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
坐在摇晃不断的马车里,原本不晕车的林昭都觉得有些发昏,她原本带了许多话本在车上解闷,结果这么晃,她是一点都看不进去了。其实她这次坐的马车是长公主的车驾,车厢十分宽敞,车里还有厚厚的软垫,做足了减震措施,已经比一般马车舒适多了。
自从林昭穿过来之后,她与长公主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锦时准备了些点心果脯在路上吃,这会儿见林昭无聊憋闷,脸色不太好,便把东西都拿了出来,又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小姐,到护国寺还得要两个时辰呢,您先吃点东西吧。”
林昭点点头,捻了颗糖渍话梅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还算醒神。她掀开马车侧面的窗帘,探头往外看去。
此时已经出了城,周遭偶有民居,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林昭深深吸了口气,以前在城市里生活,除了去森林公园,鲜少能看到如此原生态的森林和草地,她顿时觉得马车的颠簸感都减轻了不少,有些心旷神怡起来。
绿色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她想起孟浩然的这首诗,觉得与眼前这番情景十分相合。
又走了一个时辰,路边已经全是绿树,行人都见不到了。林昭放下车帘,准备闭眼休息打个瞌睡。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她闭着眼问:“怎么了?”
“奴婢去问问。”锦时掀开前车帘,问车夫:“为何停下?”
车夫手指着右前方不远处,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姑娘,您、您看那边,是不是有个死人倒在那儿啊?”
锦时皱起眉,往车夫所指的地方看去,见果然有个人躺在路旁,她看了片刻,对车夫道:“与我们无关,继续赶路吧。”
说完便放下了帘。
“等等。”马车里传出林昭的声音,她掀开车帘,对随行的护卫长道:“严冬,你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严冬领命骑马过去查看那人情况,回来禀报道:“是个重伤的少年,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属下探了探脉搏,他还有一口气在。”
听完严冬的话,林昭吩咐车夫道:“将马车赶过去。”
等车停稳后,林昭不顾宋妈妈等人的阻拦,跳下马车去查看伤员的情况。那人的身量大概七八尺的样子,穿着一身有些脏的灰色劲装,身上有几处刀伤,一些伤口的血迹已经干涸,腹部的伤口有些大,还在淌着血。他长发凌乱,紧紧闭着眼睛,瘦得过分,脸颊削瘦得突出了颧骨,脸上也有不少淤青和擦痕,看起来十分凄惨。
林昭将手指贴在他的脖子上,感到手下还有微弱的跳动。她连忙吩咐道:“严冬,叫人将他搬去马车里,小心一些。”
此次林昭一行总共有四辆马车,除了林昭坐的那辆,其他三辆都装满了行李。
严冬有些为难地道:“其他马车都满了,不如属下带着他骑马吧?”这人一身伤,看着就像是个麻烦,严冬是负责林昭这一年在护国寺的安危的护卫长,他理智上不想沾染任何麻烦。
不过林昭还是坚持道:“我坐的马车还很宽敞,快把他抱进去,他这一身伤如果跟着你骑马,怕是还没到地方他命就先没了。”
郡主的吩咐严冬不敢不听,他将那少年抱起,放进了林昭的马车中。宋妈妈和锦时、锦月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对林昭的决定发表什么意见。
林昭跟着进到马车里,卷起袖子就解开了少年的衣裳,锦时、锦月惊呼一声,惊讶于向来规矩的小姐怎么一言不合就去解外男的衣裳。林昭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皱眉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来帮忙。锦时,你找块干净的布巾,浸过水递给我。锦月,你将这次带的金疮药找出来。”
两个丫鬟虽然有些愣愣的,但是很听林昭的话,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林昭要的东西找齐了。林昭将那人腹部的伤口擦拭干净,认真查看了一番,发现伤口虽然有些深,长约十厘米,但是幸好没伤到内脏,不然内脏出血那才是真的麻烦了。她在伤口上倒上金疮药,药粉却被血冲散了,根本止不住血。这么大伤口,照理说应该缝合,但是林昭手上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她想了想,朝宋妈妈伸出手:“乳娘,将你纳鞋子的针给我用一下。”
“啊?我这就找出来。”宋妈妈不知道她要针做什么,但还是从针线筐里找出来递给她。
这针比缝合针要小上一些,且没有弧度,不好拿捏,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器具了,只能将就着用。林昭穿好线,将针在火折子上燎过,就一针一线地将那人腹部的伤口缝合了起来,估计是碰到伤口太疼了,晕过去的少年无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他一这动让林昭的手跟着一抖,顿时把针扎在了自己手指上,她没管那些,对旁边愣住的三人道:“快帮我按住他。”
宋妈妈她们全都脸色青白有些想呕,显然是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听到林昭的吩咐,她们一人按住了少年的肩膀,两人按住了腿。
被林昭的镇定感染,她们的脸色也渐渐好转了些。
林昭见缝好的伤口没有再流血,将止血药均匀地洒在上面,然后用白色的棉布包扎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没管自己沾满血的手,随便用布巾擦了擦便又处理起其他伤口来。她发现除了腹部的伤口比较严重外,肩上还有一处穿透伤,林昭紧锁眉头,心道这个不大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弄得浑身是伤。
等处理好所有伤口,林昭又担心起来,如今已快入夏,天气渐渐暖和,伤口一个不小心怕是会感染,刚才用的布巾和针线都没有消毒,现在只能盼着这少年生命力强一些,也希望宫里出来的药粉效用不错。
“接下来怎么办?”宋妈妈问林昭。既然已经救了人,不可能把人就这么扔在半道上,但是随行带着,宋妈妈又怕这少年的身份有些不妥,到时候连累了林昭。
林昭思索了一会儿,道:“等他醒来再说吧。他这伤怕是要养上不短的时间,先一起带去护国寺。”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给人动过手术了,林昭摩搓着刚才被针扎出的伤口想道。
刚才她给少年专心致志地处理伤口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热爱当医生这一行。不过她之前学的是西医外科,那些开膛破肚的手段估计会把人都吓着,而且现在什么设施条件都没有,贸贸然给人手术也不现实。她大学时候实操过怎样培养青霉素,现在却没有提纯的仪器和条件,仔细想来,她在现代学的那些知识在古代真正能实用的居然还真不多。
不过如果此行顺利的话,这些问题都会慢慢解决的,她也就能重新开始行医治病了。
宋妈妈看了看林昭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却没再说什么。刚才救人的时候路边没人,就算这少年有什么大仇家,暂时也找不到他们这些人头上来。
这么想着,宋妈妈渐渐放下了心。
林昭让锦时去跟车夫说,车里有伤员,让他赶车更稳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