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惊动
“谛九幽……”老叟眼神一恍,道:“那妖邪名叫谛九天,与你有何关系?”
麟鸦神情立时惆怅起来,久久沉默不言,叹息一声才道:“是我那一母同胞的兄长。”似不愿多提,随即急转话题,道:“老头我问你,你可知道云梦老人,与他的下落。”
“你说的可是中幽大地的那位医仙?”见麟鸦眼神烁烁放光,死死盯着他,老叟心中一沉,道:“实不相瞒,他一生救人,晚年却身染不详之疾,不得自医,早已死去五百年有余。”
“我他妈……”
闻听此言,麟鸦立时浑身剧烈一颤,踉踉跄跄倒退,随时要昏厥,心中万念俱灰,万般憋闷,孤注一掷,换来的竟是万劫不复。
这一刻,一直以来顽强忍受着痛苦折磨的麟鸦,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积压千年的情绪,这情绪可比海深,可比地厚,一经彻底释放,求死之心甚极,纵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
麟鸦以绝望挥翅,斩向他沉重的脑袋,欲了断自我凄惨的一生,“且慢!”一声雷鸣般大喝,猛然将他震醒,锋锐的翅刀也恰时一滞,他怔怔地望向老叟。
“恩公不可,世间医仙不此一位,你有何伤痛不妨坦言,也许生路未绝。”
麟鸦一阵摇头,苦不堪言,憋闷了很久,才娓娓道来。
“你也能看出,我与我那兄长的不同,体不生毛羽,长满麒麟甲,生来异种,不被大道所容,我的修行根源,契机核上有数道伤痕,千百年来不曾愈合。”
“你一直都在吞噬灰熵,修补契机核吗,你好像不能离开熵墟境地。”
这时,还不太善于表达的男孩,居然出奇得言语了,且那双眼睛似乎窥见了麟鸦的过往。
麟鸦不禁浑身发毛,赶忙发挥紫眼的瞳力,消除想展示内心的强烈欲望,嘟囔道:“我他妈怎么像脱光了似的……”
“我明白了恩公的困境,不知恩公可曾听闻雷蒙之名。”
“什么雷蒙……”魇鸦眯须起双眼,脑海中在搜罗记忆,忽地一拍脑门,道:“是易宗的那个雷蒙吗?”
“不错,是本宗前贤,第三代宗主,在世时被世人称为补天大圣。”
“若是他,我的大道伤痕必能得以修复,可是……他还活着吗,不太可能啊,老头你别诓我。”
“我以五代易宗宗主之名起誓,他的后人尚在,补天之术得以传承,还请你即刻护送我和这孩子回到易宗,那时定能如你所愿。”
“你是昔日一人独挑妖族七位至尊的龙禅霸主?”
见其神色黯然的点头,魇鸦惊得一跳,上下打量这个前不久还处于垂死边缘的老人,未探出其不凡,又开紫眼施展瞳力,彻底窥见他体内的天道枷锁。
“难怪你之前在佛狱内束手无措,举步维艰,原来修为倒退如此多,当年你……”
老叟连忙打断麟鸦的后话,道:“那是我与凤岚家族的事,已是过眼云烟,现在只能依托你带我和孩子回去。”
“好吧,我选择相信你,不过我事先声明,一旦离开熵墟,我的肉身会变异,无法再压制灰熵中的诡力,算是一去不能归,失去灰熵养料的治疗,大道伤痕日渐加深,我将很快身死道消。”
“易宗必将举全教之力救你。”
话说到这份上,魇鸦再不多言,他身躯变回巨大的本体,驮起老叟与男孩,振翅飞上高空,在上空盘旋数周。
看向下方的灰色世界,眼中没有一丝留恋,有的只是极端的厌恶,无尽的折磨,终究一去不复返。
在他们的身影远去不久,这座峡谷的至高地,幽然显现出一株黑莲,莲中火焰腾燃,魇鸦道使与一道霞光笼罩的朦胧身影出现。
“老祖,在佛狱时为何心慈手软,不杀之?”
魇鸦道使已然恢复如初,眼中积满了憎恨。
“走吧走吧……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那道身影的声音很是苍老,不带一丝情感,光霞渐渐褪散,其身资慢慢清晰,真实的面貌,看似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见其答非所问,魇鸦道使急火攻心,忍不住仰天怒吼一声,心中纵是万般不情愿,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命运的枷锁,主动破碎,我们自由了。”
“什么自由,什么枷锁,何人能束缚于我们?”
男孩双手背负身后,脚踏黑莲,御空飞回熵墟深处。
云里雾里之言,让魇鸦道使听得糊涂不已,却不敢多嘴详问,呆愣在原地,被男孩一抬手,摄回身边,消失在陡然而起的灰熵风暴中。
天空在麟鸦身边渐渐蔚蓝,湿润洁白的云雾,如同母亲的羽衣,那天际尽头出现的一抹曙光,照在身上,仿佛母亲怀中的温暖。
身下的山川林木,生机盈然,极目所至,尽是苍青翠绿,清风拂过他身躯,带来丝丝凉爽,让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鸟鸣:“嘎”。
“一只大乌鸦。”
男孩不合时宜扫了他的兴致。
“你这小屁孩,本尊乃是麟鸦道人,上可探知荒宇道鸣,下可灵感幽冥魂泣,你且睁大双眼看好。”
话音甫落,正在飞行中的麟鸦,身躯流转一层紫光,双翅缩回体内,体表黑鳞一片片翘立,身躯像团泥巴一样,不断地凹瘪与鼓起,终于捏出个形态,变成一头如同墨玉雕刻的黑麒麟。
“怎么样小子,威风可凛凛,霸气可侧漏?”
麟鸦四蹄踏空,雄赳赳地甩了甩颈部的鬃毛,摆出一副俯视天下的傲娇姿态,回头用眸子斜睨着男孩。
“你父亲是麒麟吗?”
“我……我……我是在问你我父亲是不是麒麟吗,告诉我,我很威风霸气!”
“麒麟和乌鸦是怎么结合的,化身人形结合吗,你的兄长为何没有你父亲的特质?”
麟鸦只觉耳中嗡嗡震鸣,像是被一把铁锤砸麻了脑袋,肺叶里的灼气在膨胀,把胸脯都顶出一个鼓包。
他实在怒不可遏,但又念其年幼不懂事,不愿与其一般见识,只得心中破骂一声:“妈的……这死孩子。”而后便对其不再搭理。
太阳初升,清晨时分。
易宗的演武道场上,晨炼者一排排一纵纵,挥洒着青春的汗液,四处皆是精彩的对决,冰与火的碰撞,狂风卷银电,极光破金盾,引得男青年们喝彩声不绝,女青年们仰慕倾心,满目桃花。
“嗡”
骤然间,持续的震鸣声,响彻整座演武道场的上空,所有人停止了动作,心中皆是咯噔一声,眼神紧张得四处环顾。
“未经接引大殿准许,直接深入本宗腹地,护宗法阵被触发,是为敌袭,所有弟子速速前来道场迎战。”
恰逢今日轮值的是大长老,此时他沉着冷静,快速飞升空中,运功传音,将消息传播到易宗的角角落落。
不到三息的时间,易宗各处的楼阁殿宇间,如风起蒲公英般,纵起一道道身影,皆是修为高深,可担护宗大任者。
就连现任宗主夏鸿轩,也被惊动,紧急御空而至,身先士卒,体烁炽日般的光辉,遥遥挡在所有人的上空。
所有人仰望着天穹上的一粒小黑点,随着黑点在他们眼中放大,体内的本源也在逐渐奔腾。
“来了!”
一头巨大的飞禽穿云破雾,直坠而下,护宗法阵也完全觉醒,在百丈高空化出一张饕餮之脸,撕开深邃似渊的大嘴,生成一股让空间扭曲的强横吸力,等待那头飞禽接近,欲行吞噬。
“妈的……这就是你们易宗的待客之道,你这糟老头子,是不是故意设计陷害我。”
远远见到易宗摆出的绝杀阵势,那头飞禽见情况不妙,急调头往易宗的远处飞逃,边逃边气急败坏地骂着。
“小夏,是我回来了。”
老叟虚弱的声音在风中显得若隐若现,但还是被夏鸿轩灵敏得捕捉到,他当即重新封印法阵,待那张饕餮之脸化无后,朝下方大长老令道:“解除战备,让所有弟子并列两纵,迎接前宗主大人归来。”
言罢,他身化一道虹光,疾速追向那头惊逃的飞禽,不多时,领着那头骂骂咧咧的飞禽一同折返回来。
那飞禽自然是麟鸦,落地后还嫌数落的不过瘾,鸟嘴对着夏鸿轩的天灵盖啄了一下。
夏鸿轩作为一宗之主,自然不缺气度,心胸很开阔,无奈地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不多计较,刚才折返途中,得知了老叟的身体状况,此时有意给宗内的孩子们树立榜样。
他主动从麟鸦翅掌中接过老叟,背在身后,望向众弟子,不再隐瞒,道:“这是我的先师,本宗的古之前贤,五代宗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