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承宴漠然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語氣冷得像在冰水裡浸過,透著刺骨的寒意。
雲枝心裡一陣麻木的頓疼,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對面傳來夜澤大聲哭泣的聲音。
雖然已經決定私心,可夜澤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是她寶貝了幾年的乖巧孝順的親兒子,雲枝的心瞬間被心疼和擔心佔據。
“夜承宴,小澤怎麼了?”
夜承宴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說道:“小澤怎麼樣,你會關心?趕緊到醫院來,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的!”
想到某種可能,雲枝聲音抑制不住顫抖。
“夜承宴,大人的事情和孩子無關,你不能……”
回應她的只有幾聲短促的機械音,再打過去就被拒接了。
程書硯根據雲枝的話已經有了基本判斷,心裡對夜承宴很是窩火。
可當著雲枝的面,他什麼都不能說,因為一旦說了,只會重蹈覆轍。
他裝作不知,走過來問道:“枝枝,是發生什麼是了嗎?”
雲枝著急去醫院,一邊起身一邊回答程書硯的話。
可她忘記了自己現在是骨癌患者,剛剛也是因為疼得受不住才坐下的。
這一大動作,立刻讓她渾身像是被刮骨般的疼,眼前一黑,向前撲倒。
“枝枝!”程書硯眼疾手快的一把將雲枝撈住,“你怎麼了?”
雲枝緩和過來,發現自己並沒有摔倒在地,鼻間是清冽淡雅的松香,溫暖而寧靜,來自骨髓深處的疼痛都為之減輕了。
大概是太過舒適,她沒有第一時間離開程書硯的懷抱。
雲枝想起了十年前剛來這個世界,和程書硯相處的點點滴滴。
如果說她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牽掛,那就是程書硯。
因為她的出現,他孤身至今。
程書硯感受到懷中人兒的依賴,扶著肩膀的手緩緩放到了雲枝的後背,微微用力。
雲枝猛的推開程書硯,她明知道程書硯對自己的感情,又怎麼能在即將離開的時候釋放錯誤的信號呢?
程書硯收回手,後退兩步,說:
“枝枝,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好,謝謝哥。”
雲枝點點頭,她現在不適合開車,叫車也需要時間。
車很快到了醫院,疼痛再一次席捲雲枝全身。
只是下個車,就耗費了她大半力氣,滿身冷汗。
“枝枝,你真的沒事嗎?”
程書硯看出了雲枝的不對勁,擔心詢問。
“哥,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是真的沒什麼的,我前幾天的體檢報告你也是看過的啊。”
雲枝不想再麻煩程書硯,更不想將他牽扯進和夜承宴之間,狠狠吸了兩口氣,強自微笑回道。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輕輕挪了下腳步,就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她連忙扶住車身,對上程書硯懷疑的目光。
她勉強解釋:“我只是擔心小澤,有些腿軟。”
程書硯嘆了口氣,沒有逼問什麼。
“你現在狀態不好,我扶你上去。”
他徑直鎖好車,走到雲枝身邊,扶住她。
雲枝沒有拒絕,她現在沒有力氣自己走那麼多路。
電梯停在虞白蘇病房所在樓層,雲枝幾乎是掛在程書硯手臂上,才勉力保持著正常的行走狀態。
拐過彎,就看見夜承宴像衛兵般守在虞白蘇病房門口。
即使知道某些事實,雲枝的心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
她連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他,站定問道:
“小澤到底怎麼了?”
“雲枝,你就這麼離不開男人?我不過是忙了幾天,你就……”
夜承宴看著兩人親密的姿態,當著自己的面依舊沒有收斂,大步上前就要粗魯的將雲枝扯過來。
十年時間,從年少到現在,雲枝很瞭解夜承宴,只覺得諷刺。
“夜承宴,你所謂的忙幾天就是不分日夜的守在別的女人床前,卻不顧妻女的死活?”
她抬手,用力揮打開夜承宴的手,平靜的反問。
“既然你已經選擇了,那現在你就沒資格來質問我任何事,畢竟我不姓夜,和你不是一家人。”
夜承宴怒火中燒,只覺得是雲枝背叛了自己。
剛想做什麼,雲枝已經在程書硯的攙扶下進了病房。
眼前的一幕,讓她懸著的心重重落下,龜裂開來。
夜澤眼淚汪汪的半趴在病床上,小心翼翼吹拂著手中捧著的虞白蘇抱著紗布的手臂,嫩嫩的小嘴說著心疼的話:
“小澤吹吹,痛痛飛飛,蘇蘇阿姨還痛嗎?”
虞白蘇溫柔笑笑:“謝謝小澤,阿姨好多了呢。”
聞言,夜澤吹得更賣力了。
突然,虞白蘇猛的抽回手臂,懦懦解釋:“枝枝,我只是疼得厲害,才讓小澤給我吹一下,不是故意指使小澤的。”
雲枝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說話,夜澤稚嫩的聲音響起:
“媽媽,你明知道蘇蘇阿姨受傷了,還故意嚇她,你怎麼這麼壞?我不要你這樣惡毒的媽媽!”
虞白蘇連忙調和,夜澤卻更是堅定的說道:
“想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行,速速阿姨因為你才出了車禍受傷抑鬱,現在還嚇到了她,你給蘇蘇阿姨下跪道歉,你就還是我的好媽媽。”
雲枝的心急速下墜,冰冷到手腳發顫,連身體的疼痛都被壓下去了。
程書硯只知道近半年來夜承宴因為虞白蘇冷落了雲枝,卻不知道夜澤竟然也對雲枝這麼惡劣,怒火瞬間升騰。
“我拒絕!”雲枝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心越冷,理智越清晰。
“夜小少爺似乎忘記了,你姓夜,和我無關。”
“雲枝!”夜承宴爆喝一聲,“為了姦夫你竟然連親兒子都不認了,趕緊下跪給蘇蘇道歉,否則不介意將你從夜家除名,程家夜不會善了!”
雲枝冷冷一笑。
“夜承宴,我奉陪到底!”
“你說什麼?”
夜承宴像是失了聰,聽不清雲枝的話,陰鷙質問。
“我說,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奉陪到底。”
夜承宴的表情太過精彩,雲枝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興奮。
十年,她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都在這十年裡。
為了讓夜承宴接受她的靠近。
她受傷不能喊痛,生病不敢虛弱。
還有承受夜承宴不定時的發瘋。
哪怕後來修成正果,有了夜澤。
她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結果卻這麼慘烈,她如何能心平氣和?
這些能怪誰呢?
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是她自信過了頭!
夜承宴看著雲枝臉上隱隱的笑意,表情有一瞬扭曲!
“雲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