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宴
梁王笑了笑,道:“是,本王毕竟是令仪的亲叔父,自然不会亏待于她。”
现下这般答应,可不见得一定要这么做,若是余妱那丫头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他倒是可以考虑对她好一些。
陆稚矜本也没有指望梁王能待余妱如亲生女儿一般,现下也只是隔应隔应梁王,梁王和阿姊的关系本就紧张,令仪流着阿姊的血,梁王又怎会待她如姊婿在世时一样。
陆稚矜和梁王又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没多久海棠牵着余妱回来了。
看到梁王的一刹那,余妱握着海棠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心底的怒意和憎恨如同陵江江水一般汹涌而出。她上一世的所有不幸都是面前这个“好”叔父造成,她现在恨不得让他也尝尝被一箭穿心的滋味!
“殿下?”
海棠忍痛开口,十分疑惑,公主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甲都快陷进她的肉里了,公主这是怎么了?
余妱松开海棠的手,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梁王。
梁王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在这个小丫头的眼里似乎看到了浓烈的恨意,是他看错了吗?
梁王眉头微蹙,打算上前仔细瞧瞧,然而小丫头在他动身的那一刻跑去了陆稚矜身后,伸出脑袋打量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先前他所看到浓烈的恨意,只有孩童对陌生的的好奇与探究。
“王爷海涵,您在封地多年,令仪还是年幼之时见过您几次。”
听到陆稚矜的话梁王脸色稍霁,转而露出一幅慈爱的笑容向余妱招了招手:“令仪,我是你叔父,快过来给叔父瞧瞧。”
而余妱只是躲在陆稚矜身后缩回了脑袋。
梁王一下子笑容僵住了,有些许尴尬。
陆稚矜安抚地拍了拍她,替她解释:“令仪胆小,王爷别和她计较。”
梁王笑了笑,看起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事儿,等以后她便会认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今日本王也就是担心令仪,如今看令仪情绪还算稳定本王也就放心了。时间也不早了,本王先去天禄阁了,麻烦夫人照顾令仪了。”
梁王以政务为由离开了灵堂,陆稚矜目送着他离开,目光沉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梁王方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来已经打算把令仪留在身边了,她的担忧是对的,梁王不会放过令仪这个拿捏他们夫妻俩的筹码。
陆稚矜转身看着身后的余妱,想着该如何尽快把昨天想出来的那件事提上日程。
前朝鲁阳公主是因为身体抱恙的原因在京都外的行宫养病,或许可以让令仪也装病……
可是盛京城外也不安全,如今正是战乱之时,许多双眼睛盯着南楚,保不准有什么细作和叛贼。
“小姨。”
陆稚矜被这一声叫回了思绪,“怎么了令仪?”
“云集怎么没来呀?他不是最崇拜我阿爹了吗?怎么不来送送阿爹?”
已经一天一夜了,余妱还未见到云集,云集自幼十分仰慕她阿爹,按理来说他应当是吵着闹着要来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曾见到他身影?
“你说云集啊……云集他前几天被送去了石将军那里学武艺,小姨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写信给了石将军,约莫今日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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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将军!是石将军!赶快放行!石将军回京了!”
盛京城城门的守卫将领远远看到一行军马疾驰而来,看到为首之人额头上的疤痕之时一下便认出了这是大将军石户。
其余守卫赶紧挪开拒马,一个守卫骑上马,赶紧进城先行开道:“将军进京,快马而过!速速避让!”
行人速速让开街道,那一行军马疾驰而过,畅通无阻,尘土飞扬,直奔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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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禄阁内,气氛压抑,云凌与梁王分开而坐,互相对峙。
“本王认为,云丞相这是多虑了。西秦若是真的对西芜州死咬不放,驻守在丰州的石将军他们还得掂量掂量。”
云凌冷笑:“掂量?主君英勇不输石大将军,这一次石大将军也在西芜州的后方丰州,可见西秦有半分惧怕?这一次西芜州一战,让我们南楚失去了一位主君,王爷,那是我们的主君,不是一个士兵将军!即便是如此王爷还敢小看西秦吗?”
梁王有些不满,“阿兄性格你我皆知,若这一次不是他擅自追击西秦军,何曾会……罢了,提了也只能是伤心事,西秦根本不足为惧,云丞相杞人忧天了。”
云凌忍着怒意,这梁王如今只想着尽快登基,哪还会管着这些事儿,国仇不报忍气吞声,南楚建国以来他还从未如此憋屈!
“此为国仇,我与主君乃生死之交,就算王爷能忍一时,我也不愿就此作罢,昭元旧部也不会就此作罢!西秦欠我们的这一笔账,我等一定会尽数讨回,以立我南楚国威!”
天禄阁的大门被一下踹开,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只见一人身着银白盔甲,一脸腮络目如虎视,他额头那道狰狞的刀疤给他平添了几分骇人之势。
“石将军!”
云凌见到来人,心中按耐住那份激动,主动向前相迎。
而座上的梁王放在太师椅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扶手。
石户单膝下跪抱拳,“石某辜负丞相所托未能保护好主君!石某之过,任凭丞相惩罚!”
云凌赶紧扶起他,心中百味杂陈,“石将军言重了,此事怨不得将军。”
石户起身,目光放在一旁的梁王身上,目光如炬:“王爷,西秦这一战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摸准了主君的性格故意引诱主君入其陷阱,这一次能在西芜州就把主意打在了主君身上,下一次指不定就是稽州、盛京,王爷还觉得西秦不足为惧吗?”
梁王气得霍然起身,冷笑:“石户,你是在说下一次西秦要取的便是本王的项上人头了?”
稽州是他的封地,他即将继承君位久居盛京,石户这指桑骂槐他怎会听不懂。
“石某不是这个意思,石某一介武夫,若是说了什么让王爷不舒坦的话,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梁王的一拳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心中之气上不来下不去。
石户见好就收,与云凌道:“接到夫人传信,石某快马加鞭赶回盛京,本以为主君也和往日战场受伤别无一般,石某便没有随军赶回盛京,不曾想这一次居然如此严重,竟与我们天人永隔。”
说着石户眼睛酸涩湿润,“是石某之过,石某任凭丞相惩罚!”
云凌叹息一声,“这怨不得石将军。这次西秦有备而来,作战风格也不似以往,诡谲至极,看来季昇麾下收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丞相放心,石某已经派人打探过了那人的底细,乃是前朝周家庶子周宴。”
云凌脑中搜罗着这人,却发现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
前朝周家,户部侍郎周毅庶子,一点儿都没印象,周毅此人风流,一众娇妻美妾,孩子那是一个接一个落地的那种,更何况前朝还未事变之时,那周宴不过才两三岁,他们对周宴根本不甚了解。
周宴,当真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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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来来来,这一次周卿可谓是解决了孤的心头大患,孤一定要敬周卿一杯!”
不同于南楚的举国哀痛,西秦上下皆是一片欢闹,宫中设宴大摆,主君酒过三巡依然兴致高昂。
“哎呀——孤得周卿,如鱼得水,大业可成啊!”季昇举着酒杯感慨道。
底下群臣也在附和着,恭喜主君得此良将。
而作为这一次的大功臣周宴只是坐在位子上无甚表情。
季昇看他这样子调侃道,“周卿怎的都是一幅漠然的表情,难不成当初大婚之夜也能沉得住气?”
众臣忍俊不禁,他们的周大人永远都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大婚之夜,软香在怀,不知这周大人还是不是这番模样呢?
周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勾起唇微微笑道:“这桩婚事臣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好不容易得到主君赐婚,可惜大婚之夜臣却被主君拉去商讨国事,主君难不成忘了?”
季昇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是是是,孤想起来了,是孤的错孤的错,孤破坏了周卿的春宵,孤自罚三杯!”
宴会上笑声不断,不停地有人拉着周宴举杯共饮,周宴推脱了几个却耐不住自家主君,一连与季昇喝了好几杯。
最后还是季昇不胜酒力被扶着去歇息了。
主君离席,那些臣子更没有了拘束,缠着周宴喝酒,有些醉得不轻的交杯酒都开始对喝了。
周宴礼貌回拒,也找了借口离席出了宫回府。这般一磨蹭回来已经是半夜,周府没有一点光亮。
进了府除了小厮提着的灯笼,任何一处房屋内都没得一丝光亮。
走到自己的院子时,周宴目光沉沉,对着小厮说:“转道,去夫人的院子。”
小厮打了个寒颤,转道走去夫人的院子。
守夜的连翘看到深夜回府的周宴,心中咯噔一下,急忙上前:“大人,夫人已经睡下了。”
周宴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温凉:“我知道。你给我去厨房备一碗醒酒汤,我今晚睡在夫人屋里。”
连翘见阻拦不住,只得认命,只得祈求今晚夫人乖顺一点,不用遭罪。
周宴进门,屋里漆黑一片,他走到床榻边点起了蜡烛后便坐在床榻边瞧着睡梦里的妻子。
成婚半年,每次都是这样,从来不关心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晚上也从来不给他留灯,一听到他要远征比谁都高兴,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永远不回来。
连翘备好醒酒汤时送进屋时,看到周宴一眨不眨地盯着夫人心里毛骨悚然,这般好耐心,夫人怕是在劫难逃。
果不其然,大人的声音比先前冷了好几分:“你不用守夜了,回去吧。”
连翘看了一眼还在梦中睡得安稳的夫人,无奈退下。
门关上后,周宴起身喝了那碗醒酒汤,然后又回到了榻边,一把把床榻上的人拽了过来。
原本睡得好好的周了知突然被吓醒,睁眼便是周宴不善的眼神,她吓得赶紧坐了起来,却发现是在周宴怀里。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唇上被眼前这人狠狠磨砺,让她喘不过气来。
周宴的手托着她的脑袋,动作越发凶狠,就连她的耳垂都没有被放过,被他都咬出了浅浅的牙印。
周了知使劲儿推着他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动,“周宴!你发疯了不成?!”
周宴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他的双手把周了知的双手按在了床榻上,冷笑着地看着她:“我疯了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周了知,你怎么这般心安,是不是我死在外面你都能这样把被褥蒙过头去睡得天昏地暗?!”
周了知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鼻尖突然有一股酒味,她总算知道周宴今天为什么发疯了,原来是发酒疯了。
“你死在外面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不得拿着一串炮仗在周府门前放个三天三夜!”
周了知反唇相讥,周宴对她从来没有半句好话,她也不指望他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他凶她只会比他更凶。
周宴一听到这个回答,气得眼尾猩红,伸手去扯她的衣裳。周了知惊怒,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
她奋力挣扎着,伸脚去踹他,然而终归无用,到底还是挡不住他。闷哼一声,周了知一口咬在了周宴的肩上,眼睛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滚落在周宴的衣服上。
肩上的疼痛传来,周宴只是停顿了一下,放轻了些力道
他吻着她的脖颈,顺着曲线渐渐下移吻上她的锁骨,只有这一刻他才能感觉到她是对他温暖柔和的,是被她包容着的。
“了了……”
语气带着他情不自禁的亲昵和眷恋,痴迷至极。
周了知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周宴,我真的…快恨死你了……”
周宴垂眸,呢喃轻语:“那便恨着吧……”
恨,也能占据她的心,至少现在、此刻,她不会想着那个钱亦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