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了西戎王的俘虏
婉卿再次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天气真好呀,碧空如洗,太阳高照。她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昨夜的那片红树林。
四周似乎是一片营帐。她刚想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却发现两只手都被牢牢的绑在一根木桩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篝火边围坐着数百个身着游牧民族服饰的年轻男女。他们在绿茵茵的草坪上跳着欢快的舞蹈,姿势豪迈有力,充满了激情。
篝火上烤肉的香气飘过来,婉卿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一想到昨夜连饭都没吃就痛失初吻,不禁心中怒骂一百遍:
“该死的褒洪德…”
挣扎发出的轻微声响被人群中一个身着虎皮裙,眉眼间透着伶俐机敏的少女察觉。
她走过来,一脸敌意的望着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婉卿,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独自在此地?”
被绑的人质不答反问:
“你们是谁?为何把我绑在此地,想做什么?”
那少女昂着头用鼻孔对着人质,一脸鄙夷道:
“哼,忘恩负义的东西,昨夜我们发现你时周遭已是饿狼环伺,若不是我家主人相助,你早成了那林中野兽的腹中美食,被啃得渣都不剩一块了。”
婉卿吓得打了个哆嗦,忙追问道:
“你家主人是谁?”
“你很快就知道了。”
事实确实如此,婉卿立刻便被五花大绑的送进一个大帐,强行跪下。
抬眼望去,大帐居中软榻的虎皮褥子上斜靠着一位身材强壮的青年,身着一张不知用什么野兽皮缝制的长袍,一头浓密的长发整整齐齐的披在结实宽阔的肩膀上。他肤色黝黑,轮廓深邃,五官棱角分明,神色如鹰隼般锐利,散发出不怒自威的霸气。戎族部落讲究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像他这样周身散发着力量和野性魅力的,无疑最招女人喜欢。
婉卿见此人面相不善,心中暗呼不妙: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昨日真不该一时意气到处乱跑,若是乖乖留在褒洪德身边,至少人身安全尚能得到保证。
卧塌上的青年见被绑女子面庞上各色表情流转变幻,可偏未生丝毫畏惧慌乱之色,不免心生好奇,走近些去瞧,惊讶的发现昨夜竟没发现那个蜷缩在树边熟睡如小猫般的女子,细看竟是如此美艳动人。素色的长裙上隐约有血迹斑斑,凌乱苍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毫不修饰的透出警觉,敌意和防备,即使狼狈也无法遮掩那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看的有些恍神,心想自己此生也见过绝色女子无数,却从未有一人能如此摄他心魄,落入眼底,烙印心底。
“你是何人?抓我干什么?”
婉卿跪在地上双腿发麻,干脆一屁股坐下,干瞪着眼前的青年。
“这是我们西戎的戎王赫连齐。”虎皮裙少女抢先回答,一脸傲娇。
西戎?攻陷镐京,直接导致西周灭亡,幽王毙命,褒姒被俘的罪魁祸首。
婉卿心中感慨自己此次穿越真是多灾多难,主角不给力,各路大BOSS却接踵来袭。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脱身。
她瞬间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狗腿模样:
“戎王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谁知那赫连齐邪魅一笑:
“何必等来世,本王既今生救了你,就今生随我回西戎……做个戎王夫人吧。”
四周众人闻此言皆大惊失色,婉卿吓的心怦怦跳,慌道:
“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赫连齐凑近脸问。
婉卿强迫自己镇定心绪,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王少年英雄,仪表不凡,将来必成千秋大业,岂能随便寻一个异族女子为妻,于你的大事不利。”
赫连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既然非我族类,那不如……现在杀了你?”
“那更万万不可。”婉卿吓得缩了缩脖子,“不如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女归家吧。”
“给我一个放你的理由。”赫连齐步步紧逼。
婉卿沉吟片刻:“不如这样,我与戎王打个赌,如果小女能在任何一件事上赢你一次,王上就放了小女,如何?”
赫连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想此女不但容颜绝代,还甚是古灵精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陪她一起胡闹。
婉卿赶紧使出激将之法:
“戎王不敢应战?难道是怕输给小女吗?“
赫连齐不是莽撞之人,自然不会上她的当,但他向来自负,心想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介女流,便朗声应道:
“本王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如你获胜,自会放你归去,但如本王获胜,你这辈子都要留在本王身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骗人谁是小狗。”婉卿赶紧拉住赫连齐的手指和他拉了勾,还盖了章。
女孩的手指白嫩如葱,或许因为受到巨大惊吓血气不足,摸上去冰冷如玉。
看着她小伎俩得逞的兴奋模样甚是可爱,他无奈的摇摇头:
本王今日定是疯了,才会和一个小女孩玩如此幼稚的游戏。
“你说如何比试?”
“非常简单的一个小游戏,名曰剪刀,石头,布”
婉卿迅速给赫连齐普及了一下游戏的手法和规则,简单说来就是,剪刀胜布,布克石头,石头砸剪刀。
赫连齐第一次听说这个游戏,觉得甚是有趣,问道:
“此游戏胜负全凭天意决断,你可想好了,是否真将自己的终生自由赌在这上?”
婉卿坚定的点点头,语气干脆有力:
“来吧,一局定输赢!”
手势落下,赫连齐出剪刀,而婉卿五指紧握,赫然一个石头。
果然如此,她心中大喜。
其实她并无必胜把握,只依稀记得大二暑假为了打发时间读过一本心理学杂志,上面有一片文中分析说剪刀石头布这个看似最公平最无技巧可言的小游戏,实则暗藏玄机。
赫连齐输了游戏却并不恼怒,望着难掩喜色的女孩,缓缓道:
“今日你运气好。”
女孩并不认同,反驳道:
“非天意,乃人为。”
赫连齐疑惑不解:
“难道世上真有会读心之人?”
婉卿心想:这古人就是迷信,什么都往特异功能上面扯。算了,看在你昨夜从狼窝中救我一命的份上,就免费给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来自千年后的文化人。
“此游戏的输赢,在乎第一次出拳的选择,出什么和玩家的性格关系很大。喜欢出“石头”的人通常具有攻击性,做事习惯有挑战。出布的人控制欲很强,一般来说都是领袖之才。剪刀则极具破坏力,说明这个人缺乏安全感,且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赫连齐听罢更为不解,疑道:
“如此说来,那本王岂不是更应出布?或是石头?你为何如此笃定会是剪刀?”
婉卿也不急于解释,只是缓缓起身道: “可否先解了我身上绳索?”
赫连齐面露笑意,亲自上前解除她身上的束缚。
婉卿大喇喇地活动了下胳膊和腿脚,朗声道:
“请戎王随我出帐便知。”
大帐外,是一片大草原,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绿,阳光照射下的是亮绿,遮在白云下的是墨绿,明暗有致。
婉卿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她环伺四周道:
“首先是扎营的地方,山坡有南北两面,你选择了南面的高处,因为这种地方向阳,阳光照射充足,旁边一定会有水源。也不能靠着死水,防止士兵喝了生病。
婉卿望向赫连齐波澜不惊的脸,继续道:“我刚刚粗略估计了一下,此处大概有数百士兵,看似四散而坐,毫无章法,实则井然有序。草高过7尺处皆有暗哨隐匿,监测四周动向以防有人偷袭。住宿的营帐也分层而建,外面是大营,里面是小营,大的套小的,你的大帐在最里面,处于整个营盘中心。每个营帐之间不超过三十步,也不少于十步。因为太远了,互相照应起来不方便,太近了,又怕敌人用火烧。”
婉卿说的着急,满脸红晕之色,旁边的赫连齐也听的饶有兴致,她伸手指向远处:
“我猜……戎王应是刚到此不久,时间仓促,因此尚未挖壕沟,即使如此,还是用木栅栏把营帐围起来,外面还将士兵的铜枪密密的插了一圈。如此周密布局,可见你是细心缜密之人。”
赫连齐平生第一次对一女子产生钦佩之情,一个被俘之人,短短时间内竟能看出这么多内情,对他的布局如数家珍。
看来……之前真是小觑了她。
想到这,赫连齐越发感到后悔,刚刚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了赌约。
现在要放她回去……还真有些舍不得。
婉卿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最终缓缓地停在赫连齐脸上:
“但是……最让我坚定判断的,却是刚刚在大帐之上。我发现不论周遭发出什么细微声动,你都会面露警觉之色,这说明你内心防备极强,敏感多疑。”婉卿做最后结案陈词,“因此,即使石头的喜好挑战难度和布的领导才能在你的身上似乎更为明显,我还是觉得你会出剪刀。”
赫连齐面色阴沉,高挺的鼻梁使他的另一侧脸处在阴影里,婉卿一时看不清他现在的心情,难免有些惶恐不安。
古代帝王贵胄,通常都不喜欢别人知道太多,揣测圣意。万一赫连齐也是这种人,那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
她有些后悔,不知自己刚刚的一席话是对是错。
赫连齐兀自陷入沉思:他素来以豪迈豁达,放荡不羁之态示人,没想到今日竟被个相识不过片刻的小丫头看穿了内心不安。他嘴角忽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
“你既如此了解我,那你不妨猜猜,我现在心中在想什么?如果猜对了,我即刻派人送你离开。”
“为什么要猜?刚刚我已获胜,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女孩不满的撅着粉红色的嘴唇嘟囔着。
赫连齐凑近女孩瓷白般的颈窝,一阵草原男子刚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与洪德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截然不同。
他在她耳畔轻声道:
“刚刚我只说放你走,可没说是什么时候,要不你留下来服侍我几日……再送你离开……也不算失信于你吧。”
婉卿吓的身子一缩,支支吾吾道:
“怎么伺候?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赫连齐一脸轻浮暧昧:“自是贴身伺候那种。”
婉卿焦急的连连摆手:
”我看此举极为不妥,咱们还是好商量…”
伺候这货几日,我还能以清白之躯回去吗……哎…
看着女孩紧锁眉头,愁眉苦脸的模样,赫连齐忍不住伸手去抚顺被风吹乱的几缕鬓发,柔声道:
“那你便说说,本王现在心中在想什么?”
婉卿思忖须臾,答:
“我猜戎王不想放我走!”
她接着道:
“如果我答对了,戎王确实不想放我走,那一诺千金,请你高抬贵手让我离去,如果我答错了,那说明戎王并非想强留小女,那就请你遵从本心,即刻放我离去吧。”
赫连齐思考片刻方明白其中关窍,放声大笑:
“有趣,有趣,本王今日便成全你,不过昨夜的救命之恩,又当如何报答?”
婉卿心中暗想:只要不以身相许,啥都好说,反正都是些空头支票。只要我虢婉卿回到西周,与您老就死生不复相见了!
想到这,婉卿朗声道:
“我父乃西周上卿虢石父,他日若有缘再见,或是戎王有难,可告知我父兄,我们虢家必会报答你的救命大恩。”
没想到这个如小兔子般聪慧狡黠的小女子,竟是西周重臣虢石父的女儿。
赫连齐心如潮水,表面看来平静无波,实际暗潮纷涌,内心在不停的盘算着。
他此行也并非游山玩水,涉险深入西周地界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虢姑娘,本王现在便叫阿月送你回去。”。
见他忽然严肃了一张俊脸,婉卿也有些迷糊:
“真的?”
“只是不知姑娘芳名,日后当如何登门拜访。”
婉卿暗骂:
西戎是我西周强敌,你堂而皇之来我虢府拜访,岂不是坐实了我父通敌卖国的铁证。
等等!
婉卿猛然记起曾经在史书上看到的记载:
虢石父私通西戎,在敌军进犯之际打开城门,导致镐京失守。
自她穿越以来的悉心观察,虢公向来勤于政事,忠君爱国,刚正不阿,怎会突然180度大转弯,有此悖逆之举,该不会……真的是为帮女儿报恩……而叛了国?!
“姑娘只需告知芳名,本王自会低调行事,不令虢大人有任何麻烦。”
婉卿邪魅一笑,丢下句:“我叫ARMANI。” 后拔腿便跑,“赫连齐……咱们后会无期。”
阿玛尼,这是什么鬼名字……
被这丫头耍了……..
赫连齐看着少女仓皇而逃的狼狈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命阿月快速跟上。
阿月就是那个虎皮裙少女的名字。
婉卿观她身形,应比自己还小个一两岁。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同行,本该一起聊聊天打发时间,可不管婉卿抛出什么话题,阿月都一直板着副面孔,丝毫没有和她友好交谈的意思。
婉卿心中奇怪,自己不知做错什么,得罪了她,便也不再搭茬,只顾闷声赶路。
眼见快官道将至,阿月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你刚刚为何不答应?”
“不答应什么?”婉卿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戎王从未开口和任何姑娘讨论过婚事,就连赤狄族的公主以部族联姻共享草原为邀,他都始终没有松口,今日却轻易和你议婚,你还拒绝了他?!”
阿月看着婉卿的眼神好像在说:真是不识好歹,一只受万人倾慕的白天鹅一时瞎了眼,看上了你这只癞蛤蟆,结果你个癞蛤蟆居然say No?!
虽然被人鄙视了,道理还是要讲清的,婉卿理了理思路道:
“你为何觉得我应该答应?”
“戎王是这世上最出色的男子,每个女人都想嫁给他。”
“他再优秀,与我何干?”
这回轮到阿月摸不着头脑了,不解的问:
“世上哪有女子不想嫁给大英雄的?”
“我不想。”婉卿语气平静如水,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英雄是属于整个时代的,他们会活在史书里,画册中。但他并不属于某个人。”
阿月从未听过如此言论,一时语塞。
婉卿接着道:“我未来的夫君,无需样貌过人,或如何的英雄征战四方,只求他这一世眼中,心中只有我。富贵也好,贫困也罢,平平淡淡享人间清欢,待我俩头发斑白柱杖而行,仍能谈笑风生,心意相通。”
阿月似懂非懂,眼神却变得闪烁明亮,她忽然朗声道:
“等我长大后,寻的郎君心里眼里,也一定只有我!”
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知羞。
婉卿对阿月的印象颇佳,天真率直,毫无掩饰,她忍不住鼓励道: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哦!”
数年后每当婉卿回忆起阿月那日天真俏丽的面孔,仍觉容貌如新,言犹在耳,不免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