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酱
好看的文学小说书评分享

沈花拾小说一枕南梁完整版阅读

第10章 惜落梦曲

桑子和回京连着几日忙碌,桑衡终于得到机会拉着桑子和同去镇北侯府拜访老侯爷谢仲鹤。谢仲鹤早年得先帝器重,曾破例代替太傅成为桑衡、桑子和的老师。如今回京,桑洛衡自然要遵礼拜访。

谢仲鹤原本只是谢家次子,这侯爷爵位也原是轮不到他的。但他上有长兄谢伯陵沉迷诗词歌赋,才子不愿上承爵下顾朝堂家事。又当年违背祖训,拒婚德宁长公主,私娶了一卖鱼郑氏女,至此前途被耽误。这侯爷爵位也就只能由次子谢仲鹤继承,一念至今日。

只听见驾车人一声呼唤,马儿和车驾稳当停下,方是到了。镇北侯府的老侯爷谢仲鹤身子骨虽不如从前,但都还算健朗。两人念及到底也是长者,并未提前告知迎接,而是尊礼前行拜访。

两人带着侍从随着侯府的万管家前去。万管家腿脚不太好,谢府正厅又稍稍偏远,万管家私下贪近就绕了近道后院,哪知在后池就碰到了家中女眷。

天气已转了凉,池边秋桂开的香气满院。相隔还有点远,看不清前方女眷半隐在桂树下的真实面容。隐隐约约只看得女子似穿了黄色对襦,红色长裙,朱唇之抵是把长笛。声声笛声听得十分真切空灵涤尘,婉转悠扬,吹的颇有大家风范。

几个侍女躲在这边花树底下闲聊起来,并未看见两人的到来,七嘴八舌的在讲一些趣事。

为奴为婢者多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偶然得了闲聊些琐事,已经是十分满足的了。这几个侍女言笑晏晏,声音不小不大,十分随意,可见主人家的宽厚。

“长姑娘这病也太难好了些,人都瘦了一大圈。”

一人道:“那天长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到家后就坐立难安的。偏巧下了雨,又偷偷的跑了出去,淋了场雨,可把轻珠姐姐吓坏了。”

又一人道:“可不是。说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却最后也没有找到,回来后哭了好久,轻珠姐姐劝了大半晌呢。”

“指不定又是因为徐家。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家长姑娘,那徐家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就是。”侍女低了声,“你说这生不了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错吗?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对咱们这些女子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过我也真是听我大嫂家的哥儿说,这女子生不了孩子,却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男子呢。”

“这话可别胡诌,让人听去了,仔细你的板子。”说话的人虽然是话语谨慎,却也是含着应和。

“我大嫂家的哥儿怎么也是在医馆做活的,何况这话我也就对你们说说,旁人我可有那个闲工夫呢。”

一个侍女悄悄道:“不过你别说,我以前还真听沈三姑娘说过的。指不定就是这男人在外面染了什么病回来才生不出孩子的,活该断子绝孙。”

“也是,就徐家那副德行,指不定是阴德作祟,报应到他儿子有什么毛病呢。”一个平时十分机灵大胆的小侍女愤愤不平。

“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一个胆小的侍女提醒她,众人却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太大的笑声。

下人们碎语颇为犯上,确实难得的真性情。

桑衡和桑子和连着万管家都是男子,不免有些气氛尴尬。

“咳咳……”桑子和弄出些声音好心提醒着花树下的侍女们。

“有人来了……”几个侍女急急整理了衣服,跑出来相见。

“你们几个不长眼的小蹄子,还不快给两位殿下请罪。”万管家怎么也没想到竟让两位殿下瞧见这荒唐的一幕,急得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看我回来不撕了你们的嘴。”

“殿下饶命。”

“殿下恕罪。”

“……”

几个侍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跪下请罪。

“这几个侍女的污言秽语脏了两位殿下的耳朵,但……还请两位殿下看着她们无心之失,从轻发落吧……”万管家也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家的事自然由你们主家的人来管,我可什么都没听到。”桑衡摆手示意退下。

桑子和此刻也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目光暼开,然而对面的笛声还在幽幽四起。

几人心领神会,大喜过望,齐齐道:“多谢殿下宽德。”

万管家一脸赔笑,催促几人退下。

桑子和失笑对桑衡道:“自从皇叔离京,我也是许久未听得如此这番好笛声了。”

桑衡见他嘴角牵笑,虽有打趣之意,却满是感慨。京中女子多习琴筝琵琶,这吹笛者的确少闻。

桑衡刚才的脸色虽然平和,但此刻皱眉,脸色不明:“这对面的人是……”

万管家惶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道:“殿下赎罪,奴才真是糊涂,真真忘了。这是我家的长姑娘,近日回家省亲。因长姑娘离此院长久,奴才脑子愚钝……”

桑衡叹了口气。

谢家长女谢云泱与徐家长子徐常枫和离之事闹得满城风波,桑子和也听的府中侍女私下闲言碎语几句。

“确然是好技艺。”桑衡也感慨道。

万管家见他语气并无不满,稍稍松了口气。

桑子和抬眼弯眉道:“这般笛声,莫说是女子,就是望遍南梁,男子中也未有第二人与皇叔相较吧。”

“你这是徇私舞弊,偏向我不过是人心如此而已。”桑衡笑他。

桑子和笑了,道:“却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

桑衡沉默许久,桑子和随着桑衡的目光看去,谢云泱靠在水池边的长椅上,沉醉笛音并无察觉来人。

“既是谢府女眷,倒是我们叨扰。转其它路吧。”桑衡沉吟。

“是是……”万管家擦了擦汗水,庆幸这两位殿下没有怪罪。

“哎,果然不能图省事。”桑子和抱怨。

桑衡又道:“秋风渐起,你家长姑娘还是多加了披风,免了在水边长坐。”

“是是是……”万管家随手拉了个路过行礼的侍女,“去给长姑娘拿件披风,叮嘱她切莫贪凉,尽量回去歇着。”

“多年不见,皇叔倒是对姑娘开始上心了。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未来的婶婶。”桑子和忍不住询问他。

他如此打趣,却不见桑衡有所回应。

万管家前方引路,桑衡略回头,看到树枝婆娑间缝落在脸上。对比之下,女子伤感展颜,不甚嘲讽。沿着水道出了小苑,已远不见谢云泱的身影,最后一声悠扬被桑子和捕捉,平白掀起桑子和的记忆。

他皱眉细听,再三确定。开始他自以为还是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令自己无端起疑,此刻才确定自己疑心不假。

谢云泱吹的笛乐,正是他身旁这一人的独创绝音。

桑衡的落梦曲。

无人察觉桑子和的无奈摇头却又欣慰一笑。

谢仲鹤正在书房写奏折,只听见外面通报:“侯爷,长平王殿下,燕王殿下到了。”

谢仲鹤急急收笔,整理衣衫,外出迎接。还未行至门前,桑衡已被引进,巧扶欲下跪的谢仲鹤,“老师不必多礼。”

待到桑子和,桑衡依次落座,谢仲鹤推辞再三也坐在了下侧。

“听闻殿下遇刺惊险,是无大碍?”谢仲鹤关切问道。

桑子和点头道:“并无无碍。”

“王爷多年得以回京,可还适应?”谢仲鹤再问桑衡。

桑衡笑道:“尚好。久别故里,心中多是感慨,犹为欣喜。倒是安都大变,添了些许陌生。”顿了反问,“老师近年如何?”

“多谢殿下关怀,老朽身子还算硬朗。”

三人只是闲聊,抛却了平日和他人的朝堂左言,怡然自在。谢仲鹤看向桑衡犹豫,欲言又止。

桑衡道:“老师当知你我之间不用揣测,不妨畅言。”

谢仲鹤笑道:“老朽多言,只是家常琐事。几年间还未听到王爷娶妻。”

桑衡笑道:“燕王妃易选,可相知之人却未曾遇到。若是无缘,便也不好强求。再者我只是个闲散王爷,不求闻达。他年就算了无子嗣,也好比相看两厌,平添忧愁。”

谢仲鹤恍然,笑而不语。

“侯爷,小侯爷回来了。说什么现在非要见您,说有事非问不可。”侍女挑帘进来,战战兢兢。

“让那混账且去偏厅等着。整日不见行踪,如今他要见我,我就得见吗?”谢仲鹤话语虽狠,语气十分平淡。

桑子和偏过脸去问:“云深回来了?”

“回殿下,是。”

桑衡大喜道:“原来是云深……至去封地,我与云深也是多年未见了,如今听说他还得了四公子中的‘兰公子’之称,不妨今日让我一见?”

谢仲鹤一愣道:“都是外面人给他造的花样子。我年过大半,也只得了一子三女。我左右不过这一个儿子,是好是坏这爵位他也只能承了。”

谢仲鹤前后有过两任正妻,先室是谢云深和谢云泱的亲生母亲卢蔓,她故去后谢仲鹤又娶了赵长青的妹妹赵长燕,如今生有两个女儿。十岁的谢云沁、八岁的谢云溪。

桑衡流露微笑,对身旁随从吩咐道:“赵赫,追上前人。请小侯爷来正厅一见。”

“是。”

谢云深先前未料长平王和燕王在此,得通传正容换衣,待一一整理,已经过去许久。进来行礼匆匆道:“恭请殿下安康。”

桑衡摆手免罢。

“今日二位殿下在此正巧给做个见证,敢问爹爹准备如何安置阿姐?”谢云深继问道,“爹爹当真要听那徐常枫的言辞,暂且安置姐姐在家,他日送阿姐回去?”

这就是谢仲鹤先前为什么并未将和离之事坦白告诉谢云深,反是让谢云潇前去接谢云泱回来的原因。若是让谢云深去了,恐怕当时就在徐家闹翻了天。

谢仲鹤早知这几个混账做事从来不分轻重缓急,若把此事闹得越来越大,让谢云泱岂不是更难受。

桑衡笑了一声:“小侯爷倒是护短。”

桑子和侧耳低语道:“你若见了这谢云深的纨绔三人帮,就更是叹为观止了。沈国公家的沈花拾,陆右丞家的陆文景,那就是安都一绝。”

谢仲鹤冷呵一声:“难不成你是她亲弟弟?我就是她后爹?”

谢云深心中不满去了大半,却仍有疑虑,“当时花花也在徐府,听他徐常枫言之凿凿,当真还想再续前缘?他自说他的,可今天又听昔以院的那位讲,爹爹还真打算送姐姐回去?”

谢云深口中昔以院那位,正是谢仲鹤如今的夫人,赵长燕。

谢仲鹤并未明说谢云泱的事,但也知京都风雨,也不在意特地避讳。

桑衡索性点透这父子间未明说的话:“那徐家大公子若真是有情,何苦拗不过他的老父老母。若是肯,一把匕首假模假样也让徐左丞服了软。所谓来日方长,谁知是不是暂且安顿应付。我也听闻徐家有三子四女,怎么就缺了他一人繁衍子嗣?”

这段话一气呵成,谢云深有些呆立。

“何况……我听闻你这长女也是不凡,何苦委身。”桑衡再次开口,“他日若真有机会,我也为谢家姑娘再觅良缘也好。”

桑子和越发敬佩这位豪爽无忧的叔父,也笑着附和:“当我是个见证,他日也算我一筹。”

谢仲鹤站起身行礼,言真意切道:“多谢两位殿下抬爱。”

……

夜色深沉,悄然无声。一女子踉踉跄跄的行走在沈国公府的琉璃瓦上,皎洁的月光下衬出她一身黑衣,女子右胳膊一片湿迹,明显已受了伤,但仍十分镇静,着实是训练有术。

女子飞身下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开了沈花拾的房门。

沈花拾心中大惊,从床上坐起迅速翻身下床,大声呵斥道:“什么人?”

黑夜里正当她准备一掌劈下去的时候,女子快速答道:“是我,丹粟。”

沈花拾一惊,慌忙收回掌力,快速走到桌前将蜡烛点燃了,又回头念叨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灯火透明,照亮了房间。眼前名叫丹粟的人亦是个妙龄少女,约莫比沈花拾大不了几岁。她将黑帽撤下,装扮不似平常少女那般华丽繁琐,不过是挽了普通少女发髻,右侧十分利落的别了一片柳叶夹。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