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丢金子,挣面子
早上,我愉悦地起床,抱着松子,花了一元钱,搭了中巴去镇上,找了一个打金店,给松子打银项圈。
银匠让我选款式,我选中了一款需要150克银子的银项圈,上面配有“如意”形状的小铃铛。
“你的眼光真好,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银匠马上恭维我。
我拿出银手镯,说这个有50克,化成银水,另外的银子,在你这儿买,免手工费,行不行?
他拿过银手镯,感觉化掉太可惜了,说要珍惜另一个银匠的劳动成果。
经过商量,银项圈手工费80元,银子全部买他的。银手镯,他烧洗了一下,给我戴上了。
他的墙上,贴着黄金的回收价,我有点动心了。我的现金是不够的,还要去武汉,需要车费。
我取下结婚金戒指,说:“这个有8克,你看回收是多少钱,不然我今天打不了银项圈,我来时,拿错小挎包,现在发现手上只有一百多元。”
这是要面子的说法,我不能说,我没有钱,也跑来买东西。
“可以呀,这本来就是我的生意。”银匠爽快地说。
经过一番计算,我得到了一笔现金,还有一个精美的银项圈。在我的要求下,留下了一克半金子,想以后有了余钱,另添金子,重新打个戒指。
留下一克半金子,因为它是结婚时买的,有纪念意义。
结婚戒指,是打算戴一辈子的,没想到只戴了两年,就因为爱儿子卖掉了。
村里的习俗,抓周的孩子,要穿新衣服,戴银项圈。别人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要有。
我随身带了相机,有胶卷,办周岁的主要情景,都会拍下来,带回武汉给叶白看。
况且,松子的周岁宴,相当于庆祝重生,他掉下去的河里,五年里已经淹死了三个幼儿,他是幸运的,河水没有冲走,反而漂起来了。那股漂的力量,大伙推断,他是因为没有挣扎,睡着了掉进去的,来不及乱动,就又浮了起来。
我在24岁时,曾经掉到洪水季节的江里,放弃挣扎以后,一股浮力托着我漂起来了,正好有人路过,将我拉了起来。
这个“自动漂”的原理,有那么几秒间,松子和我的经历是一样的。
对于逢凶化吉的松子,怎么庆祝都不过分。
手里有了现金,我的眼睛顿时忙不过来了,我抱着松子去餐馆吃了好菜,又给我和他各买了一身衣服鞋子,我还买了化妆品,明天家里来很多客人,要以最好的形象示人。
母子俩大包小包,喜气洋洋回村。
走到村口,松子说要解手,我们就去了代销店,那个老板娘有一个电话机,我和叶白每十天打一次电话。我用这儿的电话机,呼他的CALL机,他肯定找一个街边电话亭打过来。
我说,田大姐,我儿子要解手,到哪儿合适?
她接过我的大包小包,往后一指:“厕所在后头,你带他去,你的东西,我帮你看着。”
我们去了后面十分钟才回来,我离开前,到小挎包里拿零钱买一瓶水,碰到了首饰盒,却发现里面是空的,我那一克半的金子,明明放在里面的。
我把小挎包腾空了,没找到,背包里也没有找到。
我说:“田大姐,我有碎金子不见了,你这儿刚才来外人了?”
“是啊,我这儿接电话的人,来来往往的。”
她说得热闹,可现在中午太阳最烈的时间,哪有人来?
你的金子不见了,真的不关我事,怕是在车上被偷了吧?
我心想,哪有这回事,为什么不连首饰盒一起偷?
一克半金子,当时也值一百多元,让我心疼了好久。
我庆幸,我把大面额的现金,藏在裤腰内袋里。那时,中巴车上确实有小偷。小挎包里,只放了不到十元零钱。
现在,零钞还在,碎金子没有了
田大姐的家,我不能趁她不在去找,我也没有证据,说是她偷的。
我有点醒悟了,这个村子,因为原始的种植方法,加上没有村办工厂,虽然改革开放二十年了,但是,他们的生活水平,仍旧没有大幅度的发展。出去打工,摸不到门,还要靠亲戚带。
这里的村风,就包含了偷。
难道,我掉进了强盗窝子?
办完周岁宴,我决定次日离开。
回到家里,我没有说在代销店丢碎金子的事,我怕婆家人上门问罪,弄出新的风波来。
不管谁偷了我的碎金子,她也发不了财。
走回家的路上,我还气笑了,翠芝防我如防强盗,结果自己是强盗。青天白日的,借个厕所,又招来强盗。
田大姐,看起来也是良家妇女,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听说,她原来在街上卖猪肉,短秤是常事,还有一种不好,就是顾客给了钱,忘记把肉拿走,后面去找她,她不承认。后来,她被一个顾客打了,说见一次打一次,她才改行开了代销店。
她的老公,是个杀猪佬,我更惹不起。
来到这个叫叶家桥的村庄,到当天是29天,儿子差点丢了命, 我失了财。
生命和财产,都是每个人看重的东西。
工作已是不顺,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我还要装作光鲜的样子,维持体面,生怕村里人看不起。
回到家,一家人都热情地迎过来,婆婆抱松子,翠芝看银项圈,叶青去倒茶,问我吃了午饭没有?
我快要走了,他们都变得空前热情起来,至于我去了武汉,怎么生活,他们就不过问了。
对于我说的三年不来,公婆都反对,他们说,我们要看松子!
面对我拿出来的新衣服,化妆品,零食,他们问,你不是没钱了么?
我好面子的劲头又上来了,我说:“有钱啊,去武汉租房的钱都有,租一年都没问题。”
正说得热闹,来了一个赶鸭子路过的老妪,人称陆妈妈。
她进了门就说:“我说啊,叶妈妈,你大儿子在武汉,靠我儿子救济呢,你老头是拿退休工资的,怎么不帮他一把?”
陆妈妈的儿子陆毅,在汉正街做生意,发达后离了婚,找了一个18岁的模特妹子,还带回村里过。
陆妈妈在鸭棚烧火,那个妹子嫌脏不肯吃,天天去外面上馆子。
陆妈妈讲的意思,是6月份,叶白初到武汉时,住在陆毅家里,一共住了六天,那个妹子很不高兴。
陆妈妈是来领叶家的人情,不让他的儿子白帮了叶白。
我马上拿出一百元,笑道:“陆妈妈,给您打零花用啊!”
我给她钱时,故意把一摞红票子全露出来,让她看到。
我婆婆脸上本来挂不住了,我炫一下富,她的情绪马上好转了,觉得挣回了面子。
婆婆为什么脸上挂不住,因为她家有三个人是端铁饭碗的,属铁道部管,这很荣光。
陆妈妈带来的消息,变成了这样一个故事:公家人投靠了放鸭婆的儿子,吃上救济了。
村里有个村风,就是一个地方有人聊天,马上游过去一群人。
当陆妈妈进门时,已跟进来好几个村民了。
看到围观的粉丝们,我决定再挣一个发了酵的大面子,我说:“陆妈妈,我要复工了,坐办公室,空调吹着,夏天不热,冬天不冷。我们家叶白,已经复工一个月了。”
等外人都走了,婆婆来说悄悄话:“你是不是在日北?”
日北,是江汉平原的方言,就是撒谎。
我坚定地说,没有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