。”
其实,这对玉人就是江湖上传说已久,世间消失了多年,皇家寺庙香案前摆放的一对玉人,堪称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可是,钟穆春哪儿知道其中的缘由,更不知官道有诈,所以,实话实说,全部将实情告诉了廖生。
这下倒好,反而惹得众人埋怨起他的为人来。对此,他只能再次花费银两,租下旅馆,请四人住下,自己则连夜赶回钟家楼,取出另一个,次日一早,再次折返济州,并将一对玉人献给管老爷。管老爷收了玉人,自然爽快答应,钟穆春无罪释放,管黑任不但没治他的罪,反而在济州饭店设宴款待,宴请了钟穆春和“四子金刚”。
管老爷宴请送礼的人,也许不大可信。其实,钟穆春将人致死,依照法律,纯属正当防卫,至多算是防卫过当。当然,他搭上了至真国宝,管黑任仅凭此宝,连升三级,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钟穆春跟随官差回到家中,呈出官家文书,通知三麻子的家人,拉走尸体,三麻子的后娘还想从中捞点好处,相继到钟家闹了几次,后来,自知理亏,临了,还是照官家判决,草草掩埋了事。至此,钟穆春、郭美莲新婚蜜月的一场虚惊暂告结束。
小两口无意得来的钱财,瞬间拱手送人,偶然想起,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不久之后,有件事,倒让他们忘却了伤痛,恢复了往日的欢乐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