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分為東西兩個集市。
賣人的集市在西集上。
原本身為千金大小姐,紀長安實在是不該親自光顧這種地方。
可是奈何,整個紀府就跟篩子一樣,沒有一個能用的人。
紀長安沒有辦法,臉上覆著一層面紗,頭上還戴著一層幕笠。
走在鬧哄哄的西集上,紀長安心中也不慌。
她的底氣來自於身上盤著的黑玉赫。
再加上帝都城的治安還算可以,等閒人等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被怎麼樣的。
紀長安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
她有黑玉赫,還有一輩子的見識託底,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可靠的人牙子。
上輩子,她也用過這個人牙子。
多虧了這個人牙子,紀長安才能在細作遍地的紀府,買到幾個自己人。
“這是一百兩銀子,我要你給我找十個人。”
底層奴僕並不值幾個錢,這世上多的是民間疾苦,賣兒賣女。
人牙子詫異的看著面前的銀票。
問都不問,開口就甩出一百兩銀票給她的人,還真是少見。
米婆子低下頭,一臉憨厚老實的問,
“姑娘要買什麼樣的人?”
她穿得不太好,還有濃濃的口音。
今回是第一次把人賣到帝都城裡來。
大戶人家用人都是有講究的,米婆子手裡的人再好,也賣不進大戶人家裡去。
紀長安上下打量著米婆子身後,穿著破爛的幾個小丫頭。
那些小丫頭一個個面黃肌瘦,眼神渴望的抬著頭,望著紀長安。
“我要八個小丫頭,一個會算賬的先生,一個會做膳食的廚子。”
紀長安的說的人,米婆子手裡除了四個小丫頭,其餘都得去找。
她一臉抱歉的看著紀長安,大概這筆生意是做不了了。
“人你慢慢的找,這四個丫頭我先帶回去。”
一百兩銀子不多,可是買十個人綽綽有餘。
這些年,大盛朝天災人禍不斷。
米婆子帶入帝都城的小姑娘,全都身世悲慘至極。
要麼家中窮得都要餓死人了。
要麼家中生了太多女娃,要賣了女兒養兒子的。
這些小丫頭知道好日子來之不易,會更珍惜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日子。
換句話來說,她們比起紀府那些家生子,更懂得感恩。
而且米婆子手裡的人,都是從外地來的。
沒有帝都城的人,也少了很多帝都城裡的人情羈絆。
米婆子詫異的看著紀長安。
她沒料到自己第一天進入帝都城,就把手裡的丫頭賣光了。
“那,那小姐留個住處,剩下的人我儘快找來,就直接送到小姐的府上去。”
紀長安相信米婆子,這個人牙子老實巴交的,與別的人牙子不同。
她有良心。
紀長安留下了紀府的地址,捏著四個小丫頭的賣身契往回走。
她的衣襟處,黑玉赫突然動了動。
它伸出蛇信子,輕舔著紀長安的脖頸。
走在路上的紀長安停下腳步,感覺到脖頸處的癢麻。
她捏了捏黑玉赫的七寸,讓它收斂一些。
眼一瞥,就見西集拐角的角落裡,跪著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丫頭。
那個丫頭年紀大約十四歲,低著頭,跪也沒什麼跪樣兒,看起來身子軟趴趴的。
她的頭上插著一根草,表示要把自己賣了。
紀長安的細腰上,黑玉赫的蛇尾滑動。
紀長安往前走一步,它的蛇身就收攏一點兒。
還好紀長安穿在外面的外衫夠大,否則黑玉赫在她的身上動的這般厲害。
早就教人瞧出端倪了。
它的意思是要紀長安買了這個丫頭?
紀長安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黑玉赫的意思。
她走過去,地上原本無精打采的青衣小丫頭,立即扭著身子抬起頭來。
“大小姐,我不要工錢,每天只要一個雞蛋就能養活。”
青衣丫頭的眼神中透著渴望。
紀長安噗嗤一笑,她當這是誰呢,原來是青衣啊。
只是青衣上輩子來到她身邊的時間是五年後。
五年後的青衣是個十四歲的丫頭。
現在的青衣跪在這裡賣身葬父,依舊是十四歲的模樣。
她今日出門尋人牙子時,還在想著,與米婆子再接觸一段時間,就讓米婆子去尋尋青衣的蹤跡。
紀長安的眼眶有點兒溼潤。
上輩子青衣這個大傻丫頭,自從來到她的身邊伺候後,果真一個銅板的銀子都不要。
她只要吃雞蛋就行。
後來青衣被人發現的時候,渾身赤裸,丟在護城河裡。
紀長安悲痛萬分的將青衣安葬,發誓要找出殺害青衣的兇手。
但最後給青衣下葬的時候,卻不見了青衣的屍身,棺槨裡只盤著一條死掉僵硬的青蛇。
紀長安將青衣從地上扶起來,看著青衣那隱隱泛著綠光的眼睛,
“好啊,一天一個雞蛋不夠,跟了我,管你夠本。”
她充滿了憐愛的摸了摸青衣的頭,將她後領子裡插的草丟了。
好多令人疑惑的點。
但紀長安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家裡都能養著一條充滿了靈性的鎮宅黑蛇了,那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青衣的眼睛裡迸發出光彩,嘿嘿,雞蛋,雞蛋管夠。
君上果然沒有騙她。
大小姐就是這世上最最好的人。
青衣扭著身子,軟趴趴的往大小姐靠攏。
突然接觸到大小姐衣襟裡的黑蛇。
青衣頓時站直了。
“走吧,我們回去。”
紀長安拉著青衣的手,丫頭一扭一扭的,以著非常不自然的姿勢,一步步走回了紀府。
她帶著一個奇怪的丫頭,和四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丫頭回來。
整個紀府都轟動了。
管家匆匆的趕過來,捏著鼻子,滿臉都是嫌棄的看著青衣和那四個小丫頭,
“這,這不合規矩啊。”
紀長安根本就沒理這個管家,帶著人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滿院子的丫頭都默不作聲。
尤其是添香,臉上的神情都快變成冰塊兒了。
“你們四個去打水,將自己身上洗洗,從今兒起,你們就在我的房裡伺候。”
紀長安吩咐四個髒兮兮的小丫頭,手裡還牽著青衣的手,
“月銀就比照著大丫頭的發。”
添香冷笑一聲,“大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紀長安看都沒看添香一眼,她鬆開了青衣的手,
“青衣,有人對大小姐不敬,要怎麼做?”
青衣一扭頭,一把抓住添香的頭髮,就往牆上撞。