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哀筝一弄湘江曲
“不要不要,我看到那些字就头晕,好姐姐,我在家母亲天天让我看账簿,到了你这,你就放过我吧”。陆漪使劲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苏静妍帮她插紧因为刚才用力摇头,导致有些松了的珊瑚珠排串步摇,“那我们做什么呢?”
陆漪看起来有点兴奋,附在她耳边:“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江边游玩一番吧。”
生怕苏静妍反驳她,立马又加了一句:“我们早去早回,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了,而且,听说那里的梨花开的正好。”
陆漪终于抓住了重点,苏静妍的最爱,就是梨花。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湘江边。
“就在这里等我们,不许跟着我们”。陆漪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她心虚的要死,然后又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钱放到车夫手里:“不要告诉苏伯父,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车夫欢喜的收下,嘴里赶紧说到:“陆小姐放心,我一定不告诉苏大人,你们赶紧去吧。”
虽然是四月天,中午的阳光也是很晒人的,两人一人撑着一把纸伞,慢悠悠的在江边行走,她们特意把伞撑的低一些,尽量遮住自己,不让别人注意。
好在今天江边行人不多,陆漪捋了捋额头上的小碎发,然后对着苏静妍一笑:“这里的风吹得好舒服。”竟然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起来。
那红色的裙裾,披帛随风飞舞,更衬得陆漪明艳不可方物。
因为长期不出门,更兼身子也没有陆漪那般的强健,苏静妍追了一小段路,便开始气喘吁吁:“漪漪,别跑这么快,我追不上你。”
陆漪只好又折回来:“好吧好吧,我不跑了,我陪着你慢慢走,前面不远就是梨林了”。
忽然,随风传来一阵琴声,静妍不由自主的拖着陆漪,朝琴声飘来的方向走去。
随着琴声越来越近,她们看到了正在渡头边弹奏古筝的人。
一位年约二十几岁,一身白色襦裙,满头乌发松松的挽成一个髻,只斜插一根白玉簪子,虽不施脂粉,稍显脸色苍白,却更显得清丽难言。
只见她席地而坐,置古筝于双膝,正如痴如醉的弹奏着。
筝声如空谷流泉,缠绵悲切,可能太过于身入其中,直到一曲奏完,弹筝的女子才发现在不远处的两人。
静妍收起纸伞,对着女子轻施一礼:“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纤手十三弦,细将幽恨传。似乎写的就是姑娘的琴声。”
弹筝的女子嫣然一笑,放下古筝,站起身还施一礼:“姑娘过奖,明月愧不敢当”。
“你是俞明月?”陆漪脱口而出:“添香楼的花魁俞明月”。除了俞明月,能弹出这等琴音的女子,她想不出别人。
明月俏脸微微一红,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俞姑娘,我来晚了”。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条件反射,静妍和陆漪同时转过身躯,原来是一位面目俊雅,长身玉立的少年公子。
他直接走到俞明月跟前,把一个月白色的包袱送到她手上,暖声交代道:“收好了,这里有我给你准备的银子。”
少年看到静妍的时候,有那么一恍惚的失神,刚才他就在她们身后,看她们那么痴迷,他都不忍打扰,本来打算等她们走了以后他再出来,可是听到静妍和明月的对话后,他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个颇有才气的女子,是个什么相貌。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清雅干净如谪仙的女子,她旁边的陆漪也很美,可偏偏他似乎只看到了静妍。
静妍和陆漪落落大方的朝他施了一礼后,静妍又略带歉意的对俞明月说:“明月姑娘,刚才实在是打扰了,我们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竟然碰到男女私会,也有可能是准备私奔。
陆漪尴尬的只想赶紧逃跑,看这两人,分明就是一对璧人嘛。
似乎看透了两人的心思,俞明月走近两人开口说到:“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又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随后满目哀凉:“姑娘大才,应该懂我的意思吧,我虽在风尘之中,却并非我所愿,幸得白公子大义相救,今日送我出潭州,从此后就能得以清清白白做人了”。
原来俞明月和前朝的严蕊一样,身在风月之中,心却从未沉沦过,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脱离那种污秽之地。
可是脱籍从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年近六十的白知府对她垂涎三尺,这次花重金非要把她买回去做小妾,老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立马同意了,她万念俱灰,正要投江轻生的时候,有人救了她。
他让她好好活着,一切的事情都交给他。
原来他就是白知府的大公子白砚,为了让那个已经有七房小妾的老爹少作孽,他站出来说俞明月早与他相好,并且珠胎暗结,把他爹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父子俩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争风吃醋,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他也丢不起那个人,只是勒令白砚,只能把俞明月养在外面,不准纳妾进府。
今天,是她要离开潭州的日子,白砚说好了来送她一程,俞明月就在江边等他,谁知道她们竟先循着琴声过来了。
静妍看出了她眼底的忧伤,她虽从小身在锦绣堆中,却也知道悲天悯人,她眼中水光盈盈,轻轻握住俞明月冰凉的手指:“我能明白的。虽说万事凭天意,但也有事在人为一说,祝姑娘来日一切顺遂”。
随后拉着陆漪一起向白砚施礼:“白公子见谅,方才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我和妹妹,就此告辞了”。
白砚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看着那翩翩身影越走越远。
俞明月幽幽叹息,若白砚不是白知府的儿子,她是愿意托付终身的,哪怕是做妾,可是造化弄人,他们这辈子,终究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