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可能……”她試圖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可能二小姐只是想找大小姐說說話,不想讓丫鬟聽到,所以就沒帶丫鬟。”
“這個理由你不覺得牽強嗎?”雲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冷淡而平靜,“你看,澤軒和子珺雙雙落水,兩人異口同聲說是子嬈所為,但是沒有人證,如果我相信他們的話,連給子嬈證明清白的人都沒有。”
周嬤嬤蹙眉:“可是二小姐就算帶丫鬟過去,她的丫鬟也不會幫著大小姐……”
雲夫人搖頭:“誰敢保證丫鬟就一定沒有異心?或者有的丫鬟良心未泯,可能會拆穿主子的謊言呢?”
周嬤嬤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轉頭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大小姐,面露憐憫之色:“大小姐其實也挺可憐的。夫人疼了她這麼多年,如今雖說是假的,可十四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
雲夫人走到床前,看著子嬈眼角的淚痕,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不管當年發生過什麼,子嬈都是無辜的。”
她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周嬤嬤:“子嬈是我看著長大的。她雖然被寵得驕縱了一些,但生性善良,連小貓小狗都捨不得傷害,對府裡的下人一直很好,她被送去浣衣局那年,府裡很多嬤嬤丫鬟過來求情,讓我去求太子,可是太子鐵了心為子珺出氣……周嬤嬤,你還記得嗎?”
周嬤嬤眼睛微紅,緩緩點頭:“老奴當然記得。”
大小姐心善,府裡下人都是知道的。
可是二小姐一回來,大小姐就成了惡毒心腸,處處跟她作對,處處找她茬,處處陷害她。
不知到底是大小姐會偽裝,還是二小姐在撒謊。
雲夫人靜靜望著雲子嬈,沒再說話。
她看著雲子嬈的臉,想到她三年所受的苦,心裡固然心疼,但以後會加倍對她好,絕不再讓她受罪。
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雲澤軒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敢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夫人。”一個丫鬟匆匆跑進來,面色焦急,“二小姐一直在哭,大公子請夫人過去一趟。”
雲夫人沉默片刻,轉頭朝周嬤嬤道:“這邊你照看一下,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子嬈休息,若大夫稍後過來,讓大夫給她好好診脈看看,任何病根都要記清楚。”
周嬤嬤點頭:“是。”
雲夫人轉身出門,帶著兩個丫鬟,往雲子珺所在的聽雨樓而去。
穿過迴廊踏進院子,遠遠就聽到一陣哭聲。
“珺兒,別哭了。”雲澤軒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心疼,摻雜著對雲子嬈的厭惡和痛恨,“雲子嬈如此惡毒,大哥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雲夫人腳步微頓,面色慍怒。
惡毒?
他跟子嬈多年兄妹,對子嬈性情不瞭解,還是十四年沒有一點兄妹感情?
如此輕易就把“惡毒”兩個字冠在子嬈身上,他還有一點做哥哥的樣子嗎?
“嗚嗚嗚……大哥,冷,我冷……”雲子珺哆嗦著聲音,“我好冷啊。”
雲澤軒安撫道:“我已讓丫鬟已經去準備熱水,稍後泡個熱水澡就不冷了。”
雲子珺嗚嗚地哭,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和委屈。
雲夫人抬轎跨進門檻,轉頭看向內室方向。
雲澤軒一邊給雲子珺擦頭髮,一邊柔聲安撫:“別哭。等父親知道雲子嬈的所作所為,一定會狠狠懲罰她,若是把她再送回浣衣局,才能改好她的惡毒心腸,到時我會建議太子殿下把她再送回去,讓宮裡的嬤嬤整治她——”
雲夫人冷道:“讓宮裡的嬤嬤整治誰?”
雲澤軒轉頭看見雲夫人,連忙站起身,恭敬地開口:“母親。”
“母親。”雲子珺哭得眼睛紅腫,見母親來了,越發泣不成聲,“女兒差點就沒了!湖水好冷,母親,女兒好冷啊!”
雲夫人坐到床沿,把她攬在懷裡:“別怕,沒事了。”
雲子珺靠在她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雲夫人轉頭看向一屋子侍女,不悅地質問:“你們不是貼身跟著二小姐嗎?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二小姐落水?真是一屋子廢物?明天就把你們全部發賣出去!”
幾個丫鬟臉色一變,瞬間齊齊跪下:“夫人饒命!”
雲子珺一怔,低垂著眉眼,輕輕握著她的手:“母親,不怪她們。”
“她們是你的貼身丫鬟,你落水,不怪她們怪誰?”雲夫人氣憤無比,“真是一群飯桶。”
雲澤軒臉色難看,語氣厭惡而憤怒:“母親,都是雲子嬈乾的!她在浣衣局受罰三年,心裡一直有怨恨,所以才遷怒珺兒,惡毒到把珺兒踹下湖,她還把珺兒的頭按在水裡,試圖淹死她——”
雲夫人沒理會他的話,抬頭看見雲澤軒臉上的紅腫:“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雲澤軒摸著自己的臉,恨聲道:“雲子嬈打的,她連兄長都敢打,真是膽大包天,毫無謙恭柔順美德!”
雲夫人沒說話,只是眼神明顯變了許多,冷淡而又疏離。
雲子嬈掌摑兄長,雲子嬈踹兄長和妹妹下河。
雲子嬈真是有三頭六臂。
如果不是看到子嬈渾身的傷和虛弱的身體,或許她就相信了。
就像三年前相信子嬈動輒欺負子珺一樣。
雲夫人輕輕閉眼,忽然覺得她這個母親做得非常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