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第3章 好好活下去
绿色衣衫的少年是李向南。
他的出现很有渊源，因为他就是那年出现于汴京上方的凤凰。
实际上，“凤凰赊事件”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过是偶然路过，因为出现的时机好，运气太好，让他成为了事件的主角，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而事情真实的主角是那个在竹林外哭泣的小姑娘和她的族人。
人都知道凤凰是祥瑞的象征，又以竹米为食，便以为竹林里出现的竹米是凤凰赐予的，那是不对的，凤凰不能让竹子开花，不能让竹子结出竹米。
李向南站在水井边，怅然若失：“凤凰赊事件，让我背负了好名声，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重明、秋练和落落都看过睬睬在手心里变出竹子，看向睬睬：“是睬睬的族人让竹子开花结实的。”
睬睬悲痛：“我的父母和所有的亲人全都以妖力散入竹林，让竹子开花，结了竹米。我的父母和亲人死的好惨。”
“睬睬是被父母和亲人呵护的竹妖。”李向南说道，“她那天看到父母和亲人离世，在竹林外哭泣，哭了好久好久。”
竹林外哭泣的小女孩是睬睬。
这样的事实，重明等似乎早已经意识到。
但不管是人类女孩，还是小妖，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是很凄惨的，秋练忍不住道：“可怜的孩子。”
“或许，我还不是很可怜。”睬睬走到李向南身边，“我有个好邻居。他很照顾我的。”
“这么多年，睬睬还是个小女孩，我还是个少年，在这汴京，也就我们两个能成为和睦友好的邻居，换成别人，早就吓跑了。”李向南轻松愉悦，“我得了好名声，总要做点什么，弥补一下。”
“李哥哥不仅仅照顾我，还帮我种竹子。”睬睬眼睛放光，“紫竹林里又长出茂密的竹子，像从前那样繁盛。”
“你们做邻居，生活的很愉快。”秋练赞叹，“很难得。”
“我也不是做得很好。”李向南看着睬睬手里的瓷瓶，“我劝解她很多次，不要再去掠夺别人的眼泪，可惜她不听，我也找不到禁止她的办法，终于遇到对手。”
重明微觉尴尬：“我们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阴阳师，并非捉妖不可。睬睬的父母和亲人曾经有功于汴京的百姓，却不被知晓，要他们一点眼泪，也没有什么。”
“你认可我的做法？”睬睬仰起头问。
“认可是认可。不知睬睬姑娘能否稍稍节制，毕竟在收取他们眼泪的时候，他们陷入了很大的痛苦里，这个嘛，好像不大好。”重明谆谆善诱，“世间有捉妖本领的不在少数，你继续任性做下去，说不定哪天遇到厉害的阴阳师，李哥哥又不在你身边，你可能会遇到危险的。”
“这个问题我也曾考虑过。”睬睬很认真的样子。
“那就放下吧。”李向南顺水推舟，“不要再记恨你的父母和亲人用生命拯救过的人。”
睬睬收集他们的眼泪，浇灌竹子是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心存恨意，恨那些人把那件大事称为“凤凰赊事件”，写在京都志或者史书里，她的父母和亲人却永远失去了生命，永远被埋入黑暗里。
李向南在身边，睬睬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被点破后，面色红了起来。
得知这样的原因后，李向南不会怪睬睬，重明、秋练和落落也不会责怪，因为不论是谁，都无法忍受被人夺去功劳的事。
睬睬思虑着，看向院子里的那棵竹子，缓缓道：“我以后再也不收集人的眼泪就是。”拿出小瓷瓶，将之打碎。
“我要去一趟紫竹林，看看我们以前的家。”睬睬说过，望着李向南、重明、秋练和落落，那个意思，是想邀请大家去她原来的故乡看看。
虽是故乡，却也是伤心之地，睬睬在这些年里除了祭奠父母和亲人的时候会过去，其余时候，她是没有勇气到那里的，更不敢走入曾经和父母住过的房子。
现在，她学会了宽恕，心情不同，过去温馨温暖的家在脑海里浮现，父母的样子也愈发清晰。
再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渴望回家看看了。
李向南、重明等人看透了睬睬的心思，和她结伴同行，向汴京南边的紫竹林走去。
······
紫竹林。
翠竹万竿，婷婷玉立，组成了竹海，风吹过，竹叶簌簌，淡淡的竹子清香飘送出去。
睬睬和大家正站在一栋小屋的门前，这栋瓦舍里，曾经留有睬睬父母的影子，留有睬睬的笑声和眼泪，也留着过去她和父母使用过的床帐、桌凳、瓷壶、碟盏和碗筷等物，时过境迁，屋中落有许多灰尘，但原有的摆设等还在，显然睬睬不能经常回来，也无法做到时时洒扫，一任它自成堆。
睬睬在屋里缓缓走动，用手触碰着熟悉的物事，往事涌上心头。
“睬睬，不要过来，保存你的妖力，好好活下去。”睬睬仿佛再次听到父亲和母亲那天晚上说的最后的话。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星辰如嵌在穹庐的莲子，把竹林照耀的银光灼灼，以往这样的夜晚，睬睬都会穿着月白色裙衫在竹林里穿梭。
无论她跑到哪里，裙衫上都流淌着银色的月光。
人世饥荒的出现，打破了睬睬家的生活，她的父母和亲人再也不忍看那些从竹林外飘过的白幡，做了个勇敢的决定。
睬睬被父母带出竹林，留在竹林外，眼看着父母走回，而在竹林深处则是其他亲人。
睬睬要跟上去，却被无形的结界阻拦：“父亲、母亲、叔叔、伯伯，你们不要那样做！不要！”
站在那里的睬睬看到了竹林深处亲人的烟消云散，看到父母变成白色的水汽，不多久，竹林最深处的竹子开始开花，白色的小花，仿佛银铃铛，在随着月光摇曳。
竹花从竹林内向外，逐渐盛开，到了最后，睬睬看见自己眼前的竹子也都挂上白色的花。
花开花谢，瞬息完成，结出竹米。
“我没有父母和亲人，什么都没有了。”睬睬止不住哭泣起来，哭声惊动许多只竹鼠。
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接着出现几名捕快和打更的更夫，拿着刀，提着灯笼，他们也白驹过隙似钻入竹林。捕快和更夫钻进去后，又迅速返回，掰弯竹子，有所发现：“竹子结出竹米，汴京有救了！”
捕快和更夫放弃追逐贼盗，采摘起竹米来，摘了许多竹米后，反身走回汴京城，看到睬睬：“你这小姑娘，大晚上的哭什么？刚才我们来时，就见你在哭，你该不是鬼魅吧？”
“你们才是鬼魅。”睬睬止住哭声，“我的父母和亲人都死掉了，我肯定要哭的。”
“你的父母和亲人也饿死了。”捕快说道，“太遗憾。要是他们没有饿死，采摘竹米，以此充饥，就能活下来。”
“没有我的父母和亲人的牺牲，不会有竹米。”睬睬想要说出真相。
夜空里出现片火光，接着一只凤凰飞过来，在竹林上空盘旋，捕快和更夫们大惊失色，半晌后纷纷下跪：“感谢凤凰赐予我们竹米！”
捕快和更夫离开后，凤凰落下来，变成个绿衫少年，正是李向南，他安慰哭泣的睬睬：“收起悲伤，停止哭泣，从今以后好好活下去。”
睬睬根本不听，站在那里抹眼泪。
睬睬哭了一宿，李向南站在那里陪着她。
翌日清晨，汴京城和附近镇子里的居民百姓都带着竹筐来采摘竹米，睬睬还是站在那里，嘤嘤哭泣，揉着眼睛，李向南实在劝说不了，放任她哭泣，偶然给递过去手巾。
日日夜夜，采摘竹米的人越来越多，竹米越来越少，竹子也成片死去，睬睬还是站在那里哭泣，李向南则始终站在她的身旁。
“你们也去采摘竹米呀，再不摘就没有了！”好心的妇人提醒着，拉扯着身边三个孩子，提着灯笼，走入竹林里。
竹林里千点万点灯火，照亮睬睬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